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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掰断爪牙 ...

  •   一切的发生就在瞬息之间。

      当吴娘子飞奔至回廊中央的那一刻,她看到施千琅转回身,脸上似乎带着一丝笑意。

      与此同时,她看到屋顶上的那个汉子举起了弓,也看到施千琅身后的那两个侍卫疾步奔来。

      吴娘子不在意他们,她算准了距离,此刻只要扬手投掷出飞镖,施千琅必然命中,到时候自己只需跃入水中,迅速潜入回廊底下,就可以伺机逃离。对此她还是有把握的。

      所有的盘算瞬间完成,吴娘子扬起了手……

      但是已经晚了,她的头顶上方传来利箭破空声,随即竹丛上的什么东西被射中,然后一张细密的大渔网突然从天而降,将吴娘子以及她手中的飞镖都包裹住。

      没等吴娘子挣脱出来,秋幺和乌力已经疾冲而至,迅速收拢了渔网上的绳索,就势将吴娘子捆绑起来。

      突发的状况猝不及防,令吴娘子一时间恍惚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直到这个时候,施千琅才哈哈笑出声来,对着屋顶喊道:“罗统领辛苦了,果然好箭法!”

      罗孝义也笑着大声道:“总算是按照殿下的要求射中目标了,如果让我一箭取了她的性命,那倒简单多了。”

      秋幺和乌力不等施千琅吩咐,已经一头一个抬了吴娘子,径直向栖凤居里走去。

      吴娘子的双手双脚都被紧紧捆扎住,脖子上也缠满了渔网,完全无法动弹,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自投罗网了。

      栖凤阁是一间不大的雅室,由于没有再使用,幔帐和多余的陈设都被清除了,房中只有一张考究的坐榻,显得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吴娘子被扔到了屋子中央,她扭动了几下就不再动弹。

      施千琅慢慢踱步到她身侧,弯下腰,隔着密密的渔网缝隙端详了一阵,这才开口道:“久违了吴娘子。”

      吴娘子挣扎着埋下头去,不做理会。

      施千琅缓步走到坐榻边,将“莫问”从腰间解下放在一旁,稳稳地坐下,也不再说话。

      过了一阵,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能文、能武和梁贵带了一众护卫赶来。

      梁贵先进到室内,看到蜷曲成一团的吴娘子,又走近确认了一下,这才如释重负地对施千琅连连施礼:“总算抓住这个祸害了,感谢殿下的大恩啊!”

      施千琅颔首笑道:“也幸亏有梁管事协助安排,这张网放置得不易察觉,位置也正好。对了,刚才起火的地方控制住了没有?”

      梁贵又是连忙拱手致谢:“还好殿下提前预料到了,从那两个家伙进入园内就派人盯着,在他们要下手点火的时候将他们拿下,后来只是在湖边烧了一些木柴和草料,引诱这个贱人动手,不妨事,不妨事。”

      施千琅点点头:“请梁管事先下去吧,这个女人如何处置我们稍后再商议。”

      梁贵连声应诺,退了下去。

      吴娘子此时已经万念俱灰,她恨恨地道:“既然被你抓到了,怎么处置就请便吧,不要指望我会告诉你什么。”

      施千琅轻哼一声:“你能告诉我什么?那些事件的细枝末节我并不感兴趣,而且,也没有什么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了,你可以不用开口。”

      听他这样说,吴娘子有些诧异,竟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施千琅道:“我仔细又想了一下,确实没有什么要问你的,不过,我倒是可以告诉你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真相,比如,你的夫君蜈蚣陈是怎么死的……”

      吴娘子竭力翘起头,向施千琅看过来,隔着网孔都能看到她的惊讶。

      施千琅冷冷的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幕后之人是谁,也知道当年蜈蚣陈做了什么,还知道你和你的儿子为何从益州到了此地……”

      “你怎么会知道?”吴娘子颤抖着问出了声。

      “我当然知道,所以,你那主子才一次又一次想要我的命呀。”

      “你肯定是想骗我的,我不信你!”

      “哦?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判断,信不信我都不在乎。”

      又是一阵沉默,吴娘子低低的抽泣声响起,她呜咽着道:“我不在乎他怎么死的,人都死了,知道真相又如何?”

      “你不知道你的夫君是如何死的,所以才会觉得你的儿子很安全吧……”

      施千琅的声音不大,却如同炸雷一般,让吴娘子瞬间崩溃了,她用尽力气匍匐着向前挪动,哀嚎道:“我的儿子不能……他不会……”

      “不会什么?蜈蚣陈在配制新毒药的时候,自己失误毒死了自己?这种鬼话你居然相信了,你自己也是制毒的人,难道不清楚这就是一个拙劣的借口吗?他就是被灭了口,你是真的不清楚,还是自欺欺人不愿意接受?”

      施千琅顿了顿,又道:“你只是一个工具,这点你也知道,作为一个工具,你也好,你儿子也罢,你们的生死谁又会在乎呢?”

      吴娘子又激动起来,凄厉地叫道:“不会的,不会的!他们答应过的,大神官保证过……”

      “大神官”三个字一出口,吴娘子残存的理智起了作用,她连忙忍住后面的话,哀哀嚎哭起来。

      施千琅却已经清晰地听到了,他的心里一惊,怎么会提到大神官?

      根据杨管事在清水朗山对自己说的话,施千琅知道蜈蚣陈的死因,知道这些事都是施戈皮在后面操控,但是,这背后怎么还有大神官?他与施戈皮有什么关联?

      施千琅等到吴娘子的哭声停了,情绪平复了一些,直接问道:“赤格大神官保证了你什么?让你和你儿子自由吗?还是什么?”

      吴娘子没有回答他,而是哀求道:“我知道我杀了无辜的人,罪该万死,但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如果殿下愿意放过我,我愿意为殿下所用,任凭差遣,万死不辞!求求你了!”

      施千琅淡然道:“你确实罪该万死,你自己也清楚就好。至于投靠我,那就不必了,投毒害人是我鄙视的方式,我是绝不会这样做的,我如果想让谁死,不会用这样龌龊的手段。另外,我放过了你,只怕你的主子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只想让我的儿子好好活着,我死不足惜,我的儿子可怜……”

      吴娘子一句话没说完,施千琅冷笑一声,提高了声音道:“你的儿子可怜?我的父母被杀那年,我才四岁,有没有人觉得可怜?被你杀了的月娘,她才几岁,她是不是可怜?”

      “我和先夫都是逼不得已的。”

      “逼不得已并不是作恶的理由,既然选择了那条路,就得承担现在的后果,没有什么借口好说的!”

      施千琅说完拿起一旁的“莫问”,打算起身离开。

      看吴娘子的样子,她不可能再供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而且,她的儿子还在对方手上,她更不敢多言。不过,能够吐出大神官这三个字,也算是意外的收获了。

      吴娘子看出施千琅要走,急切地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我?”

      “既然你在倚红阁被抓住,自然是让梁管事将你交给大厘城的府官。”

      吴娘子迟疑了片刻,急切地说:“我身上有一件东西,应该是殿下需要的,我愿意交给殿下。”

      “什么东西?”

      “先夫留下来的,有关当年无量山的证据。”

      施千琅想了想,吩咐秋幺:“把她解开吧。”

      秋幺和乌力立刻上前,取出匕首,三两下割断了渔网,吴娘子扑倒在地,随即将手伸进怀中,摸索着果然取出一物。

      秋幺正要上前接过,吴娘子突然一扬手,那东西直直地打向施千琅,却是一个环状的暗器……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会有如此举动,俱是惊呼出声,施千琅却从容地挥舞“莫问”,朝飞来的暗器击打过去,当啷一声脆响后,那满是倒钩的圆环被剑鞘击中,反弹回去,撞在吴娘子的胸前,圆环上的尖利倒钩扎入她的皮肤。

      一切都太突然,当屋外的能文和能武奔进来时,吴娘子已经瘫软在地。

      施千琅再一次走到吴娘子身侧,弯下腰,摇头叹了一声:“你和蜈蚣陈,居然都是死于自己制的毒药。”

      吴娘子已经思维涣散,在她残留的一点意识里,已经来不及悔恨或者遗憾了,她想最后拼一下,万一能够杀了施千琅,或许自己的儿子可以活得好一些,现在,只能听天由命了。

      离开倚红阁之前,施千琅又见了梁贵,让他将吴娘子的尸体交给府衙,并且交代他不用多说别的,就说是倚红阁的众人抓住了她,而她畏罪自杀了。

      梁贵自然是千恩万谢,这下倚红阁可以彻底撇清楚关系了,可以像原来那样安稳做生意了。

      另外两名死士被施千琅带了回去,他并没有见他们,直接吩咐艾迪将他们送回施浪诏,找个稳妥的地方好好地关押起来。

      当天晚上,大通商号内,焦急的温九没有等到吴娘子和两名手下回来,心急如焚,他派了几波人出去打探,也都是有去无回,不由预感到大事不妙。

      正在坐卧不安、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一支响箭扎入柱子,上面绑了张纸条,简短地写着:“事已败露,速速远走高飞。”

      射箭的是罗孝义安排的人,他们奉了施千琅的命令,传信赶走温九。

      温九颤抖着看完这几个字,丝毫不敢耽误,马上收拾了细软,带着家人和仆役,连夜逃了。

      他也不敢去石和诏,以施戈皮的秉性,一定是不会轻饶了他的,索性片刻不停地一路向北逃去,等几天之后施戈皮得知了消息,温九一家已经过了益州。

      大厘城内还有三家石和诏的商号,当夜也都接到了内容不同的恐吓信,都是直击各位当家管事的要害问题,吓得他们连夜逃窜。

      这种时候,云罗天网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通过事先就掌握的信息,一夜之间铲除了大厘城内所有石和诏的商号和暗探,一般能吓跑的就吓唬,有危害的就抓了,有几个作恶多端的,直接取了性命。

      第二天,石和诏的驿馆内,施戈皮的心腹董江对一切还毫不知情,直到第三天,当他想到要过问一下吴娘子行动的进展时,这才发现,大厘城内除了这座驿馆,所有触角和爪牙都没有了。

      第二天晚上,施千琅回到了聚缘堂,他向陆仙翁大概讲了抓捕吴娘子的经过,也讲到了吴娘子提及大神官,以及之前与大神官会面的情况。

      见施千琅神情恹恹,陆仙翁很理解他的心情,这个过程中难免要面对冲突,要经历无法接受的局面,甚至要去决定人的生死,对于施千琅来说,即便是占了上风,心里也会不舒服的。

      陆仙翁笑着宽慰道:“不用心急,真相本身自有一种不容掩盖的力量,现在看不清楚,那是因为时机还不到,等到合适的时候,一切都会清晰显露,真相是藏不住的。”

      施千琅叹了口气,“我就是太想报仇了,太想让害了我父母,还有一直想害我的人得到惩罚,我不想放过一个恶人。”

      陆仙翁点点头,片刻之后才道:“我也是嫉恶如仇的人,不会劝你以德报怨的,德是德,怨是怨,饶恕或者原谅都要看对方是否做出了忏悔和补偿,报仇本身没有问题,只是……”

      他说到这里,慈爱地望向施千琅:“只是,报仇不能成为你唯一的目标,不能为了报仇而放弃一切。仇怨只是过往的伤痕印记,报仇是疗伤,是一个了结,是一个结局,不能因此结下新的仇恨,干扰了正常的生活。”

      施千琅嗯了一声,想了想又道:“仙师放心,我明白的。”

      陆仙翁眨了眨眼睛,笑道:“你知道吗,最解气的复仇,是让他咎由自取,就像吴娘子那种,而不是你自己双手染血,不值得,他不配。”

      施千琅也笑了,“确实如此,有劳仙师提醒,我会记住的。”

      两人正说着,胡管事走了进来,将一大叠信函放在施千琅面前道:“这都是给殿下的书信,是越析诏的驿馆今早送来的,他们说,本打算送到施浪诏的驿馆,请他们转到梅城去,但是几乎每天有一封从宾居城过来,不好意思每天去传送,所以想着多收几封再说,结果就存了这样多。”

      施千琅翻看着那些火漆封印的信封,果然都是于赠的字迹。

      回到自己居住的房内,施千琅立刻坐到案几前,他也不管日期前后,一封封拆开信函看起来。

      于赠的书信,没有那些客套话,与平日说话一样,又直接又啰嗦,细细碎碎讲述着他从回去的路上开始,看到了什么,吃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生气的事情。每天从早到晚的流水账,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施千琅边看边笑,这家伙就这么没朋友吗,看来是身边没人听他说废话呀,也真够可怜的。

      他边笑边拿了纸笔,想写一封回信,提着笔呆呆想了半天,下笔只写了几个字:等着,马上我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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