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推特 ...
-
作为一家私房菜馆,辣月初八的面积不大,装潢也顶多算是清爽干净,但这里的每一个包厢都是一个独立的房间,不是木板屏风之类的隔断,因此隔音性好,私密性强——
这也是之前许迟愿意经常光顾的原因之一。
但今天,她突然希望包间的隔音效果可以差一点。
因为老板脾气古怪,辣月初八不支持顾客点菜,全部由老板根据时令,准备好事先预定人数的饭菜,然后在固定的时间端上桌——
来早了催不得,来晚了也不等人。
刚才来的路上畅通无阻,就算宁曼可找停车位浪费了些时间,等二人上楼走进包间,也还没有到上菜的点。
许迟看着宁曼可佯装翻看那堆已经看过无数次的画稿,又抱着她的粉红色机车头盔擦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终于装不下去了,放下手边的东西,坐下叹了口气。
现在,过分安静的空间里,两人尴尬地坐着,几乎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其实许迟知道宁曼可有话要说,本也无意逃避,只是她更清楚,今天的话题必然逃不开靳翊。
她不知要从何说起。
“咳咳——”
她自然地清了清嗓,抬眼用安慰的目光看向宁曼可。
虽然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但她也不想憋坏了好闺蜜。
果然,收到信号后,宁曼可立刻打开了话匣子。
“囡囡啊,我哥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就没有靠谱过!你说……”宁曼可犹豫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许迟明白宁曼可在说什么,毕竟之前对方是和她一起做过功课的。
Moller新任的CEO叫Ulric.Li,美国常春藤名校金融系硕士毕业的高材生,这些都是集团官方公示过的,还上了财经杂志的头版头条,并不是什么小道消息。
虽然年纪对得上,都是二十七岁,但靳翊是美术生,在国内大学念的是建筑设计专业,还曾经被比利时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的同一专业录取。
许迟不知道靳翊为什么当时没有马上前往比利时留学,但怎么看,对方也不像是Moller那个毕业于常春藤名校金融系硕士的高材生。
而且靳翊有名有姓,就算去到国外多年改用英文名,他也是姓“靳”的,不姓“Li”。
这也是为什么许迟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一丁点怀疑,以至于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她还是很快摇摇头,否定了宁曼可的猜测。
“还记得我们之前在Twitter上看到的那篇爆料贴吗?”
许迟口中的帖子,关系到一个著名的美籍华裔金融投资界巨鳄,老头今年已经七十多了,是当初最早一批出国留学的人。
当初他半工读念完大学,进入华尔街工作,曾创造过用八百万本金,运作三个月之后收益八千万的投资奇迹。
从那之后,他就辞掉了原本的工作,自己成立了一间投资公司,Zen,靠着精准毒辣的眼光,一直到现在,Zen也有着令同行艳羡的投资回报率。
而这位行业巨鳄,刚好姓“李”。
帖子直到这里都还很正常,所有资料也都公开可查,可以确保真实性,但之后的内容就让人有些大跌眼镜了。
明面上,这位李老爷子终生未娶,步入老年后开始热衷慈善,尤其看重教育,捐赠过多所国内外学校;但根据帖子的爆料说,这是老头在寻找失散多年的血脉。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前,李老爷子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孙子,并有意安排对方接手自己的事业。
而就在今年年初,Moller集团突然对外宣布,高层会空降一名史上最年轻的CEO,根据发帖人的爆料,这就是李老爷子给孙子安排的历练。
当时许迟是在多方查找Moller资料做功课时看到这篇帖子的,但因为后续爆料内容完全不可考,且帖子在发出几小时后就被删除了,她便没有往心里去,只当是普通网友意淫豪门的小道消息。
不过如今看来,这位李老爷子一手创立的投资公司,Zen,的确是Moller幕后的最大控股人之一,那它的新任CEO姓“李”也就不奇怪了。
“可是当初看到那篇帖子时,你也说过,根据Zen之前的投资策略,是从来不会参与公司管理的啊。”
宁曼可很快反驳道。
的确,按照许迟做功课时查到的资料,Zen作为投资公司,向来是靠投资分红,或是公司股权的交易来盈利的,从不插手运营管理。
“也许有例外呢。”她轻描淡写道。
虽然从小一起长大,但靳翊向来话少,对于自己的身世更是闭口不提,至于父母那边,也总是不愿多说;许迟只知道靳翊父母双亡,但并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什么亲戚关系。
许迟无法从这些方面分析确定,这个Ulric.Li到底是不是靳翊,但比起那些资料,她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东西——
Moller近期的高层变动只有CEO一个职位,刚才总部大楼内的阵仗也不可能有别的可能。
不过她并不怪宁曼可,也知道对方并不是要故意要抬杠,相反,宁曼可是变着法的想安慰她。
因为,是谁都好,但她真的不希望Moller新上任的CEO是靳翊。
果然,宁曼可很快凑上来给许迟倒了杯四川特产,清热败火的苦荞茶,难得地耐着性子安慰道:“囡囡,你也别太难受了。”
“换个角度想,这没准儿是好事呢?”
“你之前也去过好几次了,连Moller高层的面都没见上,但要是换成靳翊,也许……”
许迟虽然不像宁曼可那么容易激动,一丁点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但她也做不到像靳翊那样,可以在任何情况下都保持面不改色。
宁曼可看见许迟的眼尾轻微抽动,也看见对方握着茶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尖都泛起了青白的颜色。
靳翊走了五年,这五年她陪许迟哭,陪许迟笑,陪许迟一宿一宿地抱着电话,等着靳翊的消息,她又怎么可能不懂许迟的感受。
“囡囡,你知道的,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很快解释道:“我知道你难受,但你在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的学籍最多保留到今年年底,满打满算,也就只剩大半年的时间了。”
“靳翊不早不晚在这个时候出现,也许是上天安排的转机?”
“就算他不念跟你的感情,当初叔叔阿姨出钱出力养大他总是不争的事实吧?”说到激动处,她挺了挺腰杆,“囡囡,你就挺直了腰杆,找他要回这个人情怎么了?”
“你和许家都不欠他的!就当是他靳翊报恩了!”
宁曼可说的没错,其实许迟早在去年就已经拿到了安特卫普皇家艺术学院的入学资格,只是当时她还有一年才毕业,也舍不得家里的父母,就跟校方协商,将学籍保留到今年年底,等到她正式毕业之后再办理入学。
不过就在那之后不久,许家发生了变故,她也搬出了别墅。
如果不能尽快处理好手边的事情,她就要与自己心中曾经向往已久的艺术殿堂失之交臂了;而要想处理好手边的事情,Moller的新锐设计师培养计划,就是最好的路径。
这对她很重要,但似乎现在想来,也不那么重要了。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受靳翊的影响喜欢上了美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她心里很清楚,自己之所以一心留学比利时,除了欣赏八十年代曾名噪一时的“安特卫普六君子”的才华,多多少少,也有靳翊的原因——
当年靳翊离开前,也曾经考上过这所学校。
靳翊对她的影响太大了,就像是埋在她青葱岁月里的一根刺,又像是横在她豆蔻年华中的一座山,根本无法忽视。
但无论多么重要,她还是希望,所有那些靳翊对她的影响,都可以和当年她情窦初开时说过的傻话一样,永远地留在过去。
直到现在她都忘不了,在之前的五年里,她无数次联系靳翊,跟对方分享她生活中的琐事,和那些会让她会心一笑的小确幸,乐此不疲。
可是靳翊没有回应,对话框里永远只有她自己的喃喃自语。
直到去年,在最难过的时候,她对靳翊的思念也到达了顶峰;搬出别墅前,她给靳翊发出了最后一条消息——
“哥,我真的很想你。”
最后的最后,奇迹还是没有出现。
在那之后,她买了一部新手机,也换掉了号码,再也没有联络过靳翊。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靳翊没有出现,就已经是,也只能是——
她生命里一个路过的陌生人。
“可可,我跟你说过的——”
漫长的沉默后,许迟感觉到捧在手心的茶杯都渐渐失去了温度,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无比的坚定。
“我,不会再去找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