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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计中计 ...

  •   入秋了。

      家破人亡的流民成群涌入河北各域,各方郡县太守忙得焦头烂额,与此同时,〝太平道〞快速掘起,短短数月间,追随〝大贤良师〞张角之众高达十余万人,并有愈加之增之势。

      水患一事已不被提起。
      或是地方作用,或是官府隐瞒,亦或是朝廷无能。

      无论为何,这乱,注定了。

      阁楼上,洛奇慵懒地倚着樟木围栏,清凉气味随着秋后微风沁入心房,使之不禁瞇起眼昏昏欲睡。

      「如此睡去,头风便又犯了。」温婉和悦的声音便是出自那刚上楼的沈晴雪。

      打从小时受刺客几乎夺命一击后,这头风病便跟随着洛奇时不时出现,虽在细心治疗下已有好转,却仍在天寒时亦会间断出现。

      「许久未犯,应是好了。」不以为意,这痛,无人知晓便行。

      沈晴雪爱怜地伸手梳理洛奇额前发丝,一道苍白疤痕藏于眉尾,宛如隐身于秽土蝼蛄般,伺机啮蚀,直至身瘦体枯始肯罢休。

      握住额上游移玉手,顺势起身,系于发上的玄黑丝带随风飘动,在午后暖阳挥洒下,本是偷懒的猫儿,此刻却像睥睨天下狮王般。

      沉毅雄武,不怒自威。

      「这几日,我便离开柴桑。」小心牵着残有药香味道的手,缓缓下楼。

      这孩子想的是什么自个儿哪里不知,同那人般嘴上说不在意,私底下却瞒着自己行着危险之事,沈晴雪不由而来一股气。

      「河北一带已传瘟疫衍生,确是为乱根本。」抬起头,沈晴雪笑吟吟道,「我便一同与你离开,顺道瞧瞧这世面万般变化。」

      可不是强压着自己不可随意妄为吗……………

      自小便是尽受两人万般宠爱,纵是血海深仇在身,犹不加诸于己,放于天下任其遨游。

      如此亲情,何以偿还……………

      大雁南飞,秋意已浓,时愈近,乱愈增,若不能趁时而为,怕是届时连这隐居之所亦受波及。

      凝视远方天际,洛奇的眼神流出哀伤之意,「雪姨听见了吗?那鸿雁于飞,哀鸣嗷嗷。」

      怎能不听见?怎能不入心?每日见着求医者增添,却不见康健者完复。

      十数年来汉朝渐落,百姓流离,万家破镜,唯有龙位高堂与贵族富人浑然不知。

      「雪姨宁可成那愚人。」

      搂着腕的手更紧了,战国乱世,鳏寡茕独遍及天下,真能掩目盖耳吗......

      「奇儿知雪姨疼惜,可万民何辜,若奇儿茍且偷生,贪其安逸,岂非违我汉祖之德?」

      眼见辩不过,沈晴雪索性道:「六年,若六年未果,雪姨即便使招也不准反之。」

      洛奇笑弯了眉,在沈雪晴的羞赧下,褢其抱起转圈,欢呼着连声应道:「六年足矣,雪姨果是最疼奇儿。」。

      这景于廊下之人见着,心底隐约不是滋味,却叹一声回厅。

      桃园名字由来,因内院种满桃树,每到春季盛开之时,桃白粉色灿烂夺目,花丛齐放,杏香满院,宅主又感于儿时村落的生活时光,遂取名。

      离别之际,洛奇将众人唤至内院,繁满桃树深林,设其悬空之处,随意席地而坐,敬天洒地,悠饮取乐。

      时刻经过,众人已酒酣耳热,不知何人起哄,说得比武,其因为在场除洛奇外,余皆习武之人,强者遇强,总是技养难耐。

      「如是点到为止,便许了你们。」

      主子说了,众人便吆喝起来,张飞便是第一个跳出喊战。

      「请张兄指教。」蓝衫男子舍下酒瓶起身,随手捡拾树枝充做为剑拱手讨教。

      初为人臣,张飞当然想好好表现一番,便也不多让,举起随身木枪,回礼。

      一声敲击,开始你来我往攻击,两人皆不是守备之士,招招猛狠,步步逼人。过得半个时辰,竟未分得胜负,观得在旁众人心惊胆颤。

      「陈逸底子不弱,能与之平手,可见非泛泛之辈。」甘清阅之,张飞孔武有力,亦熟稔武术之道,难怪能与玄行门高手一较先后。

      洛奇举酒饮下,轻笑,「非也,此为较武场合,两人未尽全力,若是生死相搏,小逸必败。」随后止了两人的打斗。

      能让主子评价之高,这两人日后必成大将,琢磨之下,心生一计。

      甘清撇酒提剑起身,态度恭敬,「两位武艺精湛,着实让人心生佩服,小女子亦略懂武艺,恳请指点一二。」

      酒席间,话声停止,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竟无人上场接战。

      在场除关、张二人之外皆是玄行门众,而门下哪人不知,现今玄行门第一高手除门主外,便是甘清为最,一手使剑本事尽得门主真传。

      人皆心想,犯不着让自己上去出糗.........

      张飞意欲上场,但见这姑娘娇滴滴身段,纵是赢了也不光彩,亦不愿使武,埋头大口饮酒吃肉起来。

      眼见无人上场,洛奇微微摇头,只得道:「这帮小子无胆,云长,就麻烦你陪这小妮子玩下吧。」

      关羽霍然起身,谨敬道:「属下领命。」

      「关兄,这个借你。」关羽一把接住张飞所丢过来的木枪,「多谢张兄。」

      甘清瞇了一眼,行礼道:「关大哥请指教。」

      关羽举枪一高,沉声道:「甘姑娘莫放水,关某亦是。」

      无论何时皆以狮子扑兔之势而行,正是武人习艺精髓,就算是对方以为女子无习武之材亦是。

      甘清一招迅雷刺击,千均一发之际,关羽转枪使挡格开,紧接而来又是一道落肩回击,其姿轻敏多变,亦又巧灵优美。

      大喝一声,关羽挺枪防击,浑宏力道直逼剑心,岂料甘清此乃虚点实刺,飞鸿一转,挑至右臂空门。

      顾不得伤人,关羽弓步压枪劈剑,力道之大,虽使甘清虎口震麻,却阻不了她攻击之势,行云流水转剑避过木枪,撩剑下刺!

      杀气!

      甘清是认真的!

      仅差一指,这剑便刺入关羽的右腿,一双银白剑刃有如剪子将甘清所使之剑挟制于地,而洛奇则晃悠悠走来,执起甘清仍握住剑柄的手。

      「云长莫在意,水儿只是玩闹过头罢了。」将双剑收回,洛奇简释道。

      关羽执礼,心神回稳,「甘姑娘一袭玄门剑法出神入化,关某甘拜下风。」

      这时关羽发现洛奇手中之剑似非俗物,当场便讨教起来,而洛奇也不藏私,大方秀出。

      此剑乃洛奇前夜完成之物,一剑二身,中有旋轴,设定内置机关便使剑刃可离可转,近身可于攻击、格挡之用,远身可行暗器之实。

      关羽借取观之,连声赞叹,亦是求教兵器之物一事,引来洛奇兴趣,两人志趣相投,举杯畅谈。

      红昌巧笑颜兮,遂提议道:「既然我们如此投缘,何不结拜?」

      关张二人虽有此意,但毕竟是主从身份,便消了这念头,现下任红昌提出,也是静待洛奇之意。

      洛奇则略显讶异,却只是淡扫红昌一眼,尔后又将甘清一丝笑意印入眼里,这下亦了然方才怪异之事。

      「洛奇亦有此意,不知各位意下如何?」此话一出,一开始身为下属几人本有推意,但却不好拒之,便也应和。

      甘清唤了下人摆上案桌,一行七人跪于案前,举香起誓,定下几人结拜之义。

      甘清年纪最大,为七人之首,洛奇为二,关羽为三,张飞为四,陈逸为五,沈榆大红昌半个月为六,红昌最小,是为老么。

      宴会过后,欢喜结义的一行人东倒西歪醉回各房,洛奇则在甘清搀扶下回了清风阁。

      进得房,却见躺在床榻上的洛奇眼神清明。

      「水儿,不可有下次。」

      端倒茶水的甘清闻言一震,歉然放下杯子,落跪床前。

      「水儿知错,请主子责罚。」

      「妳并未做错什么,却是我不愿妳如此。」

      虽知甘清是动了杀意,但非真要杀了关羽,而是故意引己出手。

      洛奇知晓关张二人武艺过人,却不是长久甘愿屈于人下之士,终有一日,会因外力离去。
      而能绑住二人的,只有深根其性的道义。

      沈榆救了二人家属,已占先机,甘清设计结拜,便占其二,何愁关张不死心塌地为己效力。

      「能为主子尽得一分,甘清纵死无怨。」

      洛奇缓缓起身,扶起甘清。

      「未得我允许,莫轻言道死。」

      亲如手足,莫要以身试险………这心………差点慌了。

      「甘清遵命。」

      甘清欲再次跪下,却被洛奇一把扶住。

      「若非红昌入计,妳这如意算盘便得作消,大姐,愚弟说的可对?」

      取笑般,指尖拂过,顺着颈肩轻触每一吋熟悉,最后落在娇艳欲滴的双唇上,指腹轻点。

      甘清目光似水,颜若红花,回身将茶水端至两人之间,「期限将近,红昌定会入瓮。」

      是啊,这般帮了红昌,也算计了红昌,得二员生死猛将,获主子决心之志。

      这连环计策,确实是一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

      不行,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吃亏。

      洛奇邪心一起,扯过不明所以的甘清,一茶清水翻洒一地。

      待回过神时,已被洛奇拥入暖床,白麝香气摩挲肌肤,浑身燥热蓦然而生。

      甘清急欲挣扎起身,却被一声〝莫起,睡吧。〞打回。

      乖乖就范。

      一月后,南阳新野,郡守府。

      洛奇左手撑着下额似在沉思,右手上的秋兔毫笔仍停留于案上竹简,欲落欲提。

      处理完入居一事的甘清莲步移入,瞧得洛奇一身黑色官袍,敛眉抿手模样像足了深堂而居的朝职要员,而应在那发上的巾帻却不知落到哪儿去,一头乌黑长发如同以往,仅以黑墨绸缎缚起靠拢,芳兰竟体,风流别致。

      甘清轻唇淡笑,打趣道:「这玄黑袍身倒是掩不住奇的放荡之气。」

      「我这叫胡来花荡,水儿可是学不来的。」调弄些许,无伤大雅,意欲掩盖心中不快。

      一闪而过的愧疚,亦是让甘清见了,取过案上竹简,如同洛奇般思索起来。

      「主子为何选于此?这汉地之中,正是腹背受敌。」

      前有朝廷压顾,后有诸侯觊觎,虽是交通要道,亦是兵家争地。
      若是二者同时进犯,怕是撑不了多久。

      「水儿可知光武帝起兵于何地?」起身,走至案前,将来人娇嫩身躯揽入,温暖柔顺气息充斥满怀。

      越来越眷恋这般感觉,彷佛吸食毒物日愈沁入心髓。

      「可不就这南都,却又与其有关?」甘清含羞做扭几次,挣不脱,便由得身后那人添乱。

      洛奇只觉水儿安份,便善心解其惑,「南阳郡,秦置。洛阳南七百里。三十七城,户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口二百四十三万九千六百一十八人,地平水澈,四方通达;冬夏常温,树繁物广,宝珍农丰。」抬起食指轻点娇额,「可不就是屯兵极佳之地,否则光武帝怎会发兵于此呢?」

      「即是如此,南都无兵,非能抗敌,府库无粮,未许养兵。」

      只见双瞳翦水望入心,挚情真诚深于腹,如此稔色佳人,如何放手。

      惊愕。

      自己怎会有这般想法。

      那可是从小如亲姊般照顾自己的人啊!
      如此玩闹已是过头,又怎可断去追求幸福的权利。

      颓然放手,转身回座,尽力冷静以待。

      「千万流民即是兵、即是农、即是粮。」下笔,填上名字。

      「只需一名开路先锋,拔得头机。」

      麝香气息散去,秋冷凉风拂过,心底萧瑟亦如落下秋叶凋零,甘清叹然。

      「她可愿?......」

      「水儿莫忘当日她因何来寻。」啜饮口茶,洛奇又道:「何况,这是她所愿。」
      ………将其就计罢了。

      六月以来,甘清时觉洛奇仍是那般调皮无赖,却又越发冷酷漠然,宛若高傲睥睨尘世的蓬莱仙人般,轻看生死。
      而蓦然回首时,在那纯褐色双眸里散出的是灯火阑珊下被弃如敝屣般的绝凉。

      「让翡翠与她一道去吧。」这样,也许能保住这名义上小妹一命。

      「也好,皇城里亦需遣人打点。」未察觉甘清异样眼神,洛奇唤来属下,将呈文递了出去。

      呈司徒 王允

      『选宫秀女:冀州太守之女 任红昌

      献宫税款:五十万金』

      翌年正月,王允义女遴选入宫,年方十五,司于〝貂蝉〞一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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