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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破烂(1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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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也说了,建议小果有条件做全面检查尽早找到病因接受治疗,徐凭虽然不知道自己猴年马月才能挣到足够的钱,但他不想让小果和他一样,做没有身份去医院看病都要躲躲闪闪的黑户。
沈淮职责所在,加上从前的情分更愿意帮徐凭的忙,当下答应下来:“这是我的电话,有时间了你去局里找我,小果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徐哥。”
沈警官说话算话。
第二天,徐凭白天去了派出所把自己知道的关于胡阎罗违法的信息全都如实说了出来,包括他和所谓欧阳老师的会面,还有老吴暴力催债的事实。沈淮跟着徐凭来到原来的出租屋取证,并保证警方会妥善处理此事,还人民以公道。
胡阎罗这一落网,手底下的妖魔鬼怪散了个七七八八。徐凭再也不用害怕一个人在家的弟弟会受到什么人身威胁。
一切尘埃落定。半个月后,徐凭带着弟弟去了派出所找到警号94321的刚立功的年轻警察,把小果的消息报了上去。
小果的情况特殊,办户口之前还要抽个血做信息采集,和失踪人口库里的信息做比对。
因为那个被拐卖的梦,徐凭也支持这样的决定。说不定小果丢失的这些年,还有亲人正努力地找寻他。
他把小果梦到的江南还有被殴打的回忆都如实说了,拜托沈淮多排查南方城镇十几年前的失踪人口,务必要找到小果的来处。包括小果流浪时候穿的衣服,还有小果口袋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徐凭一股脑都当成线索交给沈警官,巴不得立刻就能找到弟弟的家人。
说来可笑,徐凭自己离家出走,却希望傻弟弟有来处。
信息库数据庞大,沈淮说大约要等个把月才能出结果,徐凭也不急,反正一时半会儿他也挣不够钱还债。
一月半月后,十一月伊始,北国的城市飘落第一场冬雪,沈淮拿着一张文件送到了徐凭的手里。
上面写着,徐凭欠胡阔来的五十万高利贷,除去本金外的二十五万高额利息,尽数奉还给他。
十月份他还带小果去医院做第二次检查,医生通过小果脑部的血块吸收状况反推出他的受伤时间,大约是在九个月前,也就是去年春节前后。
徐凭心里关于小果受伤是在成年以后的推断得到证实。
他有钱了。
小果有救了。
在离家八年后,上天再次眷顾了当初那个差点被亲生父母打死的小孩儿。
拿到钱的那一刻,徐凭心里好像一瞬间轻了很多。
尽管他只是在这些年的泥泞里,将将迈出了一步。
徐凭没忘记自己仍然欠钱的事实,他把这二十五万加上一些自己的存款凑了三十万存进尤姐给他的那张卡里。
当天快下班的时候落了雨,徐凭怕小果在家等的急,提前半小时去了尤姐的办公室,把存着三十万的卡交给了她。
“姐,这里是三十万,我先还一半儿,争取两年内还清剩下的二十五万。”徐凭无意久留,放下卡就要走。
可是尤姐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钱你拿回去吧,先给小果看病重要。”
徐凭愕然回首。虽然会所里的许多人都见过小果,但他并未告诉过尤姐关于小果的事情,甚至借钱的时候也没多说过什么。
酉酉的尤姐,是整条酒吧街上所有店铺里唯一的女老板。哪怕跟着她工作了那么些年,徐凭也是几乎一年半载都见不到她一面。
神秘的、能在男人堆里站稳脚跟的尤姐,和他说先给小果看病。
徐凭今天来的时候,尤姐在看书,谁也不知道老庄的道法对一家会所的经营有着什么样的助力。
她只是放下书,把紧闭的窗帘拉开,让外头昏暗的天光透进来一丁点。
“您知道小果?”徐凭还是问了,尽管这是个蠢问题,但尤姐应该能听懂,他要问的不仅仅是这个。
尤姐把卷发束在脑后,给两人倒了杯热茶。
“不光知道,还见过面说过话,你的小果弟弟还保护过我。”
尤姐再坚强刚毅,在满脑子歪门邪道的人心里也不过是一个女人。
那天同样是阴天,店里有个贵客离去,尤姐亲自送到了街口。
客人上车离开,尤姐才发现下雨了。
雨刚开始下的不算太大,尤姐离店里又不远,就打算不让人来接,自己徒步跑回去。可她刚跑一步,高跟鞋崴进了石砖缝里,尤姐一个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掌心有些鲜血渗出来,更要命的是,尤姐发现自己的脚崴了。
她出来的匆忙没带手机,正是要闭店的时刻大家都忙碌,尤姐躲在公交站台下等了二十分钟,也没等到认识的人路过。
一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了尤姐,大约是从哪辆公交车上看见了受伤的尤姐,过来“怜香惜玉”。
“谢谢。”
她本来以为这男人是好人,还想着要感谢人家,结果她躲进男人的伞底下没走两步,发现那只猥琐的手开始在她的后背和臀部游走。
阴雨绵绵,精虫上脑的男人把尤姐当成了艳遇。
如果是平时,尤姐可能一高跟鞋就砸过去还要叫店员来教他做人了,但偏偏今天下了雨,她的脚疼到站都站不稳。
但她也不是没有办法,尤姐想,先把这男人哄到店门口,剩下的就好办了。她刚要开口的时候,一声略带稚嫩口吻的呵斥穿破了雨幕。
“坏人,你放开姐姐!”
从大雨里打着伞冲过来一把推开络腮胡的人,正是来接哥哥下班的小傻子。
小果长的高,又被徐凭养得极好,看起来就十分有力量的胳膊拿着伞当武器在空中挥舞,三两下吓退了络腮胡。
那男人不想惹麻烦,朝小果啐了一口,落荒跑走了。
尤姐得救,有些好奇地看着给自己撑伞的高大男子。
“你认得我?”她问。
小果点头,听话地回答:“认得,你是哥哥的老板,哥哥说要叫你老板姐姐。”
哥哥曾经指着三楼的方向跟他说,那里住着他的老板,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小果要听话,不能跑到三楼去打扰老板姐姐办公。
“你哥哥是谁?”
“凭,徐凭!”
小果记得哥哥的名字。
徐凭啊,尤姐恍惚想起来,是有人说过,徐凭捡了个傻子回来当弟弟,救她的这个应该就是小果吧。
尤姐蹲下去,揉了揉脚踝,实在有些走不动。
“你叫小果对吗?小果,能不能背姐姐到店里去,姐姐给你好吃的。”
尤姐那时候没多想,就是把他当成一个小孩儿,一个用吃的就能打发的傻小孩儿。
她没想到,小果会摇头。
“小果只能背哥哥,不能背姐姐。”他的后背淋湿了,上衣都粘到皮肤上了。
“哥哥说屁股不能给别人碰,刚刚那个坏大叔摸姐姐屁股,欺负姐姐,小果不能欺负姐姐。”
背起来就要有一些肢体接触,小果听哥哥的话保护自己也保护姐姐。
小果还有个理由,他只想背他哥,不想背别人。
徐凭有一回被客人灌多了,回家的路一半都趴在小果的背上,温软舒服,傻子乐了一路。
尤姐还没说自己不介意这些,小果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把伞塞给她,自己往会所的方向跑去。
跑就跑吧,有伞就行,傻子的脑回路旁人不理解,尤姐以为小果跑走不管自己,缓了好大一会儿,打算撑着伞一瘸一拐慢慢挪回去。
“老板姐姐,不要动,小果来了!”
雨下的更紧了,下水道附近哗哗流成了河。傻子推着一辆后厨送菜用的平板小推车,淌着雨水从远方跑来。
天上的雨偏爱有情义的人,小果变成了被雨淋透的小果,脸上还是挂着旁人羡慕的幸福笑容。
尤姐那时候想,怪不得徐凭要把他捡回家去。
“那天下着那么大的雨,小果推着不知道哪儿来的平板车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他跟我说,姐姐我虽然不能背你,但是可以推你回去。”
尤姐捧着茶水喝,目光看向外面的天空继续说:“他就推着我从哗啦啦的雨水里跑过去,我打着伞,他淋着雨,傻乎乎还冲我笑。”
“他还跟我说,姐姐姐姐,小果不要好吃的,你以后别让哥哥干很多活了,哥哥每次回家就埋头大睡,没有空陪小果说话了。”
傻子把尤姐送进店里,小推车还给孙子杰,却因为淋了一身的雨,回家的路上挨了哥哥一顿数落。
徐凭此刻才明白,一向爱护海绵小人衣服的弟弟那天为何打了伞还把自己搞的浑身湿透。
尤姐笑着把银行卡又推了回来:“小果是个好孩子,姐欠他的,你拿回去给他看病,等他病好了我还要问问你这个弟弟为什么只能背哥哥不能背我呢。”
“我不缺你这点钱,你以后早半个小时下班回去陪他说说话,想继续调酒就回去,我工资照常发你的,看病的钱不够尽管来找我。至于五十万的事情,等小果恢复了再说。”
尤姐一贯是强势的,她根本不是在和徐凭打商量,就好像照顾徐凭和给小果看病对她来说是日程里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一样。
那些年,尤姐风里雨里,也苦过。
徐凭后来选择收下银行卡,三十万,能给小果看很好的医生了。
“快走吧,你弟弟在下面等着呢。别让他等急了下次又怪在老板姐姐头上!”
尤姐歪着半个身子往楼下看,小果举着他的海绵小人的伞正在店门口乖乖等候徐凭下楼。
她没有家人,没有过去。却无比羡慕曾经和自己一样挣扎求生的徐凭,现在捡到了一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