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婆喊我去捉妖》弥江江

6、006

　　006

　　她的目光在那一截脏污的裤腿上停了几秒就转开了，眼底毫无波澜神情一派平静，就像什么也没看到似的：“没什么，只是出去转了转，顺便想看看谢先生有多少本事罢了。”

　　现在看来他本事不小，不仅没有被她那个术弄晕，竟然还有余力跟着她出去转了一圈——而且那块泥面积很小位置又巧，若不是他的腿不自然地偏了偏，她或许还不会看到。

　　好得很，竟然还是故意的。

　　谢笠洲其实洞悉了她平静下的怒意，但心底倒是不慌：她选择在这个刚和他产生过矛盾的时间点出去约人见面本就十分微妙，在这种双方几乎闹掰的情况下，其中一人脱困后立刻就出门去办私事简直就是在明示另一人快来跟踪啊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啦；况且走之前他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履行承诺了，她当时的回答是“也不全是”，这四个字太有意思了，有意思到当时他只思考了几秒钟，就决定冒险跟她这一趟。

　　他觉得这是她对他的第二轮试探。

　　第一回她让花妖来试探，他便顺势说出了自己接近她的真实目的，但她显然没有全信，这迫使她继续试探第二回；第二回谢笠洲故意卖了个破绽给她，也就是为表诚意先“解开”了她身上全身麻痹的术式，但她却出尔反尔对他施了个催眠术就离开了。

　　这又是一个有意思的点。

　　如果他恼羞成怒拂袖而去，那她自然没必要继续和他合作了；如果他不仅没有中招而且还没走，说明他寻求的那件事真的非常重要，重要到即使被她欺骗也不会离开、更不会在被她骗了之后对她和她的花妖不利——她走后他迅速偷袭了那个花妖导致花妖陷入昏睡，但花妖可没受任何外伤，甚至都没被绑起来，在沙发上睡得相当踏实。

　　而他裤腿上那点泥污则是他卖给她的另一个破绽，这说明他不仅有办法摆脱她的术和她的花妖，还有办法跟她一圈之后还先她一步回到这里——既有能力，又有诚心。

　　莫维叶定定地看了他半晌，像是在心里和自己天人交战了半天，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开口问道：“市面上你这样的除妖师，一单大概多少钱啊？”

　　原本以为会进入紧张的谈判阶段的谢笠洲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我是问你除妖一单大概多少钱——我老家有个小妖怪，倒也不是很厉害，就是行踪不定难找了些。你看，你给我展示了这么多本事也算是挺卖力的，要不然就你吧。”

　　*

　　莫名其妙接了一单的谢笠洲在自己房间煎熬到了天亮——在粗略讲了一下那只老家的小妖怪的事情之后莫维叶就表示困了要睡了，直接把谢笠洲赶出了房间，关于殷家的事情是一点都没讲，谢笠洲临出门前问了一句，莫维叶不耐烦地回答“你到时候会知道的”，然后砰一声甩上了房间门。

　　谢笠洲回到自己房间后走到浴室打开了水龙头，一边冲澡一边想：是她觉得现阶段还不能完全相信自己所以不想透露更多信息吗？他记得一开始她诓他去她房间的时候她曾提到过她身上有禁言令之类的东西所以说不了太多——但万一那什么禁言令是她随口扯来糊弄他的呢？

　　满腹疑问导致了他的失眠，第二天醒来时精神都有些萎靡。

　　莫维叶自然瞧见了他眼下的青黑，当下只觉有些好笑，但面上半分没露，办完了退房手续后她径直走到谢笠洲那辆车的后座上坐定：“回国的机票我已经买好了，今天中午的飞机，直达荆平市的，你没问题吧？”

　　谢笠洲腹诽了一句你都买好了我还能有什么问题，难不成还叫你退票吗——面上却还是扯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当然没问题了莫小姐……不过，昨晚的花妖你准备怎么处置？”

　　——那花妖看上去对吃人很是执着，如果就这么放任她重获自由了，恐怕这一带要出不少命案。

　　“我收回了施在她身上的术，她又变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花妖了，连同‘长大后’的记忆也一起失去了。”莫维叶瞟了一眼他的后脑勺，“她对人命的贪欲和执着是力量增幅后的结果，我派她去试探你的时候她的那些说辞也都是我教好的。现在她失去了外力帮助，只是个懵懂无知、常人的眼睛都看不到的小花妖，身高还不到你的腰腹，应该还不至于入你的眼吧。”

　　话里话外这意思，是要他放过那小花妖了。

　　但谢笠洲还是有些犹豫，那花妖说吃人的时候神情瘆人得很，谁知道她被放归之后会不会又去干杀人的行当：“莫小姐，你出身殷家，殷家以除妖为己任，你看到女妖精怪就这么在外晃荡，真的能放心撒手不管？”

　　莫维叶像是早知道他会有此一问似的，轻蔑地笑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这世上成妖者众，其中能修到足以被称为‘妖’的已算不易，倒是低级精怪不知凡几。走兽飞禽花草树木、甚至人横死之后产生的怨魂都有可能修成妖鬼，但这其中，真能修成大妖阴鬼的又有几个？那孩子我看了，没有修成大妖的资质，也就是个喝水吃土、最多活个一两百年的小妖罢了。吃人？她没那能耐。”

　　这话倒也对，吃得下去也得消化得了才行。

　　不过，那小花妖既然没那能耐，莫维叶又是通过何种途径把那小花妖变成先前他看到那副模样的？她此前到底对那只花妖做了些什么？

　　这些疑问谢笠洲只能压在心里，再问下去这位莫小姐恐怕又要不快了。

　　另外，这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莫小姐，不仅能在短时间内把一个小妖增幅成那个水平，竟还能一眼看穿这小妖的潜质和寿命，可见他此前的情报确实大错特错，殷家的水还深得很。

　　*

　　谢笠洲先送莫维叶回到她住的那家酒店取了一下她的行李，接着去车行把车还了，还完车坐出租回到酒店看到莫维叶已经叫好了一辆网约车，司机正帮她把行李塞进后备箱。

　　网约车载着二人直奔机场，看到机场的路标时谢笠洲甚至觉得这事快得有些不真实。

　　他转头看了看身旁一脸平静的莫维叶，掏出手机找到短信页面，输入了一串号码，思考了几秒，在短信栏发出去一句话：

　　【我应该是暂时把莫维叶搞定了，准备回国了。现在在去机场的路上。】

　　他之前的手机因为遭遇怨鬼所以不能用了，现在这个是为了方便联系买的便宜手机。

　　对面秒回：【这么快？你不会把你自己卖了吧？】

　　“……”要不是顾忌莫维叶还在旁边，谢笠洲真想拨个电话狠骂对面一通。

　　【你脑子有病吧，想哪去了？】

　　——他先发了这么一句，接着寻思该把之前情报错误的事情讲一讲，于是开始编辑【之前情报有误，莫维叶她……】

　　这段话还没编辑完，对面又发来一句：

　　【听说莫小姐喜欢搞第四爱，你现在身子骨还好吗？】

　　……他发誓他迟早有一天要把对面的脑袋撬开看看里面都是些什么东西！

　　正愁该回些什么才能叫对面住口并让对方认识到自身错误言行的当口，身侧莫维叶忽然出声了：“谢先生，手机拿好，亮度调低。你在外面玩手机都这么不设防吗？”

　　谢笠洲闻言吓了一大跳，手指一抖，手机差点从手里滑出去：“莫小姐，你你你看到了？”

　　莫维叶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聊天聊得那么专心，她偷偷凑近看了一眼他都没发现，还除妖师呢，真行。

　　谢笠洲张了张嘴，想解释又无从解释，最后干脆闭上了嘴，把之前得到的情报绝对有误的信息编辑完发过去后就识相地陷入了沉默。

　　直到公路前方出现了机场的路标，谢笠洲才觉得笼罩周身的尴尬气氛似乎不那么沉重了。

　　下车后他主动去后备箱拿了莫维叶的行李箱，一路垂着头老老实实地跟在莫维叶身后，闷声不响地等她去柜台取了票，又一声不吭地跟她走到候机室，看她选了个位置坐下，便把行李箱拉到她跟前，自己坐在了和她隔了一个位置的座椅上。

　　莫维叶实在没忍住，嘴角微勾了一下：“坐过来也没事，我没为那个第四爱生气。”

　　“……没，我就是觉得。”谢笠洲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有点丢人……”

　　莫维叶又笑了笑，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包里的手机忽然响了。

　　是个微信电话，她接起来：“喂？”

　　谢笠洲听不到手机那头的声音，只能听到这头莫维叶在对方说话的过程中时不时“嗯”一声，末了回复对方：“好，我知道了……真有这个人是吧？还上新闻了？好，我回头看看。谢谢你。”

　　谢笠洲听着听着，忽然生出一丝奇怪的直觉：听这意思，莫维叶似乎是委托对面去查了什么人——她在查的这个人，会不会就是他之前和莫维叶提过的陈冬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