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隔岸观火 ...
-
新野郡守府内，粉衫女子专意处理著府内事务，全然无见日落西山，灯蕊已焰燃。
夜风流进，几声拍打羽翅声响唤回埋首於卷的女子注意。
木灰鹁鸽轻巧落於窗棂，探头四转熟悉景物，见那女子行来，乖巧跃於其肩，侧头撒娇。
拆下鹁鸽脚上竹筒，阅了信笺，眉间锁紧的忧愁也摊了开来。
「只得说我，却罔顾己身。」眼波似水流转，望入字里行间温情暖意。
每日这时，鹁鸽总是准时惊扰，却送来些无关紧要信息，倒像是提醒自己，该歇了。
可那人比自己更加系心於事务，想必这时还未停歇吧。
甜香蜜味萦回於心，使人愈想奔至遥远北边与之相聚。
「洛阳方面如何？」甘清小心摺好笺纸揣入袖口。
洪铠立於一旁，亦如对待洛奇恭敬般回道：「刘焉上奏请名，王允亦同附表，灵帝无加思虑即同意了。」
「桓灵板荡，沸唇亡齿，如主子所料。」甘清紧了袖口，问道：「主子现下到哪儿了？」
「随军出发，已至青州。」
「若万黄巾军围攻，主子前去应无大碍。」
却望一日相聚。
青州，北海城。
酒肆内，两名大汉你来我往的喝著，周围堆满如小山般的酒瓮，虽说酒肆之中不免大悗之人放肆於酒，可那每每酒碗迅即入喉的红脸大汉，却相当引得注目。
「俺说二哥啊，不就个胡子嘛，做啥跟个小娘们般计较。」这黑脸汉子虽好酒，却也不是这般喝法，这可不尽失了杯酌美意。
「三弟，你不懂的。」又是一大碗酒直接倾倒，连留於口内时际亦无。
「不过俺倒觉得大哥说得有理，这胡子若藏个胡里鬼子的东西就糟了。」张飞越想越觉得大哥那番说词有理，虽然这时下巴光溜溜的有些不适应，但为了身体也得如此。
原来早在新野出发前，洛奇便命二人将胡须剃尽，并搬了一堆健康大道理给了两人，但关羽最疼爱的便是这长须，说什么也不肯剃了。
最后拗不过洛奇，只好削去半截充当交差，可这心情，却如处在谷底的愤闷啊。
若是知晓他那胡子被洛奇拿去做成机关的话，铁是气晕。
「唉……………」关羽见张飞这般说话，也不与之言道，尽顾自己喝酒。
而就像是老天派来给关羽解气般，酒肆中起了争执，几名彪形大汉见著邻桌男子文弱模样，又只得一人，便起了歹意，装模作样地找碴，意欲唬些银两花花。
「老子说了半天，你这混小子竟敢无视老子的存在！」眼见这单薄男子毫无回应，带头大汉挥起拳头动起手来。
碰撞一声，酒碗落下，却是碎了一地。
而这动手粗人手背亦是鲜血直流，关节处还插著一片裂磁，入骨极深。
「格老子的！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敢暗算老子！…………」才说了一句，闹事几人便觉天地旋晃，撑不住而不支倒地。
「二哥啊…………大哥临走时交待过别惹事啊…………」
张飞一把抓起晕地几人，往外丢了出去，尔后也不看身后男子反应，拖著自家已有半醉的二哥扯腿往与洛奇约定地点行去。
『似乎………有点意思…………』被救男子彷佛眼前无事发生般，仍是慢条斯理喝著酒。
宝泉轩，为北海城内最大商行，其商运内容包罗万象，无论是金宝美玉，亦或是奇珍异石，更或者冰绡盘绸，皆可於此购得。
也因此，这商行不遇纷乱之扰，仍是日进万金，月入千单。
「如此，便烦得子仲之手。」洛奇躬身道，左眉邪魅地挑了一下。
糜竺笑开道：「刘大人万不可这般说，能为我大汉朝相持乃是我辈男儿应行之事。」
刘焉像是怕无人知晓般，派遣各人在坊间流出各式版本传言，欲宣扬洛奇新入皇谱身份。
短短几月，汉朝过半权贵已识得这位年轻将领，亦是帝家嫡系分支。
虽不满刘焉这般做法，但也无奈，当这名挂上刘姓后，就注定与汉朝解离不开的关系。
这不，徐州富商听得自己身份，便二话不说应声继援。
但相对地，刘焉已代己成了众矢之的，明眼人皆晓刘焉欲代主之心，不需多时，待诸侯起疑，刘焉定行下步。
自己只需闲来隔岸观火便可。
两人行於幽院间，畅谈无边，忽得丝丝琴音，如诉如泣，悲怆万分。
这琴音，一声声撞击洛奇心房，遥远过往，全在此时倾泄而出，当时的不甘、愤懑、哀恸随著乐声，奔流血液，急欲怒吼而出。
没有察觉洛奇的异样，糜竺似乎相当满意地点了头，随口提起道：「粗陋之音，望刘大人海涵。」
洛奇这时内心翻腾不已，紧著手努力装得一般声调问道：「子仲谦虚了，天音入耳，在下感激不及，可否告知，这弹琴为何人？」
「呵，这是小妹在阁里闲来无事拨音，既然刘大人是为知音人，我便做个道，引为一叙。」
想来这是糜竺故意设局，否则自己何来如此巧遇。
也好，自己就顺水而游，瞧瞧这奇妙之人。
「请子仲带路。」两人又是一礼，糜竺便领著洛奇往内院行去。
不多时，便来到一处花卉繁茂之院，院中有一小阁，阁内碧纱悬挂，沉木小几摆置於中，风里散溢著檀香气味。
沉静而幽雅。
却不见阁内有人逗留之迹。
「想来是小妹有事先离开了，刘大人稍待片刻，我这便遣人寻来。」糜竺模样略显焦急，生怕洛奇一个不愿走了，这可不将精心策画之谋给废了吗？
「无妨，见这院子奇花异朵甚多，糜兄何不歇脚浏览一番。」洛奇不急，倒是对这美丽庭院颇有兴趣。
「刘大人过言了，这院子皆舍妹一手打理。」
「院内花草虽繁，却紊齐不乱，内径小路亦是照天行七位而设，行於其内应是通体畅快。」
「谢大人过奖。」一声温雅於室而出，沁凉入心。
却得洛奇耳内，全然变样。
这声！不可能！
洛奇霍然寻声，只见一名素衣女子缓行出室，其姿端雅，样貌甜美，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大家闺秀雍容大方模样。
轰然声响，心内如万颗炸弹袭至，眼前这人，不正是让自己思念二世之人吗？！
那眉，如西湖烟柳般清逸，那眼，如浩翰星辰般烁亮，那唇，如余姚樱珠般丰嫩艳丽，言谈间，敦厚文雅，玲珑心房，体贴可人。
糜竺以为洛奇是被自家小妹之貌惊绝，便轻咳一声，语带薄笑将两人彼此介绍了下。
「小女子糜贞见过刘大人。」
洛奇尚未於震撼中回心，却见这名女子欲行跪礼，情急之下扶其双臂，谁料引来一道馨香入鼻，令人怦然心动。
糜贞双颊微红，借其巧力不著痕迹退了一步。
洛奇亦是发现，这女子，会武。
她不是羽儿，羽儿最厌武，总是说著，武为争强斗狠之用，无成器之才。
所以羽儿喜欢自己做的机关，精细剔透，亦是优雅犀利。
她，是糜贞。
一个有羽儿外貌的女子。
她，只是一个相似之人。
理清了思绪，洛奇回身拱手，气度不凡，「玄德失礼了，这儿给小姐赔罪。」
「刘大人莫言严厉，久闻大人恤民辛劳，小女子深感钦佩，何来惹气。」
几句轻言，便显出此女气度，洛奇当下好感便升了一分。
她从怀里取出一物，交予糜贞，「这物，当是初见礼，望小姐收下。」
「糜贞无功不受禄，请大人收回。」糜贞欲要回绝，却被洛奇一手挡回。
「能闻得小姐惊惋一曲，足甚此物。」
糜贞含羞接过物品，轻触其身，一块上好古寒阗玉，凤凰模样，雕琢精美，这时还略带有眼前这人些许体温，心底油升一股暖意。
虽然眼前这人没有旷世俊貌，亦无翩鸿之才，但那眼中的温和暖意，却是直直入人心灵，彷佛即是千年冰雪亦能化之。
未料洛奇却突然执起糜贞右手，慌声问道：「这手饰！哪来的！」
洛奇瞧见在糜贞抬手接过玉饰同时，发现其洁皙肌肤上悬著一只白银链饰，型样粗糙，像是初学者首成之物。
糜贞忍著被执手腕疼痛，细声道：「此乃曾祖姑婆留世之物。」
洛奇扯出链子内面，见那赫然刻著属於自己那世界的语言，一句永远无法再对她言道之语。
泪，无声息落下，拍打在这越世思念之物身上。
「你曾祖姑婆可是名羽，耳后有一蝶形胎记。」
糜氏兄妹大为惊讶，曾祖姑婆虽是将糜家引领颠峰之人，但她生性恬淡，名号亦是鲜为人知，而眼前这位年轻的刘大人却能一语道出更是准了特徵，使人不禁深思，刘大人与曾祖姑婆之间究竟有何渊缘。
「确是，不知刘大人从何而知曾祖姑婆？」糜贞回答，那双美目灵动飘渺，似在考虑著些事。
说是你们曾祖姑婆的情人吗？
但这已是上世之事，现今己身已全然不同。
「乃先祖曾言，我家欠羽二小姐之情永世无法还清，却在一次慌乱中失了羽二□□，以致先祖挂念而逝。」
这话洛奇可说的不假，自己的前一世论理算来也是自己的“先祖”。
糜竺、贞两人闻言一震，对望一眼，由糜贞开口道：「陆修，这天大地广，何处是人间仙境。」
洛奇却是少见直答，「应是陶渊明所言那桃源乡。」
须臾，洛奇始觉不对，为何糜贞知晓自己前世之名，更提及羽儿与己曾言内容。
「不知贵客来到，糜家后人多有失迎。」糜竺跪地伏拜，糜贞亦同。
原来，糜羽遗言，若有人能答出一模一样问题，糜家后人必要舍命以侍。
说到这糜羽，竟是糜氏一族的奇女子，在糜家还是小样店家时，只手撑起摇摇欲坠的糜家，更拓展商场，使糜家成为徐州数一数二大商家，此女更是独身终老，未嫁一人。
洛奇在糜竺两人带领下来到一处密室，室内虽然清亮，但空气干燥，寂静无风。
糜竺转开石块，插入石钥，一道石块徐缓浮出。
石块内包裹著一透明白晶，晶内存有数物，洛奇细细察看，竟是自己前世遗留之物，保存完整，宛如时间未与流动般新颖。
「如此一来，总算是物归原主。」糜竺心中悬事落下，颇是开怀。
洛奇脑海却早已飘至初到汉朝那日，原是随著公司出游，悠然闲晃於南韩海域，却哪知突来一阵大浪，将这千吨游轮打翻，当自己醒来时却是陌生古代中国。
既是到了汉朝，又是轮回了一世，现下又遇著与前世情人相似之人，这还真非一般常人能历。
打开透明白晶盖子，取出灰色手提包，洛奇取出一黑色盒子行至外头，糜竺、糜贞两人不明所以，随行在后。
掀开盒盖，洛奇按了启动钮，沙沙几声后，漆黑萤幕显出蓝色画面，洛奇满意的笑了，可身后两人却是有如见著鬼怪般惊吓。
不知羽儿用的是什么方法，倒是有点像真空道理，自己随身几样东西竟然完好可用，只需再於太阳下几个时辰。
幸好今日有来这趟，收获之丰不可言喻。
摆弄一会儿，洛奇发现身后两人被自己忽略许久，旋然欠身道：「今日糜家之恩，刘备记下了。」
糜氏兄妹见洛奇行此大礼，惊然回礼，「我等只是奉行祖姑婆遗言。」
洛奇淡然笑开，却忆起先前之事，朝糜贞拱身道：「在下方才失礼了，这药可治小姐手腕之伤。」
虽然洛奇不会武，但长期敲打搬弄机关下，手力劲道比常人大上许多，寻常女子柔细玉手却是经不起这般使力。
由於装设机关时偶有手中瘀伤，所以沈晴雪给了洛奇一瓶外敷妙药随身，免得让自己看了这坑坑疤疤的伤口碍眼。
糜贞脸上微红谢过，「曾闻长辈言，糜贞与曾祖姑婆极为相似，难怪刘大人误认，非刘大人之过，切勿挂怀。」
这话却让洛奇打了个寒冷。
自己既是轮回，难保羽儿不是，莫非.........
眼下望向糜贞的眼神更是深了。
欲再言道，却见远处陈逸落身等候。
「何事？」非有要事，陈逸断然不会打扰己行之事，陡然，忐忑不靖。
「禀主子，张曼成攻杀南阳郡。」
水儿！！
洛奇顾不得余事，遂急急火火向糜氏兄妹辞了去。
莫要有事，水儿！
此次外行水儿未随，一方是军中不可有女，另一方则为南阳需有人照料，再者私心为自己沉淀对水儿日渐逾矩的行为。
却未想到，当日水儿一语竟是成签。
气极自己冲动误事，莫害了南阳上万人口之命事小，失去水儿定会让己痛不欲生。
水儿，可要撑著！
溟漭沧海，湠漫万江待得你我，勿舍己先行阎地！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隔岸观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