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壹·额（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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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雅来到“陋舍”的时候，正见一名绿衣少女持帚扫地。
“打扰了。”少妇沉静温婉，对绿衣少女颔首。
秦染停下手中活计，对舍雅道：“夫人是要来刺青的？”
“是。”舍雅点头。
“夫人随我来。”秦染将扫帚放到一边，到舍雅面前引路。
舍雅看了一眼乖巧的少女，注意到她额角有细密的汗珠，却依旧长袖掩臂，只有衣领上的盘扣解开了一粒，对散热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么晚了，姑娘还在打扫？”前去见夙危的路上，舍雅与秦染交谈起来。
“只是做些事活动下筋骨，否则一直坐着身子都僵了。”秦染回道，将舍雅引进一间房。
房中灯光有些昏暗，焚着不知名的香，却教人顿时放松了许多。
“夫人请坐。”秦染倒茶，而后退到纱帘下，不再说话。
从进门的第一刻，舍雅就看见了坐在纱帘后的身影。她知道，那就是“陋舍”的主人，雨崇城内最有名却也是最神秘的刺青师，夙危。
“夙危先生。”舍雅打着招呼。
“夫人确定要刺青吗？”夙危隔帘而问，问得郑重——于他而言，每一枚刺青的意义都非常重大，是属于终生的印记，一旦刺上了，就再无法抹杀。
舍雅取出已经准备好的图样交给秦染。
秦染将图样递给夙危，依旧垂眼立在纱帘下。
舍雅将一切看在眼里。整间刺青管只有夙危与秦染两人，而他们也似乎没有过多的交谈，如这“陋舍”一样，燃灯却不明亮，幽然暗淡。
“这是花钿的样式。”夙危淡然。
“我知道先生从来只刺牡丹，所以特意选了牡丹花的样式。”舍雅道。
“阿染。”夙危将画了刺青图样的纸收起。
秦染会意，上前对舍雅道：“夫人，这边请。”
舍雅顺着秦染的指向望去，是一间同样用纱帘隔开的耳房，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陈设——木榻，木几，放着各种刺青所需用品的木架。
跟着秦染进去，舍雅躺在了正中的木榻上。
绿衣少女将榻边的香炉点上，放了几勺香料进去，而后到舍雅身后，轻柔地揉起少妇的太阳穴。
穴道被少女微凉的指尖触碰，却因为渐渐弥漫开的香薰而在瞬间得到的精神上的舒缓。舍雅原本放在小腹上握紧的手也逐渐放松，只觉得太阳穴处柔软的按摩像是在缓慢搅动着自己的记忆，一点点将那些画面抽出，重新在眼前翻阅。
两年前，雨崇柯家别院。
“阿舍，书房打扫干净了吗？”碧儿拿着扫帚沿着回廊快步走来。
“都打扫干净了。”舍雅抱着木盆，盆里是才用过的脏水和布，而那双手也因为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有些发胀。
“那就好。”碧儿一面与舍雅并肩走，一面拿着扫帚在地上轻轻地划，抱怨道，“为了迎接公子，可是我们都累坏了。平时别院也有天天打扫，哪里就有那么多灰尘，非要一天两遍地擦洗，真不把我们当人看。”
“做奴婢的自然要做这些事，你啊，口没遮拦的，万一被人听见了，可有你受的。”舍雅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走。
“对了阿舍，你知不知道公子为了突然就要搬来别院住？”碧儿一脸神秘地看着困惑的同伴，见舍雅没有回答，她更加得意，又拿着扫帚在地上多扫了两下。
“为什么？”舍雅和碧儿虽然在柯家为奴多年，却是少不了的女子心性，对万事好奇。是以如今，舍雅立刻追问。
“因为……”碧儿凑近舍雅，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因为少爷受不住两位夫人整天明争暗斗的，所以要搬来别院清净清净。”
舍雅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怀中的木盆险些掉落地上。她赶忙抱紧了些，笑睨着洋洋得意的碧儿，道：“就你知道的多。”
碧儿见舍雅过河拆桥，立刻反驳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况且，两房夫人勾心斗角的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我不信，你会不知道。”
舍雅被碧儿轻轻推了一下，她也反推了碧儿，自顾自向前走。
碧儿赶紧追上，跟在舍雅身边，像是来了兴致停不下口，继续道：“公子当年同时娶了两房夫人，只因为大夫人是老爷世交的女儿，而二夫人出身没有大夫人高却为公子所爱，所以才有了这个排分，二夫人心里有气，想和大夫人争个高下也是人之常情……而且，还有个红颜薄命的三夫人……”
“主子的事，我们做下人的心里知道就好，要说也不用光天化日。”舍雅附耳上前，轻声道，“我们晚上悄悄说。”
碧儿一听，心里更是欢喜，连连点头。
“什么事这么开心？”假山翠竹后，缓步走来一道身影，芝兰玉树，俊逸丰神。
“公……公子……”两名小婢精华跪下，碧儿甚至因此掉落了手中的扫帚。
柯桓誉负手走来，身前佩玉玲珑，衣袂翩然，到二侍女面前，低头看着，道：“也说来我听听。”
“公子……公子恕罪。”也不知方才的谈话是否让柯桓誉听见了，如今舍雅和碧儿一味低头俯身，再不敢看柯桓誉一眼。
“我只看见你们两个说说笑笑，以为是什么好玩的事，怎么就要恕罪了。”男子眉眼含笑，一抬手，两名侍女只得起身。他道：“下去吧。”
“是。”舍雅和碧儿领命，逃也似的离开了。
见终于看不见柯桓誉了，两人才停下，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相视之间，不由庆幸一笑——幸好没被柯桓誉听见。
“看你下次还这么明目张胆。”舍雅道。
“好阿舍，我知道错了，我哪里知道公子会这个时候过来。”碧儿拉着舍雅讨饶，整个人就要粘上去一样，瞬间却又一脸坏笑，道，“不过很刺激啊，你不觉得吗？”
“刺激？多这样几次，我就一命呜呼了！”舍雅笑着瞟了碧儿一眼，正要走，却见别院的管事朝这里过来，她与碧儿上前请安，“赵管事。”
“恩。”中年男子颔首，神色严肃，看着舍雅，道，“公子要在别院留住一段时间，阿舍，这段日子里，公子的日常起居就由你照顾。”
“难道公子没有带随身的下人过来吗？”舍雅疑惑。
“公子既然来了别院，就是不想把府里那些风气带来，彻底清净几天。这里就属你手下最仔细，平时书房什么的也都是你在打理，所以在公子离开前，其他的事你都不用做，只要专心服侍好公子就可以，明白吗？”赵管事蹙眉，显然对这个侍女先前的质疑有所不满。
“是。”舍雅低头，心底却不知怎的拂过一丝微凉。
“回头给公子准备的茶就快泡好了，你去拿了送去。”赵管事淡淡吩咐着，“平时公子这个时候都会在书房看书，进去的时候记得轻一点。如果公子没支会你茶水放哪，记得放在左手边……”
“知道了，赵管事。”舍雅点头，她知道柯桓誉是个使惯左手的人。
“去吧。”赵管事这才稍稍舒展开了眉峰，对碧儿道，“碧儿，你拿着阿舍的东西跟我走。”
“是。”碧儿接过舍雅手中的木盆，对同伴无奈地眨眨眼，咬着唇随赵管事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壹·额（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