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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歹徒与忠犬 ...

  •   “车老师早!”

      范默凯抱着一大堆复印文件,从车厘子身边飘过,那双细长的手上依旧缠着创可贴,创可贴的位置刚好绷在指根,每根手指都是一模一样的造型。
      车厘子抿了口咖啡,“你那手上是什么?”

      范默凯低头看了一眼,好像已经忘记手上缠创可贴这件事了,“哦,护套。”

      车厘子皱了皱眉,护套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年轻人都这么精致的吗?以前护手腕,现在护手指,以后怕是得护皮肤上的汗毛了。

      “车老师。”范默凯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合约,“这个,你过目,不急着签,下周给我就行。”

      合同扉页上写着“关于《主人去哪儿》对车厘子女士的邀约函”。

      车厘子迅速扫了一眼,把目光定格在范默凯身上,“你是薛卜元派来的卧底?”

      范默凯晃了晃食指,“薛董是我以前上司的上司,我现在只是帮前任上司还人情。”

      车厘子耸肩,“哦,那我就不签了。”
      说完,她的咖啡杯就碎了。
      陶瓷杯子被一个玻璃弹珠击中,瞬间裂解,只剩一个弧形的杯把留在手里,她甚至没看见弹珠是从哪个方向飞过来的,手上还弥留着冲击后的力量波,不停地在指尖回荡着。

      范默凯平静地望着她,“都可以,但,车老师,给个面子呗。”

      她的脚崴了一下,因为高跟鞋踢到了那枚玻璃珠,她低头看了一眼,珠子直径只有五毫米,她同时看见范默凯的手往后缩了一下,背在身后。

      “你这是……威胁我?”车厘子擦着衣服上的污渍。

      范默凯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工作服,那是公司发给实习生的统一服饰,通码,但男款的要偏大一些,印着红白相间的削长的三角形,没有任何Logo,甚至可以当作普通衣服穿出去。
      他伸出手,“车老师,这是新发的工服,你不介意的话,可以把身上那件换下来,我帮你带去干洗店洗。”

      她以前看不透,现在更不想看他,天真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腹黑的心。
      “大可不必,离我远一点!”她极其鲁莽地把他推开。

      培训新人是项体力活,纵使你每天养生习惯十二点前睡觉,但新人在夜间的问候永远不会让你有安稳的机会。

      “是的,出勤率占20%。”车厘子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时钟,已经摆过零点了。

      哈士奇在门口歪脑袋看着,它已经想出拯救她的办法了。

      从此以后,只要车厘子合上眼,无论几点,它都会把手机叼走。
      它的肉垫在手机屏上操作得非常丝滑,实习生来电了,挂断;陌生人来电了,挂断;范默凯来电了,直接关机!
      它轻轻舔了舔车厘子的手腕,把被角掖好,趴下来,睡在她脚下。

      就这样,在它的精心呵护下,车厘子成功错过了早上七点的闹铃。

      “啊——苟柟!”车厘子发现手机上的唾液,恼火地揪住哈士奇的耳朵,准备凌迟处决。

      “你给我把手机叼走干嘛!”她一边无能狂怒,一边还要注意把控时间,已经八点整了,早高峰的公交怕是赶不上了,只能打车了。

      “回来再收拾你!”她狠狠推着哈士奇的脑袋,快把头皮给卸下来了。

      楼下传来一阵汽笛声,车厘子正抱怨着哪个不长眼的把车摆在单元楼门口,半点缝隙都不留,真是大写的没素质!

      “车老师早!”
      一张熟悉的脸从后座的窗户上伸出来。

      又是范默凯!

      “车老师,上车!快迟到了!”

      车厘子十分抗拒,但又被这横亘在眼前的车挡住去路,她没得选。

      “车老师,现在这个点打不到车的,这是我大学同学,刚好顺路把咱俩捎带上,你快进来吧!”
      范默凯说着,感觉从天而降零零星星的小雨,抬头时,看见阳台上探出一只狗头,正把花洒对准车的位置。

      车厘子极不情愿地踏上这辆“黑心车”,果然等着她的不是什么好事。

      “车老师,那份合同我放在你的快递柜里了,你到时候记得取啊!”

      “什么?”车厘子整个身子从前面扭过来,“合同那种东西你能放快递柜里?”

      “对不起,我下次注意。”
      范默凯的表情十分欠揍,总是一副青葱小奶狗的模样,车厘子要是生出这样的儿子,她一定会早早地把他流放到非洲大草原上去,让他好好感受一番世间险恶,免得再出去霍霍别人。

      车停在大厦门口,一个戴着口罩的中年男人时不时向这边看来。

      车厘子一下车就急匆匆跑进大厅,不巧的是几个电梯都刚载了人上去,她侧身靠在墙上,背对着范默凯。

      两人就这般站着,三分钟过后,电梯下降到一楼,戴口罩的男人紧贴着车厘子进去,男人戴着一双棉质手套,拳头紧紧攥着,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在等待时机,车厘子旁边站的很可能是她的熟人,如果这时候下手容易受控。

      出了电梯,车厘子朝着培训室的方向奔去,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男人的惨叫。
      她猛地回头,电梯门已经关上,显示屏上的楼层数字一直在变小。

      她犹豫了几秒,折返回去,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直到范默凯所乘坐的电梯降到负一层。
      地下车库……她能在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发生在地下车库的惨案,那个没头没脑的家伙,会不会已经……

      组长正站在水房,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车厘子,你今年迟到几次了?”

      “组长!”车厘子本不想搭理这个麻烦精,但现在也不得不迎上去,“刚才有人叫了一声,你听见了吗?”

      小组长坏笑道:“听见了,这种声音不是很正常吗?比如在男厕所,很多人……”

      “范默凯好像遇害了!”

      “什么?”

      组长叫了几个年长魁梧的男教师,跟车厘子前往地下车库寻找范默凯,她一遍遍拨着范默凯的电话,因为信号的原因,每次都突然中断。

      她只听见了一句短暂的“车老师,我马上上去。”此后,就再也联系不到他的消息了。
      半小时过后,范默凯回了电话。

      “喂,车老师,我又跟警察打了个照面,现在往公司赶呢。”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但对她来说足以成为一种莫大的宽慰。

      组长接到一通上级打来的电话,随后挂着青紫色的脸,对车厘子训斥道:“最近带新人注意点,不要把你放荡不羁的性子传给他们了,你不要命,人家还要命呢!”

      “什么意思?”车厘子错愕地看着她。

      “你问范默凯吧,差点酿成命案。”组长本来不想一口气说完,但看见车厘子神情惶惶的样子,倒勾起了她几分说下去的兴趣。
      “范默凯差点被老男人杀死,结果反手把凶手弄残了,你知道那老男人是谁吗?”组长诡笑道,“那男人是上次猝死学员的舅舅,你还记得那学员是怎么猝死的吗?”

      车厘子脊梁骨发凉,今天在电梯里擦肩而过的那个男人居然想要自己的命。
      如果当时电梯里只有她,估计那男人早就动手了,他明知道作不了案,为什么一层层跟上来?

      “车老师!”

      电梯口传来气喘吁吁的男高音,声音里干净得不带一丝杂质,就好像他现在面色红润的皮肤一样,象征着健康和安全。

      他安全就好,车厘子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她第一次不讨厌这个家伙,除了愧疚,剩下的全是感激。
      范默凯双手叉腰,扶在门框上歇了一会儿,他左手的创可贴裂开了,裂口不在首尾粘合处的正常位置,而是中间,里面露出来的也不是肉色,而是白色,像人的骨头。

      他好像察觉到不对劲了,装作找东西的样子,把双手插进衣兜,再也没拿出来过。

      “你的手是破了吗?”车厘子担忧地问,眼神里略带恐惧。

      “没有,是护套破了。”范默凯没心没肺地笑着。

      车厘子笃定,刚才她看见的一定是人的骨头,“你的手划了那么深的一道口子,为什么不流血呢?”

      范默凯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他思索了一会儿,把手拿出来,手掌朝上,指根部位坦露出白骨,骨头内部是球型的孔洞,直径五毫米左右。
      因为手上的皮和骨头都像假的一样,类似于她小时候看见亲戚身上安装的假肢,所以车厘子并没有觉得触目惊心,她反而推测出范默凯的指关节里应该安装着小型弹珠,在刚才与歹徒搏斗中射出了两颗。

      范默凯露出疑惑的表情,好像在期待什么,又好像期待已然落空,“车老师不怕?”

      车厘子的确不害怕,她天生就比较“麻木”,就像在大学时看见可以把身体拧成麻花的舞蹈系女生,那个女生一年只来一次大姨妈;还有闭着眼睛写卷子的李杰,他高兴的时候能看见别人攒进手里的字条上的信息。
      无论何种奇闻异事,她听到的第一个反应要么不信,要么接受,就像爸爸口中的家族长寿基因的秘密,她已经接受了,而且波澜不惊。

      “你全身都是这样吗?”车厘子审视着范默凯。

      范默凯肉眼可见的紧张,本以为一开始的小把戏能吓到她,没想到这种惊吓反转到了自己身上。
      “当然不是,我只是安了假肢而已。”

      车厘子轻声道:“哦,我以为你被改造了。”

      范默凯屏息凝神,从此刻起,不得不承认,他对车厘子肃然起敬,他的秘密好像在她面前都是透明的,难怪薛卜元派他过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车厘子不是一般人”,现在看来,她身上的秘密不比自己少。

      众目睽睽下,范默凯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同桌一个男生拍了拍范默凯的肩膀,“新闻上都报了,英雄救美,厉害!”

      他没想到消息传的这么快,桐城的媒体是真的闲得慌啊,好不容易来个大事件,全网已经疯了,头条都上好几轮了。

      “你俩一前一后进来,还挺默契。”男生捂嘴笑道。

      “你想多了。”范默凯冷冷地回道。

      他坐在下面,听车厘子滚瓜烂熟地讲着培训内容,越发对她有兴趣了,两个小时里,她没有低头看一眼资料,从十年前的东西讲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书五经信手拈来,比他在学校里听那些高级教授的课还要带感。

      疲惫的一天又结束了,车厘子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勤勉地工作过。
      晚上九点多,还有很多实习生赖在写字楼里录课,自从上次发生学员猝死事件,她心里产生了阴影,面对这种不要命的拼搏环境,她实在待不下去了,趁实习生不注意的时候,她掂起皮包溜之大吉。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瓢泼大雨,她刚到一楼大厅就看见一只落汤鸡一动不动地蹲在门口,嘴里叼着一把雨伞。

      看样子是被工作人员赶出去的,不然也不会在门外瑟瑟发抖,淋成这副可怜样。

      她直愣愣地走出去,蹲下身子,用袖子擦着哈士奇身上的水,它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泛着星空般的蓝色。
      “你怎么找过来的,嗯?”车厘子抚摸着它颤栗的身体,它浑身没有一处是温热的,毛发里夹着密密的水珠,她的手所触及之处是刺骨的凉意,和室外温度一样的寒意戳着她的心。

      它把伞交到她手上,吐出粉色的舌头,努力打起精神摇了摇尾巴,尾巴上的水珠甩出一个个圆圈,就像七夕节游乐场里的摩天轮。

      它的眼睛对着大厅里刺眼的光,光里的身影全部括进它的瞳孔,那是爱人的影子,它用尽全身力气欢快地吠了几声。
      他在说:我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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