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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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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缨蛰又在学堂和人打架,正在家养花伺鸟的归宁侯爷赵清让,气得拿起皮鞭就往学堂赶。
赵缨彩在后面跟着,不顾她爹已近猪肝色的脸,和大肚腩上一颤一颤的肥肉,依然还在那阴阳怪气地讥笑,“爹爹的爵位看来不保,他今日惹的,可是那圣上跟前的红人程文庸。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以保住爹爹的爵位:大打一顿后,带弟弟到程家负荆请罪,方可消除程家怒火。”
气头上的赵清让不住点头,“对,对,不然你大哥在西北吃再多的沙子,都挽救不了归宁侯的爵位。看我不打死个小兔崽子。哼···”
赵缨彩高兴地差点吹哨子,两只葡萄般的眼珠子到处滴溜:小崽子和她斗,还嫩了点儿。
程钰是她发小,这出戏,可是两人合计好多天的结果,天上降下来的弟弟,岂是他们的对手?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前面走的赵清让好像回过神,扭头问,“果儿,那程小二是你好友,你去找他说说,让他别计较好不好?爹爹我送给他一本最新的话本子。”
“爹,”跺脚又摇头,“又不是我打的他,哪有我说和的道理,是您那小儿子,不成器的小儿子惹的祸。”
“也是,冤有头债有主,老子我今日不要这张脸,也要把他揍一顿。”
“就是!”赵缨彩收敛起笑,提起海棠花的裙摆,急急跟上。
恒元学堂。
赵缨蛰的俊脸,已经被程钰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便连发髻,都几乎散落一大半,青灰色的袍子,已经被扯的七零八落。
袖子掉了一只,袍摆也被扯开一块,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裤。
反观程钰,除了裤腿上有处被拽踢的灰尘印子外,全身无恙。
程钰长得壮硕,皮肤黑黑的,好像总没洗干净的脸上,挂着憨笑,“小子,打不赢吧?还以为你多厉害呢?我还是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没有下狠手,不然,你···”
赵缨蛰气的把那挂在腿上的半截袍子,撕了下来。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赵清让瞧见,手里的皮鞭原地甩了又甩,始终不敢薅到小儿子的身上。
“程小二,你干嘛欺负我弟弟?”不等赵清让发话,赵缨彩已经跳将起来,一个手刀过去,劈在他肥厚的后颈窝里。
眼睛直眨巴,嘴角往左撇。
发小的默契,让程钰明白,这是让他先发制人,在她爹跟前先告状。
“伯父,对不住,赵缨蛰先惹的我,我没有不还手的道理。”程钰行礼,理直气壮地,“不信伯父可以问问其他学子。”
这场面,问与不问,都好像没什么意义。
自己儿子技不如人,输了,丢的是他归宁侯爷的脸。
那些怨气,在看到那张五彩十色的脸上,顿时消弭。
悻悻地,拉上狼狈的赵缨蛰,赵清让打道回府。
被爹爹牵着的赵缨蛰扭头做无辜状,“姐姐,程钰说,是你让他打我的。应该他在说谎,对不对?”
赵缨彩浅怔,瞬即粲笑,“是啊,他这嘴里,什么时候有句好话?他在挑拨离间呢,弟弟先回,我且帮你善后。”
背对着,赵缨彩又气又恨,小声抱怨,“你小子,怎地把实话说了?我不是让你被他打的满地找牙吗?怎地掉了个儿?”
程钰轻描淡写地把袍摆抻平,“他不经打,打不赢我,怎么办?我已经让他了,你看不出来?我要尽兴的话,他那张脸,估计就没法看。”
紧咬银牙,赵缨彩气的拿脚,朝他小腿踢去,“滚家去,害我计谋失败。”
程钰茫然抠头,“算了,咱们别整他,他也是你弟弟。”
“你懂个屁,滚,明晚的捉流萤,我不陪你去。”赵缨彩叉腰,就要离去,身后,程钰跳脚追问,“真不去?那明日去霜园采石榴,去不去?”
赵缨彩顿住,皓腕一挥,“去,不去是孙子。”
“得咧,我是您孙子,我愿意。”带上小厮,一溜跑了。
归宁侯府。
府里没有女主人,准确来说,是被气回娘家还没回。
赵缨彩进前厅,便遇见自己的奶嬷嬷秦氏。
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人,赵缨彩始终是敬爱有加,亲近十足。
喝了碗秦嬷嬷递上来的杨梅爽,她开始询问其他情况。
特别是绿水汀那位,有没有挨揍,揍后有没有哭嚎,这些,是她眼下最感兴趣的话题。
“小姐······”
秦嬷嬷欲言又止,两个大大的眼袋垂着,和她胸前的两坨肉,鼓的让赵缨彩总不自觉想起大□□的两只圆鼓眼。
“走咯,看我亲弟弟去咯。”提起裙摆,穿过垂花门,往花园的右侧长廊而去。
还没到绿水汀的正院门,便听见一声声歇斯底里的喊叫,乍一听,还以为赵缨蛰在挨打,再仔细一听:敢情是自己的亲爹,坐在那长廊外的圈椅上,开始一段一段的数落。
这些话,自从赵缨蛰回来,已经讲了好几次。
“你那娘,是个没学识的,怎地什么样的小名不会叫,要叫你小棍子,我这爹想给你换,都不忍心。
小棍子,你娘死后,你也吃了不少苦才到我身边来,我不指望你加官进爵,我只要你能读会算,到时让你经商去,也不枉你娘给我留下你这么个种。”
说到后来,居然开始抽泣起来。
赵缨彩顿足,她这爹的一点出息,还真是‘不逞多让’。
归宁侯府的振兴,看来全在大哥的身上。
这个半路来的小弟,就冲打不赢程小二,都撑不起赵家的门楣来。
赵缨彩望着天上飘过的白云,院子里的花蝶,心思骤然沉重。
*
赵清让哭咧咧走后,耳根子总算清净下来。
赵缨蛰沐浴后,把换下的那身撕破的袍子收好,然后规规矩矩地坐在窗棂下的案桌后写字看书。
他不是打不赢程钰,他是故意输的,当然,这些他不能跟任何人说起。
他更不是赵清让的小儿子,他只是顶了那个小孩子的身份,来京城干一件事。
袖袋里有一枚特殊的呼哨,是红陶土捏制而成,吹出的哨声,只有他的近随侍卫才懂。
他得先要不辜负归宁侯爷的希望:学识上有所建树,文章会不会写无所谓,可要会算账,不能被人坑钱;武艺不求多精进,起码要打得过程钰。
这是他爹给他定的目标。
赵家晚膳是一起吃的,不管女主人在不在,都不能让自己饿着。
赵缨蛰出现时,赵缨彩正在和赵清让附耳说着什么。
看她眉飞色舞的模样,赵缨蛰一阵头疼。
他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姑娘,自打他出生起,见过的姑娘也算不少,可没有一位像他这位假姐姐一般,这么的精灵古怪。
微微蹙眉,他感觉到,她的目光正不怀好意地向他投来。
“小棍子啊,你姐姐明日要去霜园采石榴,她怕拿不动,让你去帮忙拿。”
“咦哟,我的亲弟弟,你这小名儿可真···”忍住笑,赵缨彩继续挖苦,“如雷贯耳,真不愧是你亲娘取的,哈哈···小棍子,哈哈···”
赵缨蛰冷脸沉眉,将一碗盛好的米饭放她跟前,“笑够了没?够了就吃饭。”
“好了,小棍子,姐姐我吃还不成吗?”扒了一口,抬眸望她,“那明日霜园?”
“我去,倒要看看你多会爬树。”
“···嘁,小子,让你见识姑奶奶的厉害。”
赵清让怒目圆瞪,“你是那个的姑奶奶?没出嫁的姑娘,满嘴粗话,一点都不给侯府撑脸。”
一双筷子刷来,正好打在她额头上,她哧了声,瞬间闭嘴。
赵缨蛰轻笑,感觉今晚的饭,真是对了胃口。
夹起一筷子腌臜黄瓜条,发现上面沾满蒜末,他想把它扒拉掉,被赵缨彩一筷子过来,狠狠地塞进他的嘴里。
同时桌下一双脚,踩在他脚背上,他悉数忍住,继续扒饭。
夜深如墨,啄木鸟在树干上嘟嘟嘟地劳作。
他掏出呼哨,吹了三声。
倏地,有黑影翻墙而来。
“查查兵部尚书向进,父皇有信来,说大越国,有意卖箭簇给我们,孤不信,怀疑是试探。”
近随泰山,躬身应是,闪电消失。
修长的手指,捻过一枚夹在书里的树叶,那是一枚干燥到脉叶斑脱的银杏叶,是他临走时,叶藜送的,可惜,斯人已去,空留树叶也惘然。
喟叹在胸腔泛起,他将树叶再次夹进书里,那声叹息,已经渐渐消逝而去。
年少慕艾的情,终究只是镜花水月,做不得真的。
隐约,隔壁的院子传来笑声。
清脆悦耳,像他吹起的呼哨。
他莞尔,脱衣躺下。
这姑娘,真能折腾。
如果真是他姐姐,他定给她一副哑药灌下,聒噪的头疼。
翌日。
睡了一晚的赵缨彩精力十足。
穿了身适合爬树的胭脂色长裤短褂,身上的钱袋子穿了三五块碎银子,大摇大摆地去隔壁院,叫弟弟起床。
哪知,赵缨蛰不在屋里,见书案上摆着纸笔,她灵机一动,拿起纸笔开始画。
画了个乌龟,还在边上写着:此乃我弟真身也。
看着画,自己在那笑得前仰后合,泪花直冒。
赵缨蛰从净室后出来,一把抢过那张纸就要去撕。
赵缨彩哪里肯让,将纸团成一坨,毫不迟疑地,塞进自己的胸口里。
得意洋洋高抬胸脯,“来呀,你来抢呀。”
赵缨蛰不理她,收回手,出了房门。
还没等出大门,程钰的小厮春卷像见到救星般,“赵姑娘,赶紧去救救咱们爷吧,他被压在马蹄子底下呢。”
赵缨彩是个讲义气的,她提步往外去,“谁呀,谁能把程小二给制住?”
“六···六皇子···”
一听这名,赵缨彩瞬间像皮球,一股气直直地卸掉。
这人,她惹不起。
赵缨蛰见状,一阵冷笑,“你也就这点本事?遇事就想躲?”
“你,懂个屁,他,他觊觎我,我哪里敢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