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平日记》六斐

14、14

　　手术前有个禁食期，不能吃饭不能喝水，从头天晚上12点开始就要禁，像我这种夜猫子，偶尔也有熬夜一晚，第二天下午三四点才吃第一顿的，完全不觉得有问题。

　　然而，它就真的有问题了。

　　我低估了被动挨饿的杀伤力。
　　第二天一早，我还趟在病床上，左右两边都在吃早饭，我完全没所谓，翻了个身接着睡。到了中午十点，肚子开始叽里咕噜地叫，护士给我打点滴，补充能量，迄今为止，已经十几个小时滴水无尽，我看了看输液管，设了个闹钟，蒙头睡觉。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好不容易液体输完了，安心睡过去。

　　中午十二点，午饭时分。
　　左边阿姨已经在吃饭了，吃的炒土豆丝，红烧肉，还有一个青菜，我闻着味儿，又馋又饿，口水像是要一泻千里。
　　我忍着饿，扭头去卫生间，卫生间混合了屎尿和消毒水的味道，和病房的饭菜香反差之大，差点没让我吐出来。不过就算是吐也吐不出个啥，十二多个小时滴水未进，能吐的只有胃液。

　　下午四五点，医生问我监护人过来没有，我说还在路上，大概要十多分钟才能到。医生说那行，监护人到了直接去手术室，手术室那边等二十分钟来接我，
　　我心情大好，终于要脱离苦海了。
　　半小时过去，监护人没到，手术室来接我的人也没到。
　　又过了一个小时，六点了，手术室还是没来人，监护人到了，她去问医生怎么回事，医生说突然来了一个脑溢血的病人，急诊，进医院就送去手术室了，我还得等一等。

　　下午六点了啊，我已经二十个小时没吃东西了，看什么都是食物。我玩手机，购物APP全推荐美食，看小说，美食田园，就看看个视频，它也给我推荐怎么做菜……
　　眼里满目琳琅的吃的，肚子里翻江倒海的全是饥荒，我理智的大脑逐渐狂暴化，和我妈说手术下来我要吃泡面，加两根火腿肠那种。
　　我妈对我翻白眼，说做手术还想吃泡面，做什么美梦呢？
　　我不信，去找医生，刚好主刀医生也在，主刀医生说原则上都可以，只要别太辣。
　　我转脸就和我妈说，我要加三根肠。
　　我妈：吃得完么你！

　　到这个时候，我那颗潜千疮百孔的心和烧灼得要冒烟儿的胃得到了一丝丝安慰。

　　晚上七点四十，终于，可以进手术室了。
　　我开心得不得了，见都开心，负责麻醉的医生问我，要不给你麻醉下半身吧，我们还能边给你手术边聊天。
　　我当即色变，医生你白切黑的吧，一天的饥荒都把我饿得理智出走，你竟然还觉得我心里素质强得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在我身上动刀？
　　医生嘿嘿嘿嘿嘿地笑。
　　我突然感觉眼皮沉重无比，艰难地扭过头一看，手背上的留置针早就输进液体了，那就是麻醉啊！

　　手术台上下来，我全身发冷，不停地打哆嗦，肚子胀痛，两条腿又酸又麻，就跟大姨妈堵血管里一样，痛得我恨不得整个人都蜷起来，又想从床上跳下来做拉伸缓解疼痛。意识也模模糊糊地，就知道口渴，嘴唇干，嗓子眼也干。
　　我妈给我喂水，只在嘴唇边沾一点点，我感觉口腔内部火辣辣的痛，跟被人用什么东西捅了一样，后来才知道是插了管。

　　这时候旁边床的小姐姐问我想不想吃东西，我有气无力地说，想。
　　我妈和小姐姐都笑起来。
　　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没吃东西，胃部从火辣辣的灼烧变成现在的麻木，理智上我觉得还是要吃点什么的，不能这么饿着，对我我的胃太不友好了。
　　最后泡面是不用想了，我妈给我削了苹果，弄成拇指大小，一块一块地喂我，断断续续吃了大半个，这一晚上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