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月》血之青

57、解蛊

　　卫寒为了以最快的速度击溃斯拉夫人的防线，选择了最危险的方法，如今能活着和寒阿朝相见实属是奇迹。

　　寒阿朝拳头砸在他胸前的冷盔上，由于动了气，这力道都是实打实的。

　　卫寒感觉胸前一痛，立刻用大掌裹住她的拳头，哄道：“好歹我是回来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女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哪有你这么莽撞行事的，你刚带了多少人，于万人之中取敌首级，现在成功了你是英雄，若是没成功呢？留着我守寡么！”

　　卫寒一下子笑了，碍着天寒地冻周遭人多，大掌只微微搭在她腰际，“只准你报国杀敌，不许我鲁莽一回？”

　　寒阿朝抿紧唇，半晌后缓了气：“现下该如何？斯拉夫人防线击溃，只要稍加派兵便能结束这场长达两年多的战争。”

　　启朝军队只要轻轻越过屋脊层，斯拉夫的国土便会被他们撕开一个口子。

　　卫寒神色这才严肃起来：“我回去立刻向陛下修书，顺便和谢老将军商议接下来的行程。”

　　“好。”

　　寒阿朝点点头。

　　军务之前没有儿女情长，两人整顿队伍赶回军北大营，但就在他们走到一半路程时，寒阿朝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风雪宛如拦路的猛兽，马儿止不住阵阵嘶鸣，女人的身影像断了线的风筝，猛地栽了下去。

　　“队长！”

　　几个队员刚喊叫出声，卫寒就立时翻下马背。

　　“阿朝！”

　　女人穿着红色的兵装，此时倒在深厚的雪坑里砸出了一个坑，卫寒将人抱起来，使劲去掐她的人中，半晌后，寒阿朝才悠悠转醒。

　　“怎么了？”

　　她刚说出口，肺腑就猛地收缩，喉间一股浓郁的铁锈味突袭而至，寒阿朝感觉有什么湿润滚烫的东西在自己嘴巴周围停留着。

　　卫寒盯着她咳出的那一口鲜血，瞳孔狠狠一缩。

　　“是噬心蛊。”

　　他用手指擦掉她嘴边的血迹，将人抱起，先众人一步往军北大营赶回去。

　　“将军——”

　　他的部下不明所以，连忙打马追赶道：“将军，您这是要去往何处？”

　　“我先行一步，寒队长受了内伤，需要及时医治。”

　　男人铁臂紧紧箍住她周身，寒阿朝神思晕眩，当下出了寒冷的风雪刮过耳际之外，便是身后他的怀抱。

　　她萎靡地靠在卫寒怀里，虚弱地张开嘴：“麻烦这位小队长将我的人带回军北大营.......”

　　卫寒心里一紧，低头对她轻声道：“你放心吧，能交代的我都交代下去了。”

　　寒阿朝便又迷迷糊糊地阖上了眼，一种熟悉的痛苦逐渐遍布她全身，噬心蛊的力量好像在逐渐复苏。

　　卫寒注意到她掐出血的手心，也不再和几个部下废话，当即骑着马消失在了他们视线之中。

　　.

　　军南大营，得到消息的黄弃意一早侯在了主帐之中。

　　他身上有些邋遢，用厚实的棉衣裹住自己，不停跺着脚，被寒冷的天气冻得龇牙咧嘴。

　　松柏看他不断在屋里走来走去，没忍住打扰道：“将军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若是冷可以烤着火盆坐一坐？”

　　黄弃意冻得直哆嗦：“那火盆，跟没有有什么区别？”

　　松柏失笑：“你刚来，还不适应，像我们的战士平时都要在这种天气出去执勤，等过段时间适应之后就好了。”

　　黄弃意摆手：“等见到寒朝月，管她什么塞北不塞北的，我直接回京城了。”

　　“公子从京城来就是为了给寒小姐送药么？”

　　松柏有些奇怪。

　　什么样的交情才能让一个人千里迢迢跑到极北高原来送药，更何况，还是一男一女之间的交情。

　　为了保护自家主子和未来夫人的感情，松柏暗戳戳地想要打听些什么。

　　黄弃意终于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从怀里拿出烟斗，添了些旱烟进去。

　　他原先也是不抽烟的，但来了塞北天气太冷，抽烟反倒能暖暖身子。

　　“哪有什么交情，扶桑放在我这儿只是无用之物，一年多前寒朝月进了监狱，我本来以为她还有时间去找扶桑，但是她少了这一年的时间，若是我不给她送来，她也快死了。”

　　松柏惊得直接从座位上起了身，“什么？寒小姐进了牢狱？！”

　　“嗯？你们不知道么”

　　黄弃意也诧异地挑了挑眉。

　　他想着既然这劳什子卫将军和寒朝月的关系这么密切，应当是知道这件事才对啊。

　　两人又说着些话，门外马儿的嘶鸣声便传来。

　　卫寒面色绷得紧紧的，双手横抱起寒阿朝快步进了屋中。

　　女人灰败的面色像是冬日的冰霜，此刻紧闭着眸子，胸前只有微弱的弧度再起伏。

　　他冷声道：“扶桑呢？”

　　黄弃意登时起身，将怀中的木盒子放在了桌上。

　　卫寒一把接过，让跟上来的军医按照药方去蒸煮。

　　他看着眼前略微邋遢的男人，眸子稍稍一凝，动作下意识遮住寒阿朝的面容，缓声道：“多谢这位公子，您在军中稍作休息，事后等阿朝醒了卫某人再款待您，眼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黄弃意观察着他周身气势和冷峻的眉眼，心下暗自一惊，退到一旁和松柏站在了一处。

　　卫寒抱着寒阿朝匆匆回了卧房。

　　.

　　寒阿朝梦见了过往的所有经历，她的思绪甚至飘荡到了另一个世界。

　　她能感受到到身上碾过的卡车车轮，能察觉到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后的茫然无措，甚至十几年前早已死去的寒父寒母都停留在她脑海之中，关于红姑，关于卫寒，那些所有苦辣酸甜。

　　冥冥之中似乎总有定数，她和卫寒一次又一次地擦肩而过，与萧逸的每一次对峙，从第一次拿起那把匕首开始杀人，在牢狱中刻满“穷且益坚”的那面墙，黑豆带着孩子离去的身影......

　　那些带着记忆的光影迅速掠过，她唯一能抓住的只有手心里的流光。

　　卫寒一整夜都在看着她，他差女兵给寒阿朝换了身干净的里衣，给她盖上毯子，自己则是躺在床的外侧，一边搂着她，一边睡着。

　　一抹冰凉沁到他脖颈上时，卫寒倏地惊醒。

　　“阿朝......”

　　他抬起指腹抹去她的眼泪，小心翼翼地叫道。

　　后者没什么反应，半晌过后才悠悠转醒，看着卫寒的眸子带了些懵懂和稀松。

　　“我给你吃过药了，你身子感觉好些了么？”

　　寒阿朝被他温热的身子搂得热烘烘的，她素手微抬，本想去摸他的脸，但因为刚刚睡醒，手下没有力气，只是落在了他唇上。

　　卫寒见她有些不对劲，立刻将蜡烛点上，昏黄的烛光将卧室照得昏暗，气氛温柔缱绻。

　　女人宛如瀑布的黑色长发顺着她的动作滑了下来，她撑起身子，使劲晃了晃脑袋：“卫寒。”

　　“我在呢。”

　　他将她搂在心口处，下巴顶在她额上，轻轻顺着她的后背。

　　女人带着哭腔，小声地啜泣着：“我......我梦见红姑了，她说，她说......”

　　卫寒心疼得要命，捧着她的脸哄道：“红姑说什么了？”

　　寒阿朝借着烛光看到他眼里细碎的泪光，哭得更凶了：“红姑说不要我了，她怎么能说不要我了......”

　　抑制许久的思念之情喷涌而出，她伏在卫寒的怀里，哭了好半晌，最后才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卫寒摸了摸她额前的温度，心想喝下了扶桑，这蛊毒应当是解了。

　　熄灭蜡烛，他抱着怀里的人沉沉睡去。

　　.

　　噬心蛊的蛊毒还要分多次才能完全解除。

　　寒阿朝在军南大营养了几日伤后，程清怡就来了一封信。

　　当时卫寒也在她身旁，看到上面的内容后，没忍住揉了揉女人的头。

　　寒朝月还有些怀疑这封信的真实性，狐疑道：“我成校尉了？”

　　“你带先锋队几次出生入死，多次拦截并摧毁了斯拉夫人的军队，按照军功，早应该到这一步了。”

　　卫寒有些喟叹。

　　寒阿朝看着那上面的恭贺之词，心里是万万没想到的。

　　“我记得程校尉从士兵做到这一步，至少花了四年时间。”

　　她虽然杀敌无数，战力也远超常人，但按道理资历较浅，不应该这么快才是。

　　她起身做到卫寒的腿上，一只手搭在他脖颈处，低头去看他：“你没动什么手脚吧？”

　　卫寒轻笑一声：“你是谢老将军的人，他压根不知你我之间的关系。”

　　说罢，男人大掌捏上她的腰际，问了另一个问题：“我在塞北的任期还有两年，你想什么时候回京城？”

　　寒阿朝愣了愣，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回京城？”

　　卫寒眉目一挑，起身将她抱起，寒阿朝双手环在他脖子上，被他稳稳地送到了床上。

　　“你没想过回京城？”

　　男人俯下身子，将她脚上的鞋子脱下来，寒阿朝拿被子围住自己，突然意识到什么：“回京城做什么？”

　　卫寒手上动作顿了顿，幽深的眸子抬起看了她一眼，里面藏着的一股炙热几乎要灼痛她，寒阿朝下意识避开眸子，身体也往后缩了缩。

　　男人轻笑一声，却没再说话，他转身去屏风那边换上里衣，精壮的身子微微透出侧影，身上的衣服被他三两下扔在地上。

　　寒阿朝心里有点发怵，当下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还是边关散郎，两年后也可以凭借职务回京城，到时候你带我回京城吧。”

　　屏风那边的人影微微一顿，卫寒慵懒地露出厚实的肩膀，里衣被他扔在肩膀上，他下身穿着一条随意的垮裤，光着膀子拿来一盆水洗洗涮涮。

　　寒阿朝眼睛飘忽不定地碰到他健硕的身子，许是有些不好意思，裹着被子慢吞吞换了个在床上坐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