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弟不能留》釉霜

12、012

　　要去杨梅山的那天，赵缨彩一早右眼便开始跳。
　　左眼财，右眼灾。
　　为此她还一早去父母园子万花园的侧厅，给祖宗牌位烧钱纸上香。
　　沈清涟在边上絮絮叨叨地问，六皇子去不上？是叫了谁谁？
　　你为何要带你那不争气的弟弟去？让他在家安生些，以免出门给你找不痛快·····
　　赵缨彩一边喏喏，一边虔诚祈祷，出门大吉。

　　只是，这份祈祷大概是祖宗们还没睡醒，没起到作用。
　　一出门，灾祸立刻应验了。
　　一声缥碧衣袍的弟弟居然让马车去往向府一趟，接向淑雅一同前去。
　　赵缨彩的脸，顿时五彩缤纷。
　　她恨不得趴在弟弟身上，撬开他的脑袋瞧瞧。
　　这般不知羞耻，明目张胆的相邀向淑雅出门，意欲何为？
　　等她真的来的，赵缨彩又开始有些佩服她：胆量很大，单枪匹马居然加入到她赵缨彩的阵营。
　　放得下身段，明明知道这个安排的主人，是李珩为了哄赵缨彩高兴，向淑雅还是来了。
　　二来与此同时，赵缨彩更为惊讶于弟弟的魅力，这还没多久，居然就把向淑雅的心给撩动了。

　　她也不是不容人的人，在轻微的不舒服之后，便也算欣然接受，和她简单寒暄之后，便是和程小二聊的火热。
　　一行人马中，除了李珩的侍卫和小厮羊皮之外，郭大黑也带了两名侍卫。
　　赵缨彩带了红花，赵缨蛰带了松林，向淑雅带了她的贴身丫鬟灵儿。
　　成小二的身边也是只有春卷跟随。
　　一行十八人，骑马、坐车出行，队伍也不可谓不壮观。
　　李珩的马车很大，除了他，赵家姐弟和程小二都被邀请上了他的马车。
　　一共四人，在经过南门时，赵缨彩和程小二在马车里已经为到了地方，是先去抓鱼，还是先去打猎，争论个不休。
　　李珩看棋谱，赵缨蛰看书，两人淡定，谁也没去插上一嘴。
　　程小二自从出城一趟捉鱼回来后，现在乐此不疲，而赵缨彩想去打猎，是因为她想烤着吃野兔野鸭。
　　都是为了吃。
　　都有理。

　　马车走了大半日，艳阳正当空，所有人神情恹恹，辰时的那些兴奋，被炙阳烤的越来越薄。
　　打前站的郭子兴过来问，“要不要先用午膳？不然只能忍着到山庄去吃了。”
　　李珩瞧见赵缨彩眼巴巴舔嘴唇的模样后，当即决定，还是吃饱再走。
　　这话一出，赵缨彩的眼神，没了萎顿，闪闪发光。

　　他们走的是官道，尽管离京城并不远，可也开始有官家驿站。
　　驿站边，便是一个集镇。
　　众人停驻，到了镇上唯一一家酒楼用膳。
　　赵缨彩出城的机会简直少之可怜，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
　　李珩是皇子，有他应该端着的场面，赵缨蛰正和向淑雅，在那闲聊，看来也不太想理她。
　　只有忠心耿耿的程小二，真真正正是和她一起的。
　　赵缨彩只好拉他，在酒楼周围走动走动。

　　两人出门，正遇到打探回来的郭子兴。
　　头顶冒汗，双颊釉红的他，一见两人往外跑，在身后嚷，“别走远，不安全。”
　　赵缨彩回眸，给他个大白眼，依然和程小二，勾肩搭背，到处晃悠。
　　小镇不比京城繁华，可也有些京城难得一见的东西。
　　比方，看母鸡下蛋，看母猪喂崽，看鸡狗打架······
　　件件稀奇，件件有趣。
　　不知不觉，两人走的有点远，几乎走到镇子的边缘。
　　一座高大的院墙里，有一幢已经倒塌一半的房子。
　　一个肩扛铁锹，头戴斗笠的矮小男人，正朝那院子走去。

　　赵缨彩眼神好，第六感很敏锐，她发现不太符合规律的地方。
　　不由多瞧了院子和这位进去的男人两眼。
　　“走了果儿，六皇···六爷还在等我们呢。”出京城，改称呼，是为了安全。
　　所以在出发之前，都说好了叫小名。
　　两人相携回酒楼。

　　果真，等两人赶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等他们。
　　赵缨蛰的脸，就像冰凌，佯装无事在姐姐脸上拂过之后，端起茶盏，继续喝茶。
　　如果不是为了和向淑雅套亲近，他是会时时刻刻跟着她的。
　　不省心的姐姐，真是让人头痛。
　　他轻抚额，眼神瞥向对面。
　　李珩正给晒了一脸红的赵缨彩，用茶水沾帕子擦脸降温。
　　她还附耳，对李珩说着什么，边说还边做手势。
　　*
　　赵缨彩说完，李珩神色微沉，对站在墙侧的羊皮招招手。
　　羊皮虾腰过来，李珩说了几句，羊皮利索出门。
　　赵缨彩这才放心开始吃。

　　刚吃到一半，郭子兴急匆匆进来，又在李珩耳边，和赵缨彩中间，说了什么，当即，赵缨彩的筷子掉落地上，小嘴微张，错愕无比。
　　赵缨蛰正在嚼的腮帮子，立刻顿住
　　这是有事，不然，粗心的姐姐不会这样。
　　顾不上其他，赵缨蛰凑了过去。

　　那座荒废一半的宅院有蹊跷，那位进院的人，因露出的半截小腿肚，却是瘦细白嫩，不符合常年从事农人的特征。
　　最重要的，还有他扛铁锹时扶住锹柄的手背，细小白嫩，不见丝毫粗粝的痕迹。
　　就是因为觉得有些不符，赵缨彩才和李珩说起。
　　等到羊皮和郭子兴赶到那半边房子时，他们发现，里面的人，刚刚离开。
　　以致于灶膛里，还煮着一锅还没来得及吃的白粥。

　　赵缨蛰有些惊骇，以为是自己的人马被发现。
　　后来一想，他们走的是京城南门，而他的人马，在京城东门，那的宅子是簇新完整，防卫森严，不可能住在只有半间房的院子里。
　　更何况，他的人马训练有素，不可能犯这种一眼能被赵缨彩，这个马大哈发现的低级错误。
　　看来，是另外的人。
　　正暗忖着，郭子兴的侍卫进来禀报：在镇的后山，抓到一个可疑人。哪知，立刻服毒自尽，不给他们审问的机会。
　　而那位，正是矮小瘦削的扛锹男。
　　郭子兴立刻带人赶了过去。

　　遇到这样的蹊跷，一定要查清。
　　所以，一行人在驿站，开了房间，准备查清楚以后再上路。
　　向淑雅也是很少出门，这一次，纯粹是被赵缨蛰迷乱了心，又加上人数众多，更有六皇子主导，冲动之下出的门。
　　见此景，不免有些后悔。
　　可已经出来，又遇到意外，自己如若中途折返，好像有些不太适合。
　　当房间安排在赵缨彩的隔壁时，她便也算默认。
　　尽管，她知道赵缨彩是个爱惹事的，自己横竖不理，想必也会相安无事。

　　开了房间，没事的人便歇午晌，其中便有向淑雅和程老二。
　　参与的人中，赵缨蛰名义上是为了姐姐，其实他又自己更深层的含义。
　　这位被发现的意外，他能越来越确定，不是他们南蛮国的人马。
　　至于是哪里，郭子兴和六皇子还在查。
　　他也很有兴趣。

　　赵缨彩此刻正在李珩房里和他争辩的面红耳赤。
　　因为这位意外发现，服毒自尽的人身上，在大腿内侧有一处双头蛇标记。
　　而前段时间，在郊外扑流萤的河边，发现的那具尸身，在同样的位置，有着同样的标记。
　　这两位，现在是在并案调查中。
　　“我有感觉，我没依据，这两位，都和我弟弟没关系。”
　　“你弟弟真的有嫌疑，为何两次，都有他在场？都是你发现的？”
　　“那又如何？你有什么证据我弟弟有问题？”赵缨彩据理力争，似郭子兴为敌人，眼圈红红中，忍住想要掐死他的冲动。
　　她弄不懂，为何郭子兴偏偏要和弟弟作对？
　　弟弟来历不明，是有蹊跷，可这两人的死，她都在场，郭子兴凭什么判断是弟弟而为？
　　她不服。

　　“那日在香叶寺后山，我和阮柔想看时，曾经有侍卫跟踪过你我。那侍卫，我们查过，是南蛮国派来的，和他幕后主子一起，来咱们元和朝兴风做浪来的。”
　　赵缨彩怔楞，好一会都没回神。
　　最后，幽幽道，“敢情在这呢。”围住正坐在圈椅上擦汗的他，阴阳怪气地，“你这是公报私仇啊郭大黑。即便是有人跟踪你我，可破坏你相看的人是我，你是不是攒着仇恨，到时一股脑报在我身上？”
　　“我这讨论你弟弟，你怎地又往你自己身上扯？”
　　“那是我弟，你就不能怀疑。”见坐在上首的李珩缄默不语，赵缨彩急了，佯装轻扭纤腰，秋剪含水，“六公子怎么看？”
　　“郭大人说的对，合理怀疑，小心求证总没错。更何况，这事透着诡异，得要仔细查。”

　　郭子兴冷觑她一眼，双手抱胸，和李珩行礼后告辞，他得组织人马，去那半边屋子瞧瞧，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

　　赵缨蛰知道姐姐在参与商量事情，他只好趁着午晌，在房里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
　　唿哨就在袖袋里，赵缨蛰想利用傍晚散步的时候，是不是可以把自己的近随召来一问。
　　可想到精明如狐狸的郭子兴在，他便只好打断想法，另辟蹊径去问问家里的女大王。
　　从她嘴里，兴许珩探出个一二来。

　　正思忖，房间有人敲门，听声音，赵缨蛰了然，故意倒在床上装睡。
　　是向淑雅按捺不住，叫丫鬟翠儿过来。
　　赵缨蛰冷笑间，把薄被轻轻盖起，双手抚肚，做深睡状。
　　他全然不知，自己的女大王姐姐，正在另一间房里，对他百般维护。

　　申时。
　　搜查院子的侍卫全都回来，郭子兴在亲自查找的过程中，还真发现一些诡异。
　　在半间屋子里，找出一面旗帜，褐色底子上，右上角绣的是双头蛇。
　　和尸体上的一模一样。
　　赵缨蛰故作午睡后得知，他在淡然中，陪着向淑雅慢慢品茗。
　　那是西狄国的标志。
　　这个标志使用的年份很短，只经历了一位皇帝，所以，一般的人并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南蛮国和西狄国友好建邦的之初，五十年前的一份国书中见过。
　　看来，入侵到大越朝的，不止只有他南蛮国。
　　泱泱大越朝，俨然像筛子，国将危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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