《青原》白芷莫弃

1、第 1 章

　　青原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引子
　　种一季繁华，守一味淡然，温一盏茗茶，赏一山墨笔，纷扰的过往，都已成了红尘里的一段段泛黄的记忆，无关风月也无关诗和远方，那是惆怅时在烟火中的回眸和浅笑，穿窗而入的月光是不请自来的尊贵客人，它不言不语却能帮着人去追忆那些逝去的光阴，在那色彩斑斓的光阴里，能看到很多值得回忆的往事......这人生总会有点遗憾，不然以后老了，拿什么回忆曾经呢......？
　　我一直认为最好的东西一定要沉在心里，沉在心里不言是大美，是无言，是心中那片万里江河最后的景致。当落日的余晖洒落到三秦大地关中平原秦岭山下的清原村时已是傍晚时分，我站在刘青原家三年前新盖的三层楼的屋顶上极目远眺，向南能看见巍巍伫立的大秦岭山，青翠碧绿，微凉的风吹来感觉非常清爽，风吹向大山，山上绿色植被的叶子随风轻轻摆动，仿佛想要和那山间的流水相约，想给这炎炎的夏日带来清凉的气息。而我向北看去，看到远处的大西安城，仿佛被放大镜缩小了一样若隐若现。这座千年的帝王古都，正以它自己的节奏缓缓地向人们诉说着它古老而年轻的苍凉与繁华。夜幕下的西安城刚刚结束了它一天的喧闹，又要拉开了它夜生活的华彩篇章了......
　　“哥，你在上边干啥呢？”青原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里，我收起那想要看尽这目之所及一切的眼神，然后顺着声音望去，我看到青原站在他自己家的院子里，正看着我微笑，残阳那一抹血红色的光芒将青原的脸庞映照得更加黑红透亮了，寸头方脸，浓眉大眼，让青原显得分外的有精神头。白色的T恤将他魁梧的上半身包裹起来，T恤掖在黑色的西裤里，西裤裤腰被一条黑色的牛皮带拦腰束着，脚下穿一双黑色的平底皮鞋。虽然这是一身标准的职业装，但在这炎热的夏季，他的这身装束显得与这个时节格格不入。如果青原不走路，单看外形他绝对有成功人士的范，事实上青原也的确是个成功人士，因为他的这种气度是装不出来的，是他在不断地学习和实干中自然生长出来的。望着这个比我高大比我魁梧的农村汉子，我有一种说不出口的丑陋感。我为他现在取得的成就而感到自豪，也为他没有忘记我们儿时的情谊而感到欣慰，更为我曾因为嫌弃他是农村人而不愿和他有往来的狭隘而感到羞愧。而他和他的家人用他们真诚和善良让我感了到温暖，我暗自告诫自己，一定要将这最好的温暖连同这最美的时光还有这份非常珍贵的情谊，一同妥善的安放于自己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并将它好好地保存起来......看着青原，我想最好的友谊，应该是各自忙碌又彼此惦念吧。
　　“哥，俺妈让咱去她那吃晚饭，她熬的稀饭，烙的锅盔馍，晚上咱喝稀饭吃辣子夹锅盔馍”。“我还想吃点炒咸菜”“当然有，你小的时候最爱吃她炒的咸菜了，咋能把这忘了嘛”。我和青原并肩走在清原村干净整洁的街道上，青原的腿最终没好利索，步履虽然蹒跚但步伐却铿锵有力，此时我想整个清原村和大峪口洁缘山庄不会再有人提及此事，更没有人会因此事而小看青原，因为青原已经通过自己多年的勤劳和努力，用自己的智慧和善良，赢得了这里所有人的尊重，我也因此而感到由衷的欣慰和敬佩。然而没有人能体会到青原曾经为了今天的成功而付出的那些汗水以及各种难以想象的艰辛和困苦.......
　　走进青原母亲李姨家的大门，我看到李姨坐在当院的石头桌子旁边为我们盛稀饭，因为天热老人家要提前盛好稀饭，放在桌上等我们上桌吃的时候才不会烫嘴，这时恰好看到刘盼端着一盘刚切好的锅盔馍从厨房走出来，她看见我和青原一起走进来，便笑着和我们俩打招呼:“大大，爸，你俩咋才来，俺奶说俺大大明天就回北郊了，你看你俩今晚上喝酒不。”我赶忙接过话茬“不喝了，你这个当大老板的爸爸晚上要回他的山庄值夜班呢”。一旁的李姨也说道：“不喝就不喝了，把酒放到你大大的车里去，等他回到自己家了以后让他自己慢慢喝吧，这酒是咱家自己酿的，每天少喝一点对身体好。给你大大家的爷爷奶奶带的南瓜，花生，还有核桃装好了没，别忘了把剩下的咸菜一下子全给你大大拿走，明天我再给咱家腌，对了还有辣子和辣子酱也多给拿些......”
　　开始吃饭了，我们都没有再说话，食不言是规矩也是家教，我母亲这样教我，李姨也这样教青原和他的孩子，可是今天很奇怪，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李姨突然开口说道：“娃呀。干妈没文化不会教你什么，你离婚的事情你兄弟跟我说了两嘴，我想在你回去之前把你叫来嘱咐你两句，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去想了，想也没啥用，你还这么年轻，一定要好好地重头来过，你爸你妈都太要强，他俩太注重培养你咋学习文化，咋学习你们工厂里的业务技术，却忘了教你咋样自己爱惜自己，这人呀一辈子不容易，一定好好好地自己爱惜自己，以后遇到好人要互相帮助互相尊重好好珍惜，要是遇到不好的人要离得远远的，要学会自己心疼自己保护自己，凡事多留些子心眼......”
　　吃完晚饭，我们大家都坐在李姨的院子里乘凉，洗完碗的盼盼坐在我左手边上。她扎着粗壮的马尾辫，穿着黄色T恤的校服，瞪着一闪一闪的大眼睛突然问我：“大大，俺奶是你干妈，你咋不叫干妈叫姨呢？”我被问得有点尴尬，稍加思索后看了一眼李姨有点心虚的我回答道：“大大是河北人，我们老家那块把妈叫娘，把干妈叫姨，把阿姨叫婶婶，姨是很近的亲人。”糊弄一个12岁的孩子有时候感觉还真是挺难的。还好这个孩子很懂事，没有把这个问题追问到底。随后便说：“大大你给我讲讲你家和俺家的故事吧”......
　　孩子很天真，好奇地想知道我们俩家的故事，虽然这故事讲起来不难讲但很长，孩子的一句话把我带回了那个遥远的童年时代......人到中年回忆往事，既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也有仿佛就在昨天的错觉，就好像我们小时候读的童话故事，你可以当它都是假的，也可当它是我们自己在面对生活无可奈何时的一种自我救赎的表现......
　　第二天一大早。青原就从他经营的洁缘山庄特意赶回他自己的家，就是为早早地送我，还好两个地方不远，因为有点早，盼盼还在睡觉，我打开车的后备厢，从里面拿出一个崭新的书包，里面有一些课外书籍和一个文具盒，文具盒里面有一套中学生用的文具，这些东西本来是打算一来就给青原的，可青原非要让我当面亲自给孩子，直到昨天晚上我才看见从学校回来的盼盼，后来因为回来得很晚，所以到现在才拿出来，因为盼盼还在睡觉，于是我把这些东西一起交给青原。在我发动着车准备走的时候，青原示意我摇下车窗，然后对我说：“哥，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虽然你是国企的职工，自己有工资不是很缺钱，但你正在通过一条很黑暗的路，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上你，要全靠你自己独自通过，你自己要多保重。别想太多，好好生活，日子过着过着就会有答案，路走着走着就会平顺起来，如果你经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包括在经济上我也可以......”最后的这句话他只说了一半，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这是心疼我想让我自己好好善待我自己，我板起脸低声说道：“别说了，我什么都不缺......”“咱家的辣子酱和腌咸菜真的很好吃...... ”“你路上开车小心”“常联系，有事打电话。”这是我俩这次告别最后的相互叮嘱。车子快出村时，路过李姨家，我本不打算这么早惊扰老人，可我透过车子的前挡风玻璃看见李姨，也就是我小时候在医院认下的这个善良淳朴很疼我的干妈，她坐在自己家的大门口，门口的石礅上放着一碗小米稀饭，两个白面馒头和一小碟辣子炒咸菜......我感动了......那天清早的微风很馨甜，我知道这甜美的味道是被人惦记的回甘，值得回味。
　　友谊
　　1
　　小时候我们用的铅笔，一头是有橡皮的，因为做错了可以擦掉重来，长大后我们只能用钢笔，因为做错了只能划改不能重来，因为这是责任。这就是孩子和大人的区别。他们之间的距离叫成长。
　　结束了这趟清原村之行。也结束了我这个普通的双休日假期，本想周一起个大早能赶得上正常上班，可是路上堵了一会车，回到厂家属区，又把青原家给我父母带的农副产品往楼上送了两趟，就没赶上正点上班，索性给单位的领导打电话休了半天的年休假，这样正好可以帮着我父母整理了一下青原家给的这一大堆东西，什么米呀面呀，蔬菜还有不少的山货.....当然还有我最喜欢吃的他们家的腌咸菜。母亲看着这些东西很开心，边收拾边问我青原家的情况，我也将所见所闻所感所知的情况如实作答。最后我说：“你们让我给李姨带东西，人家收了以后也很开心，那些水果呀牛奶呀还有那些保健品......人家都喜欢，但李姨还是最喜欢你给人家扯的那些布料”。母亲看着遭遇婚姻重创的我，脸上有了难得的笑模样，就更开心了，突然问了我一个和盼盼同样的问题：“你还记得咱们家是咋样认识青原一家的吗？”这让我又一次将自己的思绪拉到了那个遥远的童年时代......这人间百味我们都做不到感同身受，因为各有各的不易，但我很赞同青原那种“以诚挚之心领岁月之教诲”的生活态度，学会看淡，因为生活在不停地用它的方式告诉我们什么是无常。
　　在我很小的时候，父母带着我回河北农村的老家探望他们的父母，可能是水土不服，我生病了，因为农村的医疗水平很差，在我打了一针以后，不久父母就发现我开始走不稳路还频繁的摔跤，这可把他们吓坏了，带着我四处求医但不见好转，几经周转最后找到了西安市长安县斗门镇的斗门医院，据说那里是当时西北地区为数不多的，很有权威性的治疗腿疾病的专科医院。而我们家和青原家就是在这所医院相识的。
　　虽然说像我们这样不幸的人，在未知的世界里也想祈求自己的人生路能够和正常人一样，拥有一股自然而通透的力量，并让这种力量支撑着我们走过属于我们自己的每一个春夏秋冬，纵使不能完好平坦的走过那些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但至少让那些坎坷与不平，不在我们心里有由于自己身体的缺憾所带来的羁绊和结节，这是作为人最起码的一种自爱，无关风花雪月的精彩也无关锦瑟年华的华丽。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70年代，而我出生的那一年，是我们党的两位伟大的开国领袖相继辞世的年代，是一个火红的年代，只是那个年代的医疗水平很有限，不仅农村医疗条件很差，就连城市的医疗水平也高不到哪里去，而在那个医疗水平低下和物资匮乏的年代，因为无法对新生儿的健康进行全方位检查和筛选，这就会导致了很多新生儿的各种先天疾病，腿疾病就是其中之一，应运而生的腿疾病专科医院就成了家长和孩子的全部希望。当这种希望变成了一个家庭的最后的救命稻草，当这种希望变成可以主宰一个人一生命运转折点的时候，一床难求就成了当时那所医院的真实状况。
　　2
　　马尔克斯曾在百年孤独里说：“无论走到哪里，都应该记住，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一切以往的春天都不复存在”是啊，让过去的都过去吧，即使有回忆也应该记住那些值得记住的。我们要珍惜生命中所有值得记住的友谊，那份遇见恰如星光闪烁皓月千里，纵使时光流逝岁月变迁，也会像一束光一样温柔那段别样的年华。
　　因为那个时候我很小，对于那个时候的记忆有点模糊，甚至是片段的记忆，很多事情都是母亲讲给我听，然后我再将这些片段连接起来，才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当时好像是我在那所医院的主治楼里没住多长时间，大概是我的腿病相比别的孩子并不严重，加上不是先天性的，所以我没在主治楼里住多久，就被安排到了医院的一处在空地上临时搭建的大平房里了，医生让我在哪里住院继续接受治疗，我好像住在东边的大平房里，里面大概有40多个病床，我住的病床左边挨着一个大烟筒，应该是有个炉子可以做饭也可以取暖，右边就是另一个病床，这个病床住的就是我的病友刘青原。
　　因为当时我的年龄很小，记忆也不是很深刻，所以无法描述出第一次见到青原的样子，也无法叙述出青原的父母刘叔和李姨的样子，只是听母亲说过青原没我胖，眼睛很大，见人就往他妈身后躲，他平时只和我玩不和别的小朋友玩，而且我俩长得都不白，我可以想象到在那种简陋的大病房里，相邻病床的两个4岁多，长得都很黑的男孩子在一起玩耍的情景，一会你到我床上一会我又到你床上，那样的场面应该也是充满童真和快乐的吧。
　　现在当母亲给我讲这段故事的时候，我很希望我们能像白落梅说的那样，“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让我们经历劫难，尝遍百味人生滋味后，还能像儿时那样充满童真和快乐，那样人生才是干净且生动的。”
　　青原的父母刘叔李姨都是标准的庄稼人，靠着种地养活一家老小，还好因为他们家离医院很近，所以会方便很多。尽管如此在那个年代几百块钱的医疗费用对于青原一家也是天文数字，这种巨额的经济负担不仅能压倒青原这样的农村家庭，也照样可以压倒我家这样标准的工人家庭，但好在有一点，就是那时候的社会民风普遍的都很淳朴善良且友好，无论是医院方面还是患者家属所属的单位和村队都会给以最大限度的方便和帮助。当然这些社会层面的现象对于当时仅仅4岁多的我们来说。即看不见也听不见，更谈不上懂。我们也只是长大后从家人嘴里听说的，我能隐约记得的是我母亲带着我，青原的母亲带着青原，我们会经常一起早上起来排队打针，那个时候我们都是注射肌肉针，很少很少挂吊瓶，然后等我们打完针哭完以后，就会一起去离病房不远的空地上锻炼走路，等吃完很简单的早饭后，还会一起去集市上去打新鲜的羊奶，我记不清那里是不是集市，但那里每天都有不少人在买卖东西，虽然相比现在的集市人少得太多，但比别的地方人又多了很多。
　　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最希望的是过周末，那个时候的周末是指星期天，一周只休息礼拜天1天，因为星期天我父亲会利用这一天的时间来医院看我，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青原也喜欢这一天，因为我有好吃的时候，我母亲一般都会让我分给青原一点。
　　我母亲曾经和我说过，青原的母亲是个很要强的女人，白天虽然很坚强也很乐观，可是晚上等大家都把各自床头的灯吹灭以后，她会经常看见青原的母亲背着人偷偷抽泣。有必要说的是那个时候我们住的简易病房是没有电灯的，只有医院的主治楼里才会有，那个年代电灯也只有城市才会普及，农村都很少，所以我们的病房到了晚上都是各自床头点各自的煤油灯，就连蜡烛都很少，因为我父母所在的国营工厂有煤油，加上我在医院住院生活有需求，所以我父母他们单位会有所照顾。这样我们家晚上用的煤油会比较富裕，我母亲便会分给青原母亲一点，而青原母亲也会把青原父亲送来的粮食给我家分一点。粮食是他们家自己地里种的，所以会有一些富裕，这样相比之下我们两家的关系就走得比较亲近。
　　我忘记了青原的母亲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对着我说我娃我娃的，或者会说干妈怎样干妈怎么样的了，但人家能这么说除了喜欢我之外，肯定也是得到了我父母亲的许可的，我猜想可能是当时青原的腿病比我严重，他的母亲很难过但又无可奈何，更是无力改变，心力交瘁十分艰难，我母亲出于同情，更准确地说是感同身受，加上两家人走得比较亲近，而我当时的病见到了好转的希望，母亲可能也是为了安慰青原的母亲，也有可能是为那段艰难而单调的岁月添点颜色，也有可能是为了我们两家这段不平凡的渊源，所以才有了青原的母亲成了我干妈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