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章二十九 诛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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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玄霄如此，慕容紫英心中前所未有的惊惶起来，不知为何隐隐觉得玄霄别有深意的笑容背后定然有自己无法承受的东西，他更担心的是玄霄误会了自己什么。果不其然慕容紫英见玄霄目光中先前的缱绻之意渐渐消散，隐藏在那柔情之后的决绝方才显现出来。玄霄忽然松了手不再抱着慕容紫英，甚至往后退开一步，神色不无愤恨的道【好一个慕容紫英！你处心积虑回到我身边，就是为了向神界换一个仙籍？】
【玄霄师叔……我，我来找你并不是存着那样的心思！……我真的没有这么想过！】慕容紫英想不到玄霄会这样轻信九天玄女所言，一时心中委屈至极，仿佛是个受了误解的孩子。然而他话一出口自己却又十分后悔，这样的话在旁人耳朵里听了或许更像是欲盖弥彰。
九天玄女本有些不耐烦，然而此刻玄霄神色之中的伤痛却不像是假的。心想即便慕容紫英杀不了玄霄，但若玄霄对慕容紫英心生猜忌，以为慕容紫英有背叛自己之意，这般滋味怕是生不如死。如此一想她又有了兴致，暗中以手势示意诸天罡金甲神暂且按兵不动，看看玄霄还会作何反应。
只听玄霄不屑一顾的道【够了！！你那些心思，我又如何不明白？】
【玄霄师叔——！不是的！】慕容紫英内心混乱至极，只觉得忽然咽喉一甜，好不容易才强行将一口鲜血咽了回去。
玄霄负手冷冷的质问道【不是？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见玄霄这般误解，慕容紫英觉得胸口就好像压了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来，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玄霄看一看【弟子自幼父母双亡，以琼华派为家……自九岁起便在玄霄师叔护佑之下，一身仙术、剑法皆是师叔一招一式亲手教导！若没有师叔，便不会有今日的慕容紫英！师叔于紫英，既是恩师，亦是兄长，更是，更是世上仅存的至亲之人……紫英对师叔又如何能有那般想法！】
玄霄听到后来情不自禁微微阖起了凤目，仿佛是因为慕容紫英的话回忆起了那些往事，眉头微蹙隐有痛苦之色，然而他睁开眼来依旧凌厉的看向慕容紫英，甚至是越发愤恨【亲手教导又如何，亦师亦兄又如何？！别忘了当年卷云台上，是谁向着外人斥责我走火入魔？又是谁始终冷眼旁观不愿相助？任凭九天玄女将我打入东海！否则，焉会有今日之境！！】
听玄霄亲口提起了卷云台之事，慕容紫英心中刺痛不已，琼华坠落亦是他生平绝无仅有的恨事，这些年来更是越发后悔当时不曾与玄霄携手共进退。虽然在丹霞殿时玄霄明明说的是对自己不再怨恨，可如今却还是将这些话说了出来，慕容紫英听的脸色煞白，忽然明白原来之前玄霄只是哄哄自己罢了，恐怕这才是他心中真实所想，自己当时竟是那样轻易信了。现在想来毕竟曾让他那般失望，还害得他如此，又怎么可能不恨？此刻慕容紫英心中对玄霄的愧疚之情如排山倒海般而来，颤抖着道【原来师叔……因为卷云台之事终究恨着紫英！此事，的确是紫英负了师叔……师叔再怎么恼恨我都是应该的，都是我罪有应得……紫英每每想起亦是觉得悔恨，可是，可是却不知要怎么做才能弥补师叔一二？】
玄霄只是一声冷笑道【弥补？你未免太过天真！这世上是什么事都可以拿来弥补的吗？】
慕容紫英满头冷汗，只觉得自己现在怎么说都是不对的，几乎是哀求道【紫英已知错了！求师叔息怒！】
玄霄神色黯然，亦是难掩痛苦之色【慕容紫英！兄弟阋墙朋友反目，我曾以为自己早已习惯了……只是当真是没有想到，最后背叛我的人……竟会是你！】他略一停顿，摇了摇头道【如今旧事重演，你为何觉得我会再信你第二次？】
慕容紫英急道【当年弟子已然错过一次，如今又岂能一错再错！】
玄霄却好像听见了什么可笑之事，过了片刻终是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当初我清心修道，在你眼中却是走火入魔！如今我已入魔道，你定是将我当做怪物看待罢了！你和当初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慕容紫英心中一痛，知道玄霄因为妖孽之子的传言自幼受尽了冷眼，恐怕这亦是玄霄的心病，他只觉得自己决不能再让他受这样的委屈，努力的澄清道【不！纵然师叔已入魔道，也永远是紫英的玄霄师叔！你是凡人还是魔，又有什么重要！】
玄霄似乎瞬间有所触动，可终究决然摇头道【这种话说出口你自己可相信？我如何不知你自幼向往剑仙境界，亦不过是为了斩妖除魔护佑苍生罢了，琼华派上下如何看待妖魔还需要我再教你一遍吗？】
【不是的！师叔和他们不一样！】然而慕容紫英也知道自己此刻说什么在玄霄眼里都十分苍白无力。
果不其然玄霄仍不肯放过他，冷笑道【慕容紫英！你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如今便是你除魔的良机！只要杀了我这怪物便可以向天庭邀功，无须寒暑日夜苦功便可以飞升成仙，又有何不好？我若是你，也不会轻易放弃这等良机！】
玄霄每一句话都仿佛是在自己心上剜了一刀，慕容紫英越听越觉得玄霄莫非当真疯了，竟劝自己杀了他，断然摇头道【不！弟子做不到！】
玄霄嘴角噙着一抹冷笑【哦？下不了手吗？你要知道自己若是杀不了我，此生便成仙无望！将近二十年的苦心修炼你可甘心？】
慕容紫英觉得自己简直也要被玄霄逼疯，他再一次果断拒绝道【那弟子便不成仙了！】
玄霄目光如炬看向慕容紫英厉声道【慕容紫英！当日在醉花荫你答应过我什么？自己可还记得？！】
旁人听了不知所云，而玄霄曾要他发誓无论发生何事都不会放弃仙途，慕容紫英又如何不记得？这一瞬慕容紫英头脑中仿佛平地惊雷轰然炸裂，终于明白过来其实玄霄从未真的疑心自己，先前他说的这些话定然不会只是表面的意思。慕容紫英略一回想，竟然觉得玄霄只是在一心求死。而他此时提起这誓言又让慕容紫英情何以堪？一想到这些日子以来玄霄行事处处顾虑着自己，如今甚至连性命都有意舍弃，只是为了想让他成仙……一时间愧疚、自责和恐惧几乎侵袭了慕容紫英所有的神志，而玄霄的容颜在自己眼前氤氲之中早已模糊。面对玄霄的质问，这一次他只是含泪抿着唇，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
玄霄却恼羞成怒似的一拂袖，继续逼问道【慕容紫英——！回答我！】
【弟子……记得！可是此事，求师叔……恕弟子再也做不到了……】慕容紫英似乎是崩溃了，身子一沉，扶着望舒剑在玄霄面前跪倒下来。
玄霄见慕容紫英如此不由得失望至极，好像恨不得一掌打下去。然而他看了片刻似是又心软起来，只见玄霄犹豫了片刻，最终无奈的俯下身去半跪在地扶了扶慕容紫英。慕容紫英则顺势握着玄霄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泪眼模糊间他望着玄霄，很想鼓起勇气同他说，师叔的心意他都已经明白了，可若是世间没有师叔，自己成仙又有什么意思？而此时他竟听到了玄霄以琼华传音之术安慰道【紫英切勿伤怀，待你成仙之后……你我还有再见之时！】
忽然听到玄霄这般说，慕容紫英心下自是重新燃起了希望，然而却又不敢置信，亦是传音问道【……师叔可是哄我的？】
【以你功力，又如何杀得了我？】玄霄传音入密时的语气虽然温柔，然而紧接着却是不容置疑的吩咐他【你且执起望舒！】
望舒剑自始至终都在慕容紫英手边，因为玄霄之命此刻他的手颤抖着摸上了剑柄，摩挲着那早已烂熟于心的凤首纹样，生平第一次觉得望舒重若千钧，即便是握住了剑柄却怎么都提不起来。他眼前玄霄的容颜早已模糊成一片，几次握紧了却又松开，他又怎能违背自己心意挥剑向着玄霄？
【紫英，今日你非动手不可，否则自身性命难保！】尽管玄霄再一次传音入密，可慕容紫英依旧无动于衷。玄霄见他如此长叹了一声，微微摇头道【罢了。】说着身子向慕容紫英微微倾了倾，慕容紫英便顺势抱紧了玄霄，心中自是难舍难分。正当慕容紫英以为玄霄打算放弃此念之时，却听见他突然又传音给自己道【紫英！闭上眼睛！】慕容紫英尚不明白为何玄霄忽然要他闭眼，正想转头询问，他身子被玄霄一只手紧紧揽着根本动弹不得。慕容紫英无端心里发了慌，此刻他眼睛的余光忽见玄霄身旁的羲和剑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还未等他明白过来，自己手中的望舒剑竟是不受控制的震动起来，仿佛便要冲云而出，尽管他下意识的手上用力试图加以控制，望舒却反而寒光大作，仿佛根本不听他这宿主使唤。
九天玄女与诸金甲神将听不见他们之间的对答，只是忽见慕容紫英与玄霄拥在了一处，紧接着右手却执起了佩剑，不过寒光一闪，慕容紫英的手已将剑身往前一送，当场便一剑穿透了玄霄的身躯！众人料想不到慕容紫英先前看似万般不忍，对玄霄还颇为情深义重的模样，谁知竟能会不着痕迹的突然翻脸偷袭玄霄，而且一旦痛下杀手还这般凌厉狠辣，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如此看来先前都只是慕容紫英的缓兵之计罢了。九天玄女暗暗惊讶自己原来低估了慕容紫英，而那些金甲神将均见识过玄霄护体罡气的厉害，心想恐怕也只有慕容紫英贴身一剑才能伤的玄霄如此。却不知玄霄如今作何想法？
慕容紫英隐约听见玄霄极是隐忍的闷哼了一声，而自己脸颊上好似有什么灼热之物星星点点溅落开来。他尚以为是自己终究忍不住落了泪，低头看去却见望舒剑锋竟从玄霄后心穿身而过，原本冰蓝的剑身被染上了一层明艳血色。眼前这触目惊心的一幕让慕容紫英瞳孔不由自主的放大到了极致。慕容紫英一瞬间心跳停滞，仍旧呆若木鸡的维持着在玄霄怀里的动作，仿佛刚刚被望舒一剑穿心的人是他自己。忽然间脸颊上的一颗血珠滑落到了他眼中，不过眨眼的功夫他眼前所见一切均被染上了赤红之色，这一瞬间慕容紫英只觉得自己好像身处炼狱般痛苦绝望。
他过了片刻才感觉到自己执剑的右手手心亦是一片温热淋漓，而那温度一如玄霄向来偏高的体温，此刻却灼透了慕容紫英的心口，仿佛便是羲和炎阳，焚身又焚心。待慕容紫英回过神来终于不敢置信的缓缓松开了望舒，可望舒剑身仍被留在玄霄体内，不断有灼热的血沿着剑身蜿蜒滴落在地。慕容紫英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为玄霄缝制的白衣被渐渐染成了血色，只觉得自己眼前无比刺痛，好像下一刻便要滴出血泪来。
【玄霄师叔……我，我也不知道刚才……刚才是怎么了……】慕容紫英语无伦次的解释着，他并非不知此刻自己再说什么都已经太迟了，竟是欲哭无泪。可他分明记得先前自己是在尽力控制望舒的，谁知最后竟会变成自己亲手执着望舒刺入了玄霄体内？他此时再一回想，灵光一闪终于有些明白过来，玄霄素来冰火双修，当年琼华飞升时因为自己不肯相助于他，玄霄便曾经一人操控羲和望舒双剑……真相似乎并不复杂，慕容紫英却再也不敢想下去。
玄霄强忍着剧痛，挥出一掌将怀里的慕容紫英一把推开，显然为这一剑极是恼怒。慕容紫英跌坐在地，一时觉得胸前气血翻涌，先前隐忍已久的一口鲜血终是喷涌而出。他却顾不上自己，只是目不转睛看向玄霄。此时玄霄已经反手握住了望舒，竟是将它生生从自己体内抽离了出来，随即毫不在意的将望舒剑抛掷在了慕容紫英身畔。如此一来玄霄的伤口自是免不了又涌出一波鲜血，片刻间半身衣衫尽数染血。玄霄虽然脸如金纸，他勉强按住了伤口，一手执着羲和剑竟还能站起身来，只见他冷冷的看着慕容紫英，竟是怒极反笑起来【哈哈哈哈——慕容紫英！不愧是我琼华的好弟子，是我一手教导的好师侄！在你心里果真将飞升成仙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哈哈哈！你当真好的很！今日之事，盼你切莫后悔！】
九天玄女听了不由得想起琼华派升起的那一日，玄霄亦是笑得张狂跋扈。心想或许玄霄受了慕容紫英这一剑已然气疯了，她却似乎还嫌不够，颇为欣赏的看着慕容紫英，甚至有意夸赞道【慕容紫英，你大义灭亲，做的很好！日后本座定不会亏待于你！】
【玄霄师叔……】慕容紫英眼见自己掌中满是玄霄的鲜血，恨得几乎想要给自己心口也捅上一剑。他虽然明知玄霄内心绝不会责怪自己，也最是没有必要向玄霄解释刚才的一切，可此刻慕容紫英内心的愧疚和绝望令他几乎便要丧失理智。他望着玄霄本有千言万语想说，却是克制着不敢再多说一字，唯恐自己一时失言白费了玄霄这般牺牲。他狠了狠心，转而向空中的九天玄女施了一礼【弟子……多谢玄女娘娘！】
玄霄见他如此，只是冷笑着按着胸口那一处剑伤，好像是疼得彻骨，又好像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意袭来，他凤目微微阖起，仿佛整个人有摇摇欲坠之象。只是那绝望苍凉的笑声依旧阵阵不绝，周围那些天兵天将听了竟是有些不寒而栗起来。
唯有慕容紫英听得心如刀绞，他左思右想还是强忍着眼泪向玄霄执了弟子之礼道【无论如何……是紫英多番辜负了玄霄师叔教导、养育的深恩！弟子今生今世万死不能报答师叔一分一毫！实在是惭愧至极，无颜面对师叔！】
玄霄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只是自顾自的笑着，又或许是慕容紫英这话让他觉得越发可笑。过了片刻玄霄或许是笑得够了，他睁开眼来望着慕容紫英，似乎多少有些留恋的样子，然而最后道【你既然已作出了选择，再说这些又有何益？我早该知道……你我之间，终究是仙魔殊途！】
【玄霄师叔！弟子本不愿不如此，可，可实在是……】
玄霄似乎不想再听，迫不及待的打断了慕容紫英【够了！事已至此，你又何必诸多借口！真当我看不明白吗？男子汉大丈夫，做便做了！你既是想要成仙，自当断情绝爱，太上忘情！】
慕容紫英想起了当日诀别时玄霄所言，竟是缓缓点了点头道【师叔说的是，紫英……心中没有他人，以后也不会再有别的什么人！】
玄霄与慕容紫英的目光有了短暂接触，仿佛是明白了他的心意，道【慕容紫英，那便愿你有朝一日飞升成仙，得偿所愿！】
【玄霄师叔！】慕容紫英如何听不出玄霄话里的诀别之意？虽然先前玄霄曾说二人仍有相见之日，可他知道玄霄纵有魔息，此刻亦只是肉身凡胎，又如何承受一剑穿心之痛？他甚至开始恼恨玄霄为何要做得这般决绝，即便自己日后成了仙，可代价却是玄霄的性命，自己有生之年还怎么可能得偿所愿？！然而这些都不能宣之于口，玄霄已为了他做到如此地步，慕容紫英只能咬着牙道【弟子……谨遵玄霄师叔教诲！曾对师叔立的誓，紫英永生不敢或忘！】
见慕容紫英说完之后情不自禁的仍然想要靠近自己，玄霄对着他无声的摇了摇头，凤目中忽有凌厉的精光闪过，一瞬间他眼底仿佛重新燃起了炽热的火焰，只听他向着空中呵斥了一声【九天玄女——！你我之间的账，是时候该算一算了！】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玄霄受了这般重伤之后竟还有余力向九天玄女发难。只见玄霄飞快的拈起法诀，身躯竟然如同腾云驾雾一般凌空而起，众天兵天将眼见他提着羲和剑果真直扑九天玄女，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祭出各自法器追着玄霄的身影而去。慕容紫英亦是勉强咬牙御剑追了上去，抬眼一看那空中的黑云受到了神界法力的催动，如同旋涡一般向玄霄头顶聚集。慕容紫英见了脸色瞬间煞白，只怕这不是普通的雷云，而是强大法器之力催生的陷阱，他大声呼喊着玄霄的名字，可阵阵天雷早已盖过了他的声音。十大金甲神将也已各自敕令众天兵列队组成军阵，犹如天罗地网般将玄霄封锁在内。
作者有话说
第104章 章二十九 诛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