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能猜中凶手的她》摩若迦

3、三

　　陆博原本想和封玲在酒店门口汇合，但封玲却在出发前的半个多小时敲响了他的房门。

　　陆博没好气地边刮胡子边开门，见今天的封玲俨然也盛装打扮过，小西服套裙衬得身材婀娜，长卷发高跟鞋，脸上似乎比平时多了点颜色，却不过分，只显得更明艳动人一些。

　　的确漂亮，但他就是喜欢不起来。因为他分明知道封玲上门的意图：她估计还是害怕自己穿着沙滩裤和旧球鞋就出现在酒店门口吧。

　　于是当封玲看见身着合身衬衣和休闲西裤，戴上了劳力士，刮了胡子连头发都修剪过的陆博时，居然露出了眼前一亮的表情。

　　“陆老师，看不出，您一打扮还挺帅的。”说这话时，封玲的眼神挺真诚的。

　　这话……倒把陆博闹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才不会告诉封玲，昨天的自己气不过被封玲看扁，于是特意下楼，在附近的发型屋里找了个最贵的创意总监给自己剪了头发。还被总监一顿忽悠地做了什么——什么男士深层洁净面部护理，他不懂，不过也觉得做完之后脸色好了不少。

　　“是嘛。”陆博淡淡道，收起剃须刀，忍不住朝镜子里往了一眼自己。好像的确精神不少。

　　陆博开车载着两人去了冷餐会的酒店，其实作为嘉宾的他，主要任务也就是——出现，微笑，提供拍照，提供合影就行。然而到达现场后的封玲却比他忙碌得多，与一众同行们互相寒暄，交换联系方式，讨论一下这一届的得奖选手，好半天她才回到自己身边。

　　“啊，开始颁奖了。”封玲坐回陆博身边的位子，望着台上，小声道。

　　这一届的推理小说得奖者是个年轻女孩儿，叫林雯。只见她红光满面地接过孟司城递过来的奖杯，整个人幸福得都在发抖。

　　陆博忽然转头问封玲，“其实你对推理小说这么有兴趣，也可以试试自己动笔写。”

　　“我喜欢看，不喜欢写。看小说多开心啊，自己写太麻烦了。”封玲望着台上笑道，“一边写，一边还要担心读者会不会过早猜到凶手，诡计会不会设计得太简单，读者会不会对这个诡计失望，如此一来就没了乐趣。我的水平，也就如此而已了。”

　　她如此说完，陆博不禁皱眉看着她，心想：你也知道过早被猜到凶手会让作者不爽吗？

　　兴许是感受到了陆博的目光，封玲扭过头来，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地说了一句，“啊，对不起。”

　　“什么？”陆博大惊，脸都要涨红了！这丫头什么情况，该不是连读心术都会吧！

　　“我在蛋糕店预定了限量的草莓芝士蛋糕，结束后能载我去一下吗？一半给您，一半我带回家。我忘了和您说了，等会您没别的安排吧？”封玲道。

　　“哦……没问题……”

　　………………

　　颁奖仪式接近尾声，孟司城走下台回到自己的座位附近。

　　陆博忽然问她，“对了，《围困》第二本你看完了吗？猜中凶手和手法了吗？”

　　封玲的眼睛看向孟司城的方向，“看完了，大概剩余三分之一的时候，脑子里有了想法。最后很幸运地猜中了答案。”

　　陆博还想说些什么，却忽然察觉，不仅封玲在看向孟司城，而孟司城居然也在望封玲。他俩之间的目光如同一条线一般牵扯着，陆博大惑不解，直到孟司城竟然起身走到了他们身边。

　　孟司城先是客气地和陆博打招呼，“陆老师，好久不见。你的短篇故事集我买了，每个小故事都很精彩。”

　　“谢谢抬爱。”陆博淡淡道。

　　随即孟司城就把目光锁在了封玲身上，“这位是……”

　　陆博还没来得及介绍，封玲就款款站了起来，说，“我是封玲，陆老师的责编。”

　　“X大学推理社团的封玲？”孟司城道。

　　“是的，学长，好久不见了。”封玲笑了起来。

　　………………

　　对于这幅意外的‘老乡见老乡’的场景，陆博显然并不高兴。别误会，他只是觉得，那两人谈笑风生的模样，倒显得自己是个外人。他俩从大学推理社团，聊到各自毕业后的经历，又聊到眼下最火的推理小说，这才似乎想起了身边还有他这么一个人。

　　孟司城道，“时下最火的，还属《暗夜中的眼睛》。”

　　“《围困》系列也很不错。”封玲道。

　　好家伙儿，搞得她像是孟司城的责编似的。陆博不禁冷笑着心想。

　　直到孟司城真正的责编跑过来，说要带他去合影，孟司城这才依依不舍地和封玲告别，临走还加了她的微信。

　　“现在可以加微信了吗？”封玲仰头问道。

　　“分手了，早就可以了。”孟司城苦笑着，挥挥手走开了。

　　…………

　　陆博倒没什么兴趣和一众人拍合影，早早就提出要走，于是就开车带着封玲去蛋糕店。

　　他一边开车一边忍不住问她，“所以，你和孟司城早就认识？”

　　封玲的眼睛看着手机，回答，“是啊。我们都是大学推理社团的。那时候他就说过，以后想做推理作家。”

　　“你们很熟？是……那种关系？”虽然有点八卦，但陆博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封玲于是若有所思地放下手机，看着他，“啊……陆老师，你误会了。我和孟司城虽然认识，但推理社团当时人数众多，我和他不算太熟。他当时就众星捧月，我只是个喜欢看书的小学妹而已，我今天也没想到他能认出我。”

　　“可我听他说什么——分手了，能加微信了。”光这一句话，陆博就能推理出一长段他俩的旧情史了。

　　“您还是误会了。”封玲从容地笑，“社团活动时，为了方便，其实成员们经常互加微信。但当时孟司城有个醋王女友，于是他只加男成员，不加女成员。所以我才会那么问他。”

　　“原来如此。”陆博道。

　　下了车，取了蛋糕。封玲让店员分成两份，把其中的一份交给陆博，说道，

　　“陆老师，接下来我坐地铁回家就好，不让您绕路送我了。还有……”她捧着蛋糕盒，笑得很真诚，“其实，您不用担心我和孟司城的关系。”

　　“我？担心？”陆博顿时大窘，他哪有担心什么，她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封玲却风轻云淡，“是啊，您不用担心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因为我是有职业操守的。我和出版社签的合同有保密协议，作为您的责编，我会对您的创意和稿子守口如瓶，绝不外传。所以，请您相信我。”

　　好吧好吧，原来她在说这个。

　　“我明白了。”陆博不禁松了口气，点点头。见她正向往地铁走去，他叫住她，“你鞋跟这么高，还抱着蛋糕盒。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真的可以吗？”

　　“当是谢谢你的蛋糕了。”陆博说着，打开车门，“上来吧。”

　　………………

　　其实封玲除了负责陆博之外，也有不少杂七杂八的活儿，只是老板梁岳山说过，只要陆博有要求，其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可眼下，陆博似乎并不想和她分享写作进度，于是清闲的封玲就打开邮箱，里面总会躺着一些投稿。

　　她泡了杯咖啡慢慢看，那些投稿大多不怎么样，以封玲那种推理小说的阅读量，大部分投稿她只看个开头就猜了个七七八八——也有完全猜不到的，比如结尾逻辑不通不知所云的那种。

　　当然，再差劲的稿子，封玲也会礼貌地回复一封婉拒邮件。因为大学时代的推理社团中，大家大都有过自己写故事投稿的经历，封玲深深地明白，一封礼貌的回邮对作者而言是多大的安慰。

　　封玲属于社团里少有的，只爱看不爱写的类型。她当时就很欣赏孟司城的作品，登载在校刊上，大家都惊呼猜不到结尾。其实，封玲看了一大半就猜到了，但依旧觉得惊艳。

　　是的，封玲觉得，猜到答案并不会减少她对作品的热情，反而有一种自己的猜测被作者肯定的快感。不仅仅是孟司城，其实陆博的作品也一样。

　　她很喜欢《暗夜中的眼睛》，那不是客套话，虽然凶手和犯罪手法并不难猜，但其中包含的浓烈情感依旧深深震荡着她。能做陆博的责编，她很开心，恭维他的话，她也顶着不好意思地说过不少。

　　可不知为何，封玲总觉得，陆博对她的态度很微妙。

　　起初老总梁岳山聘用她时，对她说，“你是推理小说迷，所以把你分派给陆博，你们一定可以合作愉快。”

　　所以在和陆博工作时，她也总是努力表现自己对推理小说的热情和见解，但陆博对她的态度始终——阴阳怪气。

　　是的，虽然很不礼貌，但封玲的确觉得用这四个字一点儿也不为过。

　　这个人似乎不太好相处呢。她于是在心里默默给陆博打了标签，但没说出口过，毕竟在出版社里谁敢说摇钱树的坏话？况且人是有多面性的，比如陆博的前任编辑方卉敏就说过，

　　“陆博啊，性格随和，很好相处的。我离开杂志社这么久了，每次在出版社遇到，他都会对我打招呼，很绅士哟。”

　　嗯……
　　封玲抿嘴笑着，怎么听都不像是同一个人呢。

　　“喂喂，你在想什么？”方卉敏不知何时捧着奶茶来找她，一屁股坐在封玲的面前。

　　方卉敏虽是前辈，但比封玲只大了三岁，于是两人便成了朋友。她的爱好是——相亲。是的，相亲，一个立志于在三十岁前走进婚宴殿堂的女人，此刻正掰着手指头自言自语道，

　　“离目标之前只剩三年了，我能不努力吗？所以封玲，你这次得帮我。”

　　“怎么帮？”封玲苦笑着皱皱眉头，隐隐想拒绝，但方卉敏这种兼顾朋友和前辈的身份，让她这个职场新人多少有点不便回绝。

　　“今晚我朋友凑了个剧本杀局，有三个单身男生，听说都不错。现在需要两个女生，一个是我，另一个……”方卉敏说着，瞥着封玲。

　　封玲心领神会地指了指自己，“另一个是我？”

　　“我早就知道你会答应的，所以我帮你交钱了，算我请你的！”方卉敏拍手道。

　　“嗯……”封玲尤然有些犹豫。

　　“啊呀来吧来吧，剧本杀对你可是拿手活儿。你呢，尽管去那儿大杀四方。我呢，负责去相看帅哥，就这么定了！”

　　这倒是，剧本杀对于封玲而言可谓小菜一碟，大学时她就玩过几次，朋友们都说：如果封玲没推理出凶手，那么凶手就是封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