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总监》桥尘

42、分离

　　牧至的妈妈生他的时候落下一身病，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已经过世了。

　　他对亲生母亲没有执念，反倒觉得有人替补了母亲这个位置，让他觉得很开心。

　　牧至一听全兮兮回青城却没回家，有点不高兴。

　　可他没表现在脸上，只是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小白眼狼。

　　机票钱还是他给的，回来第一时间不告诉他，反倒是回了十里居。

　　“兮兮为什么不回来？”牧至又问。

　　沈甄忽略了前半段，只说了全兮兮有一个同学聚会在十里居附近，所以会晚点回来。

　　“妈，帮我问问兮兮同学会在哪里吧。我明天让人去把她接回来。”

　　“好。”

　　“妈，我想吃你做的红烧鱼了。”

　　“我现在就去做。”

　　“妈，您真好——”

　　“别闹，一会就做好了，你先看会电视，或者看会新闻。”

　　“妈，我帮你做点事吧，我闲着总是闲着……”

　　“你这孩子……来吧，帮我洗菜。”

　　在与牧至相处的十几年里，牧至一直都是这样跟沈甄相处的。

　　沈甄因为生全兮兮坏了身子，也因为第一段婚姻的失败，其实心里是很希望自己有一个儿子。

　　牧至对她一直都表现得很依赖，也不排斥她进入他们生活。

　　这让沈甄更加喜欢牧至这个孩子。

　　沈甄心里也清楚，如果她对牧至好，牧阳辉就会对她更好。

　　这其实是一种双赢，所以他们俩相处一直很愉快。

　　甚至有些时候，沈甄对牧至的关心超过了全兮兮，而不自知。

　　但孩子对这种偏心一般的宠法都特别敏感。

　　尤其是全兮兮跟着沈甄一起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被迫跟爸爸离开，让她变得更加敏感。

　　她能感觉出沈甄对牧至的偏爱，那时的她还不能理解，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所以上高中的时候执意要搬出去住。

　　现在她长大了，一遍一遍回忆着自己的两个家庭，自然而然地学会了许多事情。

　　她体会出沈甄在牧家对牧至的好，其实是一种无奈与讨好。

　　更体会出，沈甄对于再次步入婚姻的恐惧与无可奈何。

　　以她现在的能力，无法给沈甄安全感，所以她选择退出那个名为“家”的边界，免得触碰到牧阳辉的逆鳞。

　　其实全兮兮不太能见到牧阳辉。

　　无论是上小学还是上初中，她回家就直接进房间写作业。

　　从来不在屋里溜达。

　　很多时候，她睡着了，牧阳辉才回来。

　　倒是牧至见她见得比较多，牧至经常带她出去玩，小到游乐园，大到环游世界。她所有的见识几乎都是跟着牧至一起见的。

　　牧至好像真的把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般，极尽自己所能的宠着全兮兮。

　　全兮兮很感激牧至，但在她心里，无论如何，她与牧至都隔着一层。

　　她无法从心里把牧至当成自己的亲哥哥。

　　她知道，自己与他没有血缘的羁绊。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跟徐英跟全向海在一起，她跟徐英是陌生人，被迫捆绑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哪怕牧至对她很好，她也无法一直就这样心无旁骛、理所应当地接受牧至。

　　所以在她长大之后，选择逃避这种关系。

　　全兮兮上高中的时候正是牧至大学毕业跟着牧阳辉接手公司业务的关键时期。

　　尤其是高三那一年，他们见得少了，全兮兮才觉得他们关系逐渐淡漠了下来。

　　全兮兮心中始终都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她要独立。

　　沈甄挂了电话以后，全兮兮才收了手机。

　　“我妈……让我后天回牧家。”全兮兮看向夕丞。

　　“嗯。”夕丞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很抱歉，不能带你回去……”全兮兮支支吾吾，“牧叔叔那边……我跟他没有太多的交集……他大概对我的事情也不太感兴趣。”

　　夕丞牵着她手：“你不用解释太多。”

　　“我回牧家之后，可能就没办法一直待在这里了。”全兮兮咬了咬嘴唇。

　　“嗯，后天你回牧家，我就回安城了。”夕丞说，“我回去等你。”

　　“这几天，我会找机会，先跟我妈说我们的关系的。”全兮兮小心翼翼地看向夕丞。

　　毕竟他带她回家，没有藏着掖着。

　　到她这里，她却不敢冒然地把夕丞带回去，心里多少有些愧疚。

　　夕丞知道她家庭情况复杂，也不着急，安慰她说：“没事，我们相处的时间短，等以后相处时间长了，再找机会也是一样的。我不着急。”

　　全兮兮主动抱住夕丞，使了不小的劲。

　　夕丞笑着问：“你这是打算肉偿？”

　　全兮兮没松手，也不说话。

　　夕丞感受到全兮兮的固执，只能低头摸着她的头发，说：“我饿了，你再不做饭，我就要饿死了。”

　　“你真的不介意吗？”全兮兮又问了一遍，表情严肃。

　　夕丞低着头，望着怀里的人许久，才缓缓说：“我介意你能怎么办？”

　　这话问出来，瞬间空气的温度就降了好几度。

　　全兮兮低头，想了想，老实回答：“不能怎么办……”

　　“那不就是了，这事儿，跟我介不介意没关系。”夕丞难得收敛了笑，“没事，不用管我，我最会管理情绪了。给我点时间，我能消化。”

　　全兮兮望着夕丞，心里一直在吐槽：这人嘴上说着不介意，话里也表达着不会介意，可是脸上大写了一个介意。

　　无能为力，只能立即去做饭，企图将功补过。

　　藤椒鸡块，西红柿炒鸡蛋，外加两碗白米饭摆上桌。

　　卖相不错。

　　夕丞坐下尝了尝，味道也不错。

　　看来是认真学过做饭的人。

　　这顿饭吃的两人都少有的沉默，虽然两人平时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可现在，全兮兮能感觉到夕丞心情不好。

　　夕丞不说话，全兮兮也不知道说什么。

　　沉默一直持续到吃完饭以后。

　　全兮兮要收碗，夕丞没让她拿，自己把碗收了，默默地连锅一起洗。

　　全兮兮跟夕丞到了洗碗池边上，站着不说话。

　　两人吃饭，碗盘少，没一会就洗完了。

　　夕丞关了水龙头，深吸一口气，看向全兮兮，换上一贯温和的表情：“没事……”

　　“夕丞，”全兮兮上前两步，抓住他的衣角，“我希望你在我面前可以做真实的自己。我不希望，你对我，也带着‘面具’。”

　　“嗯。”夕丞知道全兮兮说的什么意思，“这是这些年养的习惯，一时半会改不了……但我会试着改。”

　　全兮兮踮脚，在夕丞的嘴角亲一下：“无论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生气、郁闷也一样。”

　　夕丞觉得自己的那点介意被全兮兮坦诚的态度挤到了一边儿。

　　垂眸问她：“有多喜欢？”

　　“在我心里，我妈第一，你第二。”全兮兮认真地说。

　　夕丞蹙了一下眉头：“那不行。”

　　全兮兮眨眨眼睛：“那你总不能超过我妈……”

　　“我想跟你妈妈一样，并列第一。”夕丞笑了，眼睛变成了弯月牙。

　　“那你还需要努力努力。”全兮兮倒也没哄他，“毕竟我妈养了我20年呢。”

　　夕丞仰起头，算了算：“那，我还差19年11个月。”

　　“其实我上次还给你的钱，是牧至给我回家的机票钱。”全兮兮老老实实地说，“我看上去好像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了，但其实还差得远。我现在算是寄人篱下，在没有完全独立之前，我摆脱不了牧家的控制。做什么多少有点底气不足。拿人手短，你懂吧？”

　　受制于人，所以不能随心所欲。

　　全兮兮不想他们的关系这么早就夭折。

　　所以要对家里隐藏他们之间的关系。

　　在她完全独立之后，有了自主权再公开，即便家里有微词，全兮兮也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做决定。

　　她是想保护这段关系。

　　想到这里，夕丞有些释然。

　　他现在还不太清楚牧家对全兮兮的态度，最少从全兮兮对牧家的态度上来看，她没把自己当成牧家女儿。

　　“心中有想要保护的人，所以自己要变得足够强大。”夕丞喃喃着，“你是这么想的对吗？”

　　全兮兮点头如捣蒜。

　　谁不是呢？

　　夕丞忽然理解了全兮兮想法。

　　她还不够强大，他需要等待她成长。

　　“抱歉……”夕丞摸了摸全兮兮的脸，“让你觉得为难。这事儿，是我欠考虑。”

　　全兮兮摇头，问他：“晚上还开会吗？不开会我们出去逛一逛吧？超市关门应该挺晚的。”

　　“不出去了，我在家把东西收拾收拾。明天把你送到你妈妈那里，就买机票回去了。”夕丞说着就往自己的卧室走。

　　全兮兮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后面：“为什么那么早就回去了？我还是有机会跑出来见你的。”

　　夕丞回头看她：“你难得回来一趟，放假还是跟你妈妈在一起多待一会吧。我们回学校有的是时间见面。”

　　全兮兮似乎不高兴，嘀咕：“这里又不是没地方给你住，也没问你收房租……”

　　夕丞回过身：“兮兮，你应该知道，我虽然人回学校上学了，但，其实公司的事一点都没少。”

　　“我知道……”
　　全兮兮一想到要与他分开几天，就有些不高兴。

　　可她知道很多事夕丞身不由己，他不能像同龄的孩子一样，过正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