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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Fortune Favours Fools ...


  •   斯内普远远不是婚姻的忠实信徒,这点无需解释。他从没想过自己会与某人踏入所谓爱情的坟墓,不管是“与某人”还是“爱情”的部分都没有,连有个“坟墓”都是比较好的设想。即便他暂时没确定这一设想能否实现,还跟西里斯·布莱克莫名其妙地滚上同一张床然后走了确定关系、公开关系、半同居等一系列流程,他仍旧默认自己会独自死掉,类似某种自带的人物属性。

      平平无奇的一天,他们计划一起去西里斯提议的地方吃晚饭并打算到西里斯的地盘共度良宵。斯内普一直暗暗觉得如果打算好了晚上要做什么,那么“出去吃饭”这步就完全可以省去,但约会比较像是正常人的做法,他听说仪式感对保持一段关系有好处。

      食物价格昂贵且乏善可陈,当然西里斯这种生来就富得流油的家伙只会抱怨后者。大概是某种对长期忍受的补偿,这人抓住一切机会发牢骚,而且发得花样百出,以致斯内普跟他待在一块时基本都听不见牢骚声,就跟把鱼扔进水里一样。大体上斯内普只在听出真正的怨恨时出言干涉。

      今天自然是没有什么怨恨,在两人闲聊的间隙,西里斯喋喋不休地抱怨到甜品上桌。斯内普心不在焉地戳开提拉米苏,蛋糕的一角由于冷藏问题之类的原因有点湿了,他暗自同意男友(对于两个快四十岁的中年人而言这个词太古怪了)的牢骚是有的放矢,然后停住。

      巧克力色的蛋糕里埋藏着一个小小的光点——是枚钻戒。

      斯内普轻轻地、不惊动任何人地吸了口气,像他还是个间谍时那样迅速张开感知的大网,将周围的一切信息收纳到脑中。抱怨声停顿了,邻桌有人发出欲言又止的声音,服务生正快步赶来。

      他抬头,见小桌对面的西里斯满面怀疑地打量着叉子上的一粒樱桃蜜饯,它被某种颜料染成了一种不自然的紫蓝色,看着十分倒胃口。

      “非常抱歉!”

      服务生尴尬地飞快撤走斯内普的甜点,西里斯迷惑地抬头,斯内普便跟他解释了戒指的事。西里斯往男友示意的方向瞥了一眼,那个男人已经苍白得像要昏倒了,他女朋友似乎在询问他是否觉得食物不对劲。

      “老天爷啊。”西里斯用气声从唇缝里说,斯内普得集中精力才能听清,“这主意简直蠢得没边,要是他女朋友把戒指吃下去了该怎么办?而且他是打算逼她戴上全是奶油和蛋糕屑、说不定还得从嘴里吐出来的戒指吗?她看上去可是位讲究的女士。”

      “没错。”斯内普咕哝,西里斯诧异地眨眼。

      “能让你直接赞同我,看来这主意确实相当蠢了。”

      “闭嘴,布莱克。”斯内普在另一名服务生将新的提拉米苏端上桌时说,“要是他听到这些废话,因为求婚失败迁怒你,我会声称自己不认识你的。”

      “哦,斯莱特林,你的名字是无情。”西里斯抓住胸口,痛心地说。

      不过那位男士虽然脑子生得有些问题,却是个遇到了能包容这点的人的幸运儿。讲究的女士在服务生“附赠”的第二份甜点里发现戒指,几乎在反应过来它的意思的同时就说了yes,尽管戴上前还是把它裹在餐巾里擦了擦。

      斯内普和西里斯在那两人之前腻味完前离开了餐厅,活动按计划进行,没再发生什么插曲——倒不是说斯内普觉得无聊。之后他一直到西里斯在熄了灯的卧室里抱着他睡着,才重新开始想那件事。看到戒指的瞬间就像遭受当头一棒,斯内普有大概十多年没经历过那种骤然的头脑空白了,没有任何预兆,他从未考虑过,也根本没准备好——

      然而他会说yes,反复回想那片刻,斯内普知道他会。如果那是西里斯为他准备的,他将毫不犹豫地戴上那枚满是奶油和蛋糕屑的戒指,就算他不一定能马上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他想跟这个男人结婚。这个念头如同一个幻身咒,从他头顶流淌到四肢百骸。斯内普甚至没法想象自己的婚姻,他身边最好的例子是亚瑟和莫莉·韦斯莱,但他不想也绝对不会跟西里斯变成那样;最差的例子是他自己的父母,但如果不殃及一个常常被忽视或被憎恶波及的年幼观察者,与另一个人厌倦到老似乎也没那么糟糕。他连自己对婚姻的期待究竟是什么都不知道,却险些在一个误会中说了yes。假设自己在服务生反应过来之前就戴上戒指的场景,斯内普差点吓出一身冷汗。但如果是那样,西里斯会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他并不高兴通过这种途径被了解,然而不必费心考虑如何表达自己终究是件轻松的事。

      “怎么啦?”西里斯睡意浓浓地问,斯内普摇摇头,屏住呼吸,一块肌肉接一块肌肉地放松身体,但这反而导致西里斯彻底醒过来了。

      “噩梦?”他支起身体,脖颈和后背温暖的皮肤离开了,斯内普不由暗自叹气。

      “我想起我父母。”他说,一边翻了半个身趴下,西里斯当即会意,从被窝里爬了起来。天气远称不上冷,相拥而眠导致他们都有点出汗,西里斯的拇指在皮肤上滑动,找到那些硬节并把它们揉开。

      “还好吗?”他问,可以是针对按摩也可以是针对斯内普,取决于对方愿意怎么回答。

      “不错。”斯内普咕哝,“往上一点。”

      按摩持续了一阵,然后西里斯抽走他的枕头,手压住他的脑袋和肩膀,把他的脖子掰出一连串的咔吧声。这是斯内普最喜欢的环节,他从喉底发出呻吟,没骨头般放松了,趴在床单上,由着西里斯托起他的脑袋还回枕头。

      “你能跟我结婚吗?”他埋在枕头里的嘴在自控松懈的片刻如此说。

      西里斯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收费可没那么贵。”

      “闭嘴,布莱克。”

      斯内普很快就睡熟了,第二天早上他俩果然又在床两侧离得远远的,排除心理上的因素后,抱成一团确实太热。药剂师从自己那侧下床,拉开窗帘,看清他即将求婚的那个男人。他记起憎恨,记起争吵,记起痛悔和恐惧,然而当西里斯不满地哼哼着把脑袋缩进毯子里躲避晨光,斯内普还是爬回床上,扒开毯子卷亲吻对方的脖子。

      “今天是什么我忘了的特殊日子吗?”西里斯哀鸣,拽着他的回笼觉不放。

      “不是。”斯内普回答,“睡吧。”

      他幻影移形去对角巷,买了早餐和一对戒指,花了更短的时间挑选后者,似乎它们就在橱柜里等待,见他决心去做便以某种方式发出召唤。西里斯又过了一阵子才起床,对他带回来的松饼非常满意,斯内普几乎想就在餐桌边舔掉对方胡茬上的碎屑然后再次提出那个请求,但他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酝酿勇气,以及合适的场景。无论西里斯给他的答案是什么,其他人都迟早会追问事发经过,他可不想西里斯告诉大家“哦,当时我在吃一个松饼……”。

      合适的场景,像是,另一场约会。

      下周他们一起去看了电影,这接近某种无言的约定,他们每周已经有大概四五天时间住在一起了,但还是轮流想点子,去做点小小的新尝试。斯内普选择那部电影只是因为演员表里没有西里斯会两眼放光盯着看的那几个明星,并不是说他会吃银幕形象的醋,但他不希望自己求婚时对方正起劲地谈论裸露镜头,而且西里斯会在无聊的电影中间偷偷对他毛手毛脚。但他没防到里边如此大量的狗血伦理情节,以致西里斯对他的提问嘻嘻哈哈地回答:“哇哦,这是什么‘我会把你干掉再独占你的财产’的暗示吗?我可吓坏了。”

      “闭嘴,布莱克。”

      不,电影没有任何帮助。又是两周后,斯内普带西里斯去坐了摩天轮,对,就是那种璀璨生辉慢慢转上天再落下的小孩玩意儿,俗不可耐但能确保他们有几分钟不受打扰的独处时间,同时又不是任何他们过于熟悉的地方——看看他对着凡尘俗世作出的妥协吧。

      结果摩天轮开动几秒钟后,西里斯像个最他妈贴心的乖男友那样记起了他恐高。对,斯内普是有这毛病,但既然他选了摩天轮作为天杀的求婚地点,就说明一切都在可控范围内。托黑魔王的福,他他妈的甚至可以直接打破玻璃飞下去,这确实有效减轻了俯瞰城市的畏惧,但西里斯并没因此放开他的手。挺甜蜜的,说实话,但斯内普直到摩天轮转下去,也没得到机会拿出口袋里的戒指。

      “你脸色好难看诶,”走在满是情侣的小道上,西里斯终于松开他出汗的手,为的是摸摸他的脸然后亲一下,“别忘了,你可是能从上边飞下来。”

      “闭嘴,布莱克。”

      以他的运气和不擅长程度,斯内普被迫承认还是采取最传统的方式比较好。戒指当然不在蛋糕里,所以他没抄袭某个蠢材的创意,只是权衡后作出了稳妥的选择。麻烦是他们差不多已经尝试过全英国所有被推荐的餐馆,斯内普足足等了有一个月,才提出第二次到那家饭店用餐,毕竟虽说厨师一无所长,服务员也粗心大意,但那儿的装潢和氛围还是不错的,斯内普尤其欣赏背景里连他都会觉得浪漫的优美钢琴曲。再者某种程度上,那家店也算个对他意义非凡的地方了。

      “为什么?”西里斯困惑地问,显然上次吃饭时发生的事没对他造成半点暗示,“又没什么好吃的,要是你真喜欢音乐,我们可以直接买唱片啊。”

      “我喜欢那道提拉米苏。”斯内普坚持,于是西里斯耸耸肩同意了。这家伙对“美味”很挑剔,但就能入口的食物其实没什么要求,跟他找男人的标准差不多。

      斯内普事先要求在撤下正餐和端上甜点之间隔一段时间,以便他抓住空档完成求婚,并拒绝了一切烘托气氛的提议,以免再出岔子。他正常地吃掉晚餐,趁西里斯走神打量热带鱼缸做手势要服务生撤掉盘子,接着站了起来,到卫生间稍微整理仪容,镇定地走回西里斯面前,单膝跪地。

      摸戒指盒时,西里斯的视线回到他身上,接下来他会抬头起头,同时呈上戒指,也许问问题前看着西里斯的眼睛说几句即兴发挥的誓词。大概前几次的意外失败还帮助他酝酿出了那些话,仿佛命中注定,这场求婚就像他们一样波折跌宕,但他终究获得了足够的勇气和决心去——

      西里斯托起他的胳膊肘,斯内普没防到这个,愣愣地被扶了起来,安置回座位上,没拿到戒指盒的手也因此从口袋里滑出。斯内普茫然地坐在那儿,见西里斯忍俊不禁地回到原位。

      “你怎么走平地也会摔跤啊?”个傻逼甚至还朝他挤挤眼。

      服务生又等待了一会儿,确认他没打算尝试第二次就把甜点端上了桌,斯内普敢用脑袋打赌他们在竭力别笑到摔坏盘子。是的,这世上就是有些人配不上洒满阳光的小日子,他们只应该在黑暗中沉沦,被遗忘在孤独的泥沼中腐烂,而且这回斯内普指的不是他自己。

      “闭嘴,布莱克。”

      第二天早上,他穿回裤子前把口袋里快长毛了的小盒子取出,扔进衣柜里他从不问津的角落。

      这事结束了,他对半同居的状态毫无意见。毫无。

      五天后,少数他们不住在一起的日子,斯内普烹饪着一人份的晚餐,忽然听见敲门声。他的警惕性也变低了,擦擦手就去开门,结果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西里斯站在他门前,长发在脑后束成马尾,穿着一件流光溢彩的银灰色长袍,是那种新近流行的显身材的款式,完美突出男人的宽肩窄腰。斯内普一定是对着他咽口水了,西里斯几乎有点羞涩地笑笑(他们应该把这个笑容规定为犯罪),询问自己是否可以进门。

      斯内普无疑不会对把一个漂亮的西里斯放进家门有任何异议,但假如这是给他的惊喜,他恐怕要花很大力气发起同等回击,真可恶。屋主关上门,命令自己别表现得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晕头转向,转头发现西里斯已经单膝跪地,袍角像裙摆一样绽放在他公寓两天没拖的地板上。

      “你是想求婚吗?”斯内普说,同时西里斯拿出一个小盒子,按开盒盖,托举到他眼前。

      银质圆环,比常见的婚戒宽些,没有任何花纹或饰物,而是打磨得极其光滑,曲线优美流畅,而且附有确实能让它千年不变的繁复魔法。它会在你化成了灰的骸骨边闪闪发光。

      正是他买的那种。

      “你可能会觉得我不够慎重。”西里斯紧张地微笑,面颊染上红晕,“今天早上我路过那家店,从橱窗里看到了这款戒指。然后,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就是这个。我想这个戴在你手上会很美,而且我想把它戴到你手上,也由你戴到我手上,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属于你,同时你也属于我。所有那一切之后,这就是我想要的。你的丈夫,那就是我希望自己在最后一刻拥有的身份——西弗勒斯,你愿意跟我结婚吗?”

      斯内普看着他,然后把头垂得更低,打量自己。他穿着舒适的旧家居服和拖鞋,意思是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每一片布料,全都有超过五年历史。因为西里斯·布莱克什么都没想,看中一款戒指,再去隔壁买件衣服,就这么他妈的奔上门来求婚了。

      “亲爱的?”西里斯耐不住地动了动,“那个,你知道,如果这真的很不愉快,你可以拒绝。”

      “我正打算这么干。”斯内普嘶嘶地说,他男朋友像被打了的狗般退缩,手垂下去。这副样子实在有点可怜,而且如果斯内普下一步想把那身漂亮衣服从他身上扒下来,悲伤显然起不到助兴的作用。

      “再说一遍。”他命令,西里斯困惑地抬起头。

      “呃,你可以拒绝?”

      斯内普闭了闭眼,忍辱负重地解释:“我让你再求一次婚,Smartass。”

      “哦!”西里斯又端正了姿势,举起盒子,“可能会有点差别,我没把词写下来——”

      “省掉废话。”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西弗勒斯?”

      “我愿意。”斯内普回答,拿过戒指,“谢天谢地,你让我感觉自己没那么蠢了。”

      “啊?”

      “闭嘴,布莱克。”他试着不要微笑,“起来戴你该死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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