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弟不能留》釉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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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清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控诉，“我这女儿，是谁这么狠心啊，看我不撕了她的皮。
　　都是你爹混的不好，才会落到这般田地，但凡他争气一些，哪个敢狗眼看人低？呜呜·····”
　　哭到后来，开始打哭嗝，便是数落闷声垂立的赵缨蛰。
　　“姐姐是你带去的，你自己好好的，倒让她成了这般？你是怎么当弟弟的？”
　　瓮瓮的，语调缓慢中透出无奈，“是，母亲教训的是，儿子没护好姐姐，实在羞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赵清让在旁急的抓耳挠腮，小儿子现在是他的希望，他哪里敢得罪？
　　伸手欲扶起，被沈清涟狠狠剜了一眼，他又缩回手。

　　赵缨蛰是真心道歉，他不明白，就吃顿酒宴的功夫，赵缨彩怎地就这么被人欺负，若要在说只是一时斗气，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他也不会相信。
　　*
　　大夫姓曹，祖上一直都给赵家瞧病，算起来也有三代。
　　几乎和王守义家差不多的时辰，服侍左右。
　　当曹大夫一进来，便开始大吸凉气。
　　赵家人一瞧，便知不好。
　　刚刚停止哭泣的沈清涟，再次捧帕，嚎啕大哭。

　　赵缨蛰蹙眉，让赵清让带她先回去，有什么情况，再差人通知。
　　赵清让见她哭声实在聒噪，只好让秦嬷嬷带她下去。
　　自己坐在圈椅上，不断的唉声叹气。

　　曹大夫先给诊了脉，然后又查看露在外面的伤，接着所有人避开，让绿芽和红花把她衣服打开，四处仔细瞧。
　　结果是：身上被掐无数，有些在腰际，有些在臀，更有些在胸。
　　严重的地方，已经淤青到发紫。

　　曹大夫是男人，只能给没有露出来的地方，弄了点活血化瘀的膏药，让丫鬟每日反复擦拭。
　　又开了几剂安眠养神的汤药，煎服后再看。
　　尽管如此，当晚，赵缨彩还是在梦里，大哭大闹三次，吵得赵缨蛰都能听见。
　　赵缨蛰把这份病情写了封信，让松林送到承王府去。
　　加上前面曹大夫写的一份，一共两份，他希望能够让李珩出面，先给那些下黑手的，找点不痛快。

　　翌日。
　　赵缨彩熟睡时，赵缨蛰过来瞧，脸上有些地方开始结痂，右脸淤青的地方，也没红肿。
　　再看露在外面的脚踝，全都包得严严实实。
　　他这才稍稍安心。

　　到了下午，归宁侯府开始迎客。
　　第一拨探望的，自然是沈家人。
　　沈家人口不多，除了老大沈清涟，下面只有两个弟弟，老二沈清儒，老三沈清远。
　　沈清儒只有正妻萧氏，无妾室，生的儿子叫沈立夏。
　　沈清远正妻是明氏，生的儿子叫沈立冬。
　　两名妾室无所出，全都是安分不作妖的贤良小妾。

　　来探望的是两位弟弟和弟媳，外加两个侄儿。
　　沈清涟打起精神，带他们到白山院来。
　　沈立夏今年要参加秋闱，沈家上下，对此寄予厚望。
　　而沈立冬，无心就学，早就在叔叔沈清儒身边，帮着沈家打理生意。

　　赵缨彩见有人来，准备下床时，被赵缨蛰一把拽回床上，“别下地，脚踝还没好。”
　　他荼白的杭绸衣袍，被黑檀木的窗棂下，透过的光照上，有了一层淡淡的银灰光晕。
　　赵缨彩不看他，便看着那抹光晕，已经落地的双脚，乖巧地放回床上。

　　弟弟这两天都很沉默，即便是讲话，都不再像以前那样，玩世不恭。
　　赵缨彩知道都是自己闹的，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可又不知该说什么，索性只好也跟着沉默。
　　在心里对他说上一句：对不起。

　　沈家人都不是藏着掖着的性子，还没进院子，便听见偶尔 传来的讲话声。
　　沈清儒的大嗓门，是可以刺破墙壁的那种，高亢嘹亮，像公鸡，“是谁胆子那么大，敢打咱们的人？”
　　“爹，你小点声，隔墙有耳。”　清隽温柔中透出谨慎，沈立夏拉住他爹的衣袍，叮嘱，“别在果儿面前再提及，以免她生气，不利于养伤。”
　　“就是。”
　　“就是，低调点吧，咱们树大招风。”
　　······

　　众人进来，除了看床上的赵缨彩，还有当初把沈清涟气到回家的始作俑者，赵缨蛰。
　　脸上的不逊，即便赵清让一再打圆场，几乎全都掩饰不住。
　　赵缨彩见状，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沈立夏的秋闱上。
　　赵缨蛰淡笑，垂立一旁，眼睛盯着投映到地面的巨大光圈，缄默不语。
　　大家见她这般维护弟弟，也没再多刁难，说了些其他高兴的事，便离开回家。

　　应付完沈家人，赵缨彩喝药后，再次睡着。
　　正在这时，看门小厮通传：承王殿下来访。
　　这一下，全府沸腾。
　　沈清涟着急回屋换新衣裳，赵清让让小厮赶紧给他刮胡子，便连管家许伯，也回屋换了身新袍子，虽然，他只是个站立一旁听候差遣的。
　　所有的丫鬟小厮们，小心翼翼，打起十足的精神。
　　除了淡定如常的赵家姐弟。

　　一身赤红锦缎，中等个子的李珩进来时，身后跟着的，居然是身材魁梧，一身玄色常服的郭子兴。
　　一红一黑，一瘦一壮，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实在太过明显。
　　而在两人的身后，是一众抬着五个大箱笼的侍卫。
　　全是送来的各式礼物。
　　这般大阵仗，无需一个时辰，便已传遍玄武街。
　　赵缨蛰，再次头疼。
　　这个家，就没有消停安宁的时候，即便有，也不多。

　　李珩是真正来探视赵缨彩的。
　　郭子兴则是跟着来试探赵缨蛰的。
　　目的不同，自然找的人便不同。

　　留下赵清让和沈清涟夫妻俩，面面相觑。
　　思忖片刻后，全都跟上李珩的步伐。
　　毕竟，小儿子比当姐姐的稳重，应付得来。

　　赵家人大大咧咧，并没想到外男不能入内室的规矩。
　　见李珩那鲜亮的袍子走进卧室，站在外面的赵缨蛰眉头，狠狠地蹙在一起，几乎拧成川字。
　　郭子兴见状，默默肥厚的后脑勺，又用大手撑在下巴，如有所思，“赵公子的姐姐···”
　　赵缨蛰回神，冷眼睨他，“郭督统来找我，可是有事？如若没事，我家爹娘不会招待王爷，我还要去帮忙应对一二，所以请督统原谅在下不便请茶。”

　　郭子兴前来，显然并不是想到赵府喝上一盏茶。
　　他了然微笑后试探道，“香叶寺后山马车坠崖时，赵公子果真如此巧，竟然和叶小姐遇到。”
　　“郭督统岂不也是巧？还在那时相看，被赵缨彩遇到。”说起这来，赵缨蛰的郁结再次泛起，天衣无缝的计划，居然被郭子兴破坏，弄得他的人马，现在全在京城东郊外的房子里躲着，不敢随意行动。
　　想到此，赵缨蛰的脸，更加沉了几分。
　　拳头在宽袖里攥了松，松了再攥。

　　“赵公子的人，还真是精兵良将，当日跟踪良久，郭某都没发现。”
　　“郭督统说笑，天天在学堂读书的人，除了松林外，赵某哪里还有其他人？想必郭督统看错了？”双手背后，赵缨蛰在一处搭有葡萄架的回廊站住，眼神瞟到不远处的白山院，“如果想要给我赵府找点茬，我生为归宁侯府的人，只能欣然接受。”
　　郭子兴讷讷，幽深的眼神，觑他。
　　赵缨蛰不怵，淡笑间，抬眸和他直视。

　　葡萄还没长大，层叠的树叶下，只掉下的几串并不大。
　　显然没养好。
　　轻风吹过，树叶沙沙的响，回荡在头顶。
　　强劲的光，透过葡萄藤，切割成无数的小阴影，投射在脸上、身上、甚至脚上。
　　都没说话，空气中流动着初夏的甘甜，还有一丝尴尬。

　　“请赵公子伸出手来，郭某想要一看。”瞬即，把右手手腕捉住，掰开手指，仔细查看。
　　整个过程，只有须臾。
　　赵缨蛰脑海里转了好几圈，在微微扭动几息后，放弃。
　　郭子兴以为他会反抗，他便能试出对方是否会武功，力道几何，甚至再多过几招的话，他大致能猜出对方是什么路数。
　　可，赵缨蛰的顺从，却让他的计谋，失了招数。
　　郭子兴只好改走另外线路，试图从他手上来发现端倪。

　　手掌宽大厚实，不像一般养尊处优的读书公子。
　　右手虎口和食指的茧，比别处的多，显然是练剑或者射箭之类的做的多。
　　还有他掌背上，五个蜷起的手骨处，居然都有一层薄茧，这处平常人不可能有茧的地方，只有出拳时，才会运用的上。
　　这些，都指向一个地方。
　　眼前这位看似孬弱的赵家小公子，会武功，应该还不弱。
　　“左手可否也让郭某瞧瞧？”
　　赵缨蛰已经收敛住不快，他慢慢地伸出手，正要递过去，身后，有人杵着拐杖，怒气冲冲，“弟弟，你怎地这么好说话？任由他盘问？”

　　赵缨彩一瘸一拐过来，挡在赵缨蛰的前面，炙炙眼神，几乎着火，圆圆的脸上，全是不满，“郭将军的威风，耍到我侯府来了？”
　　“赵小姐，我是在和赵公子闲聊而已。”
　　“是吗？闲聊到要强行看他手？我还说呢，郭将军掌管京城治安，怎地会有闲心到我们这来？原来是把我弟弟当嫌疑犯啊？”

　　赵缨蛰嘴角微勾，那抹弧度，一直向上。
　　这姐姐，还真不傻。
　　他本就是故意在花园里，并没按照惯例，请他到前厅饮茶，便是有了让赵缨彩来干涉的心思。
　　只是时间上，多了些，被他还是发现了一些。
　　不过，不在意，他自有解释的机会。
　　看来，当时跟踪姐姐的华山被发现，已经引起他更多的推测和怀疑。
　　该怎样给这眼前大黑个，使个大的绊子，让他转移视线去干些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