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总监》桥尘

53、癌症

　　“兮兮，要睡去楼上睡。”牧至把热饮放在桌上，低声唤着她。

　　全兮兮睡得迷迷糊糊，睁眼：“结束了？”

　　牧至把热饮递给她：“没呢，刚开始。”

　　全兮兮每次睡醒，都需要发会呆脑子才会正常，她下意识抱住牧至递过来的热饮，好一会才说：“刚开始你怎么不去？”

　　“爸妈都来了，我不用去了。”牧至说，“想睡觉上去睡，姐姐在楼上开的有休息的房间。”

　　全兮兮坐好摇摇头，打开盖子，喝了一口咖啡：“我不睡了……”

　　牧至把包递给她：“她们说什么难听的话了？”

　　全兮兮摇头，不吭声。

　　“那你饿吗？”牧至又问。

　　全兮兮还是摇头。

　　牧至有些手足无措：“兮兮，你别这样，受了委屈跟我说，我可以帮你解决。”

　　全兮兮用吸管戳了戳上面的奶油：“这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又不可能帮我解决一辈子。你应该知道，只要我不姓牧，在这个家里，总少不了让人说道。”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们？”牧至顿了顿，不太敢明问。

　　全兮兮摇摇头：“没有，就是我不合群罢了。她们聊春季限定的衣服、包包，我根本都插不上嘴。她们聊哪个化妆品，我都没用过。那是我的问题。”

　　“你其实可以问……咱妈要的……”牧至说，“你想要也可以跟我说。”

　　“哥……我跟她们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何苦非要我学她们一样呢？”全兮兮轻叹一声，“她们十指不沾阳春水，哪里知道赚钱的辛苦。”

　　她们不知道，那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牧至想问，却没有问出口。

　　他喜欢她，不仅仅是因为她从小跟他生活在一起，更因为她这种能体谅人辛苦的心。

　　牧家的姑娘们从来都体会不到爸妈在外赚钱有多辛苦，所以花钱向来都是伸手就要，要到就花。

　　全兮兮不一样，上了大学以后，主动要求勤工俭学，不问家里要一分钱，愿意吃苦。

　　其实在她更小的时候，她也没有要求过自己的衣食住行。

　　家里给安排什么就用什么，家里给吃什么，她就吃什么。

　　给人感觉，就像是她不在乎这些物质上的东西。

　　“哥……”全兮兮狠狠地吸了一口咖啡，“我谈恋爱了。”

　　牧至愣住了。

　　全兮兮见他没反应，继续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但是我跟妈说了，她不同意。”

　　“……”

　　“我妈最喜欢你了……”全兮兮小心翼翼地问，“你能不能帮我说服我妈……”

　　“……”

　　牧至心里被什么重重捶了几下，然后又开始无限地往下坠，坠到心发慌。

　　“我妈不知道抽什么疯了，想我跟你在一起。”全兮兮咬着吸管，“这怎么可以呢？”

　　“为什么不可以？”牧至颤颤微微地问。

　　“当然不可以了！”全兮兮睁大了眼睛，“我俩是兄妹啊！”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牧至声音也跟着一起发抖。

　　“我不姓牧，都被挤兑，我要是跟你在一起……”全兮兮想想都觉得恐怖，“那我背后不要被人戳烂了？”

　　等等……

　　牧至的反映似乎跟她想得不太一样？

　　他没嘲笑她，也没戏弄她。

　　而是一本正经地问为什么不可以？

　　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全兮兮看见牧至的脸色惨白，有些结巴，问：“哥……你……”

　　牧至从来没有预演过这种情况，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应对。

　　全兮兮盯着牧至逐渐变色的脸，心里咯噔了一下：“哥……你喜欢我？”

　　全兮兮小心翼翼地把这句话说出口，特别希望他用他特有的吊儿郎当的模样，怼回来说：臭屁什么？

　　可是牧至现在只是低着头，身子微颤，他哑着声音问：“为什么不是我？”

　　“什么不是你？”全兮兮下意识接了一句。

　　“你为什么……”牧至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凉进了心里，“喜欢的不是我？”

　　全兮兮蹙眉：“我没有不喜欢你……只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你归类到爱的那一类去。我从来都没觉得我可以跟你发生点什么——从来都没这么想过。”

　　一板砖把牧至所有的希望都拍得死死的。

　　从一开始，全兮兮对他就没有任何想法，是他一直在自作多情。

　　“他叫夕丞……是吧？”牧至问。

　　全兮兮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你喝醉那天，他也来了。”牧至说，“我说要带你回去，他没阻拦。”

　　全兮兮点点头，想来也是，夕丞应该不会阻拦他们。

　　“为什么喜欢他？”牧至问。

　　全兮兮蹙眉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他……很困难吧？”

　　“很困难？”牧至听不懂了。

　　“嗯，他家也做生意，但是现在很困难。”全兮兮想着，“他已经休学2年了，却还是想回去把学业修完。他每天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公司，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我觉得跟我很像……”

　　“你觉得你现在生活的很困难？”牧至蹙眉。

　　“那种困难不是物质上的，是精神上的。”全兮兮说，“就……我的困难不用跟他说太多，他就能明白。你明白吗？就是那种心有灵犀的感觉。”

　　“我也懂。”牧至不想放弃。

　　全兮兮摇头：“哥，你没发现吗？其实我一直跟你们强行凑在一起，才是困局。我只有离开这个环境，才能成为我自己。不然我永远都是谁的附属品。我不想那样……”

　　牧至摇头，他不懂。

　　他明明已经有了可以让她衣食无忧的资本，她却说她想离开他们。

　　全兮兮没想过伤害牧至，可这种事，不如愿，必然就会伤害一个人。

　　日子还长，牧至还很年轻，他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

　　以后，他肯定会找到一个能与他过一辈的女孩。

　　只是那个女孩，永远都不可能是她。

　　全兮兮低着头，默默地吸着热饮。

　　牧至没有经验处理这样的感情问题。

　　其实他有感觉，在夕丞出现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输了。

　　夕丞身上有一种他没有的倔强与韧劲，让他讨厌不起来。

　　现在听了全兮兮的话，才领悟，原来那也是全兮兮身上拥有的气质。

　　夕丞与全兮兮，他们俩从本质上来说，是一类人。

　　人不就是这样，一直在人海里寻找的那一半，其实就是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自己必须与自己有相同的气质，却又不能完全一样。

　　那个人身上一定要有自己向往而自己没有的优点。

　　准确的说，寻找另一半，其实就是在寻找另一个与自己相似、却又心之神往的人。

　　可这样的爱情，就一定会幸福吗？

　　沈甄与全向海当年也是被这种相似的气质吸引，一起努力，一起打拼。

　　可最后，还不是败给了世俗与现实。

　　这一瞬间，牧至与全兮兮两个人脑子里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两人之间的空气，莫名其妙地被挤压着，降到了冰点。

　　酒店外婚礼已经开始，放飞了许多鸽子与气球。

　　外面喧闹至极，五彩缤纷。

　　而他们坐在窗户里面，静默无声。

　　“哥，”全兮兮打破沉静，“这件事，你能帮我说服我妈吗？”

　　牧至蹙眉，想了很久，最后低声问她：“你知道咱妈为什么死活都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吗？”

　　全兮兮摇摇头。

　　牧至抿了抿唇，说道：“其实在你回来之前，妈是准备去做手术的。”

　　“手术？！”全兮兮心里咯噔一下，“什么手术？”

　　牧至回答：“甲状腺癌。”

　　“癌？”全兮兮丝毫没有思想准备，声音都开始发抖，“那是什么？”

　　牧至轻叹一声：“好消息是甲状腺癌是所有癌症里面术后愈合比较好的一种，而坏消息是，我们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东西是什么性质的，所以需要手术以后做病理分析。”

　　全兮兮眼睛已经模糊了，她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牧至继续说：“医生的建议是让妈尽快去做手术，毕竟这个东西说不好，拖一天都有可能有新的变化。可妈知道你要回来，坚持要在你回学校之后去做这个手术。现在你知道为什么妈极力反对你跟夕丞在一起了吧？”

　　全兮兮眼泪已经止不住地往下流，她颤抖地把后面的话说完：“妈妈怕自己有什么意外，不想把我冒然交给她不熟悉，我也不熟悉的人，照顾……”

　　“对，”牧至点头，“这就是咱妈不同意你跟他在一起的理由。她怕你走她的老路，她怕她有什么意外之后，你被人欺负。而我，几乎是咱妈看着长大的孩子，她只信任我。她只想把你交给我来照顾。”

　　全兮兮泪流满面，她已经知道了沈甄不同意的理由。

　　这个手术之后，没有人知道沈甄术后情况。

　　而沈甄只是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给全兮兮一个无忧的生活。

　　相比较她一次面都没见过的夕丞，她更信任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的牧至。

　　这是一个死局……

　　是沈甄在生命最危险的时候，作出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