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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计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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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听瞧着她的表情,心里叫苦不迭,表面上仍旧维持着自己的表情,稍微降低声音道:“表妹今天有事,今天我带着心仪的姑娘来捧场,老板可要将好看衣裳拿出来,叫她开心才是。”
李浪深一直站在一旁。她耳力很好,虽然沈寂听降了声音,还是将这些话全都收入耳中。
她骤然听到这些话,竟觉得有些面子挂不住,她一边朝一旁走开一边骂道:“是个屁。”
沈寂听心里有些窃喜,脸上早已绽开了一朵花,追上前去:“阿深,等等我!”
李浪深带着少忧上了二楼,为她挑选衣裳,她将沈寂听丢在一边,与少忧笑得开心。她看见一件红色长裙,拿起来对着少忧比了比,说道:“少忧,你来试试这件。”
少忧接过这件衣服朝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抬起头来笑道:“姐姐,这个颜色会不会太招摇了?”
“不会啊,既然适合你,为什么不穿?”李浪深回道。她推着少忧进了试衣的屏风后,就要帮她换衣。
少忧连忙拽住自己的领口,表情有些不镇定,却还是强自笑道:“让我自己来吧。”
李浪深有些莫名。
少忧正在换衣,沈寂听一个男人,为了避嫌,不方便过去,就朝李浪深招了招手道:“阿深,你且过来。”
李浪深瞟了他一眼,却还是慢慢挪了过去。
沈寂听一直觉得有些不对。
少忧一个女子,身型却不似一般少女那样娇小。她虽然身材纤细,却只比他约莫少了半个头左右,若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又怎么会长得这般高?况且他当时随意瞟了那被草席包裹着的尸体几眼,那尸体根本不算高,又怎么会有这么高挑的女儿?
再从她种种行径,叫他对她怀疑更甚。
他表情有些凝重,又恢复了往日的冷冽神色,对李浪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刚刚我并未找到机会向你言明,阿深,你不觉得这女子有问题吗?”
李浪深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只是将她当作一个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她有些疑惑沈寂听为何会有此想法,问道:“她有什么问题?”
沈寂听将自己的猜想和发现说了出来:“你可还记得她被那群人包围威胁之时?她脸上全无慌张,仿佛早就料到会有人搭救,或许根本就不在乎那群人。这只说明她要么早就算到我们会救她,要么根本就不怕那些人的逼迫。”
“你继续说。”李浪深表情也有些凝重了起来。
“这个年纪正常的少女,看见如此血腥的场面,竟然不觉得害怕,反而还对你千恩万谢。若是旁人,恐怕早就吓得浑身发抖,唯恐避你不及了吧?”
李浪深皱了皱眉,反驳他道:“万一她已经被吓傻了怎么办?就像你说的,这个年纪的女孩理应从未见过这种场面,她万一早已被逼迫,不惧生死了呢?”
“可是…”沈寂听还欲再辩,李浪深却打断了他:“可以了。她已经凄惨至此,没必要在你我面前做戏,你我也不要像这样妄自揣测她,叫她听见,该有多寒心。”
此时,屏风背后,少忧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说话的两人,手中攥紧了红色裙摆,没有出声。
李浪深和沈寂听站在一旁,挑选着其他衣服,少忧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有些羞赧:“姐姐,你看看怎么样?”
李浪深听见她的声音,放下手中衣物转过头去,面上满是惊艳:“真是实打实的好看!”
少忧提着裙摆,笑得十分开心:“真的吗?”
“自然。”李浪深看向她的脸,笑道。
少忧有一张好看的面庞,身穿红裙,更显肌肤细腻白皙,宛若玉脂。她有一双杏眼,眉毛有些浓密,辗转之间风情万种,千娇百媚。她的鼻子小巧精致,又不失高挑,嘴唇粉嫩,哪怕不施粉黛也水润无比。
李浪深叹于她的好皮囊,梭巡扫视间,忽然瞥见她嘴角一颗红痣。这红痣如同点歪的胭脂,不凑近看根本看不出来,叫李浪深心里一阵恍惚。
沈寂听站在一边,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少忧,所以这个发现,只有李浪深一人知晓。
她默默将这个发现压在心底,表面上还是同她笑得开怀:“你看你如此好看,以后不如多打扮打扮,也不比其他大家闺秀差。”
她们又挑了些衣服首饰,就要下楼结账,李浪深忽然瞥见东侧有一木柜,其中陈列着一套红宝石鎏金头面,十分富丽典雅,她免不了朝着那木柜中多看了几眼,抬腿下了楼梯。
沈寂听将她的眼神记得很清楚。
他自然地掏出钱袋递给了老板。那老板算完了账,又要将钱袋递回,沈寂听并未看她,只是抬手挥了挥。那老板立刻便明白了,颇为殷勤地说着:“小店再进新货,届时通知沈少盟主,望您赏脸光临!”
三人用完晚饭,就要回冲衡门。已是月上中天,夔州城中百姓皆已闭户,就连小摊贩也已收走,他们一路前行,回到冲衡门。
沈寂听给少忧安排了一处很是偏远的住处,面露难色道:“实在是抱歉,冲衡门最近房屋有些紧缺,只有这些较为窄小的房屋仍旧还空着,实在是见谅。”
少忧也没说什么,只是依旧笑着回道:“无碍,还要多谢沈大哥收留,少忧哪敢嫌弃。”
沈寂听没多说什么,只是朝她笑了笑。
待少忧收拾东西住进了自己的院落,李浪深也回到了自己的小院当中。
沈寂听不知何时跟在了她的身后,也摸进了她的院中。李浪深并未奇怪,只是给自己斟了一杯茶,说道:“大半夜不回自己屋,来我这作甚?”
沈寂听也在她身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就是来和你聊聊天。”
“我和你有什么好聊的。”李浪深按兵不动。
“你怎么能这么说,明明你我可聊的话题甚多。”沈寂听有些委屈。
“我和你哪有什么话题可言。”李浪深回道。
沈寂听终于坐正,罕见地在她面前露出正经神色,问道:“阿深你今天怎么了,总是忽视我,拉着那个小姑娘到处乱跑?是不是我做错什么惹你生气了?”
李浪深不说话,只一口一口喝着茶。
沈寂听见她不吃这套,抓住了她的衣摆摇啊摇,柔声道:“你看看我嘛,别生气啦。”
李浪深有些惊讶。没想到平日里冷面无情,淡然处世的沈寂听竟然也会有这样柔软的一面。
“阿深,我是一个很迟钝的人,总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要是叫你感到不舒服了就和我说,我一定注意,不要像现在这样敷衍我,不搭理我,不然我就会胡思乱想,好吗?”
李浪深听到这里,心里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柔软。她也收起了冷冰冰,硬邦邦的声调,回他道:“我真的没事,只是最近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叫我有些不适应,”她抬眼看向沈寂听,少有的朝他露出一个笑来:“真的不是你的问题。”
再说她与沈寂听才认识多久,她又何必生他的气,他更不必看她的脸色。
沈寂听见她终于卸下防备,也暗暗松了口气。他总是担心她白天说的话,总是担心她会不会想起曾经的过往,于是试探问道:“你今天忽然头疼,把我吓了一跳。这头疼是有什么原因么?”
“我亦不知。只是最近总有一些东西出现在我的脑袋里,我明明从未经历,它们却像是真实存在过那样,叫我分不清真假。”李浪深也有些不解。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她莫名想告诉他更多事,“我并没有五年前的记忆,也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不知道我的亲人,我的朋友,也不知道我的名字。也许那些出现在我脑海里的东西,是五年前真实发生过的事也不一定。”
“那你…有没有什么收获和发现?”沈寂听观察着她的神色,问道:“万一你想起来了,我们还可以去找寻你的过往,找寻你的家人。”
李浪深垂下眼睫,叫人一时分辨不出她的情绪:“我什么也没想起来。那些东西就像是碎片,根本拼凑不起来。”她看向沈寂听,又说道:“不过我从这些碎片中感觉到我曾经,一定有一段撕心裂肺的过往,有一段谈不上美好的感情。”
沈寂听紧紧攥着手中的茶杯,尽力叫自己不表露出太多:“也许吧。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吗?”
李浪深静静看着他。就在他觉得自己就快要露馅之时,她又移开视线,状似无意地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曾经我喜欢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沈寂听表情有些落寞,轻轻说道:“是啊。”
李浪深撑着自己的额角,话锋一转,笑盈盈地问道:“我听说你曾经有过一段婚约?也没见你成亲,那你为何要将它取消?”
“沈寂听一直都偏着头,看着李浪深。他并未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只是故作轻松地为自己又斟了一杯茶,回道:“我并未取消婚约。”
“哦?”李浪深似乎有些好奇,“那为什么你还一个人?再看你义母的态度,明显想将那秦楚萼塞给你做老婆。”
“我的发妻死了,所以我就自己一个人了。”
沈寂听表情根本不像是死了老婆,是以李浪深根本不相信,却还是和他打着太极:“你妻子?你与她已经成亲了?”
“是。”
“那她…是怎么死的?”
沈寂听眯起了眼,目光仿佛在看很遥远的东西。他避重就轻地向李浪深说道:“她在与我成亲那天,家破人亡。我并未保护好她,叫她丧了命。”
“她死的时候你去哪了?”李浪深静静看着他,似乎在听一段与自己毫不相关的故事。
“我?”沈寂听终于笑出声来,“我被复仇冲昏了头脑,放她一个人待在房中。大火烧尽了房屋,也害她死在了火里。”
“待我后知后觉发现时已经晚了。那天大火之后,又下了好大的雨。我就在雨里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她。我一直在心里告诉自己她命大,不会死,但是我还是看见了她的尸体。她穿着与我拜堂的嫁衣,手里还捏着我给她的信物,躺在一堆尸体里。”
他眼角似乎有泪,迷朦地看着李浪深,嘲笑自己道:“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活得再怎么光鲜又怎样,连个人都守不住。”
李浪深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逝者如斯,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
“她一定是个很好的人,值得你为她神伤这么久,惦念这么久。”不知怎么了,她听见他如此深情的陈述,心里竟有些难过。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只是好像在伤心,又不知道为何要伤心。
沈寂听没有再说话。
“那你喜欢她吗?”李浪深又问道。
她不知不觉间也攥紧了手中的杯子,想要等他的回复。
“喜欢啊。”沈寂听说道,“细想来,若是我不喜欢她我就不会愿意和她成亲,可是我却等她死了才明白。”
李浪深心口愈发发酸。
为什么她会替这对无情之人感到难过?
她知道,自己只是为了利用他才与他走得这样近,才与他有这诸多交集。若不是毋怨急需解药,若不是他叫自己听从暗珏的吩咐,自己根本不会与沈寂听发生任何故事。
可她却在不知不觉间被他吸引,每每听他说话都觉得如此亲切,却又有一种莫名的负罪感将自己环绕。看他言笑晏晏的样子总是觉得恍惚,仿佛在遥远的过去也曾有过这样一个人,可以听自己胡乱发牢骚,能完全放松地与自己相处。
每次与他相见,她总是会有更多的想法,更多的诉求。
那种亲近却若即若离的感觉在她心中发酵,涨大,终于到了快要将她撑破的地步,她很慌,但是她却无法将这种感觉阻拦住,心中的虎如同疯癫了一般,叫嚣着想要冲出牢笼。她终于忍不住说道:“你仍旧喜欢她,那你为什么要同我开那样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