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过去 ...
-
闻钟将温言迎进来，让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给他沏了一杯热茶。
他不知道温言来这里是什么目的，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如果是因为时越琛的话，为什么半天温言都没有开口说一句关于时越琛的话。
反而是——
“做演员这一行，一般是不是都挺忙的？”温言抿了口茶水，抬头看向茶几对面的闻钟。
这问话，是要和他展开话题接着聊下去？
“还好，最近是有些忙。”闻钟友好地笑了笑，回了一个不算熟络但也不算疏离的答案。
然后，温言就以闻钟这条似是而非的答案为展开，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愉快交流。从演员聊到拍戏，再从拍戏聊到电影，又从电影中引申了许多医学知识，最后终于绕回到了今天来这里的话题上。
闻钟深吸一口气，灌了一口杯子里已经冷下来的凉水。他第一次在社交面前感到了恐惧和退缩，从来不知道温言原来是一个这么能说的人。
“你不用担心，我今天过来不是把越琛接走的。”温言把空掉的茶杯放在桌子上，“我想让你把越琛留下来。”
闻钟僵硬了一瞬，一时没能从他这八百度大回旋的话中拐过弯来，最后嘴里听从本能地，“嗯？”了一声。
这声短短的疑惑里，先迟钝，后扬起，不再多说都能感觉到闻钟的万般不解。
温言难道不是洪芷蔓派来宣誓主权，顺便把时越琛接走的吗？
“越琛他很喜欢你，留在你这里对他记忆恢复更好，洪阿姨那边我会再劝劝她的。”
“可是，他失忆前对你……”闻钟顿了顿，还是换了个说法，“和你之间感情应该是最好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应该也知道，不过是一场协议婚姻。”
温言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向闻钟。那笑容淡淡的，其中似乎不包含任何情绪，但是眼睛中略带压迫性的逼视，又让闻钟感觉到，那笑容似乎穿过他心底深处最脆弱的地方，精准地握住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人们最拼命解释的，正是他们想竭力掩盖的不堪。对于这一方面，温言出奇的敏感。
“有些事情，你应该想错了。”温言察觉到了闻钟的误会，想开口解释，却发现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可以解释的地方，“我和越琛之间只有普通朋友之间的感情。”
这样的解释，足够直白，即便是个傻子也能听明白温言话里的意思。
但是，只单凭一个解释就把他曾经以为的一切全部打消，好像他真的是个傻子一般。如果，当真是这样的话，当年那些事情究竟又算是些什么。
闻钟垂眼，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些许外露的情绪，只轻轻落下了一个字：“好。”
温言走了，走的干脆又利索，听到闻钟答应后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走之前甚至都没有去看时越琛一眼，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还在卧室里面发着高烧躺在床上的人。
但是，闻钟知道，温言这一趟是专门为了时越琛赶过来的。
送走温言后，他回到卧室里面。时越琛依旧紧闭着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小刷子，柔顺的黑发一缕一缕地铺展在床上，像是在等待王子吻醒的睡美人一般。
闻钟坐在床边，把他遮在额边的头发捋到了一旁，手碰了碰额头。额头温度不高，体温也已经归于平稳。
他想：时越琛，我能再信你一次吗？
六月的风，吹的空气里面有些燥热，闻钟坐在校园小道的凳子上，坐在一旁的时越琛递给他一张请柬，简洁明了地说：“我生日。”
闻钟接过来，摸到请柬上面精细复杂的花纹，虽说对时越琛的家世提早有所了解，但看到请柬上的地点时心里还是陡然一惊。
虽说他的家世也不算太差，但比起时越琛这种豪门世家来说，那还是差的有些远。更别说，一个生日宴便就有如此隆重的仪式。
闻钟捏着请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没有漏掉一处后，回时越琛：“好，我肯定会去的，到时候给你准备个惊喜。”
时越琛看着闻钟在阳光下明亮的发光的眼睛，暗暗压下疯狂跳动不停的心脏，礼貌而克制地点了点头。
一周后，宴会举办地点。
闻钟下车后，被门口的迎宾领了进去，让他稍等，说少爷还在那边跟客人聊天。
闻钟在等待的期间，看到了很多曾经在财经杂志上见过的各种有头有脸的人物，期间甚至有几个穿着华丽的贵家少爷小姐频频往他这边看。
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背脊笔挺，手中捧着一杯刚刚服务生递来的香槟酒，肩背虽显青涩但并不瘦弱，整个人站在那里，犹如古希腊质感的油画。
一开始，似乎是觉得他面生，并没有人贸然前进，但过了好久，都没见他和谁有过交流后，终于有人决定迈开步子朝他走来。
突然，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先人一步，走到了闻钟面前，也让刚才才决定好的人显出遗憾。那人并不陌生，正是今晚上生日宴会的主角——时越琛。
“让你等久了。”时越琛今晚上打扮的格外隆重，白色的西装低调优雅，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修饰出他俊美的轮廓，也足以让他担任起今晚上所有人视线的焦点。
闻钟看到时越琛的步子略显匆忙，想起刚才迎宾的话，知道今晚上时越琛是很忙的，能抽出这个时间专门过来和他说话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看着面前身姿挺拔、面容俊美的时越琛，他心里闪过一丝奇异的触动，心底那个发芽许久的种子竟有再次长大的苗头。
半年多的时间里，他们从陌生人变成了很好的朋友，有一种暧昧的氛围时不时在两人之间流转，他希望自己的感觉是没有错的。
“生日快乐！”闻钟把他一直提在手里的礼盒递给了他，里面是一块小众品牌的手表，但也是闻钟攒了好久的生活费才买下的。
他从之前的时候，就觉得时越琛那充满骨骼感和力量感的腕骨上很适合佩戴手表，可是太昂贵的略显庸俗，太廉价的又太过平凡，他翻遍了好多手表牌子，才终于找到了这样一块合他心意的手表。
“希望你会喜欢。”
“谢谢。”时越琛接过来，眉目间带着惊喜。
“越琛，你温伯伯来了，还有温言，快去和他们说说话。”有一道女声从后面传过来，拉走了时越琛的目光。
闻钟跟着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和时越琛长相极其相似的女人，尤其是那双漂亮的眼睛。他反应过来，连忙礼貌地问好。
洪芷蔓对他点了点头：“你就是闻钟吧，经常听越琛提到你。”
时越琛走后，洪芷蔓主动靠近他，拉着他的胳膊，对他很热情。
闻钟受宠若惊，但也有心想要和时越琛的母亲交好一些，便顺着洪芷蔓的话往下说，不知不觉已经被带到了二楼的地方。
相比一楼的宽阔热闹，二楼明显安静狭小了许多，这里是个类似休息室的地方，面前有一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透过玻璃看到后花园里面的一切景色。
闻钟站在洪芷蔓旁边，看到了花园里面的时越琛，以及他旁边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陌生男人。那男人看起来年轻，比时越琛大不了几岁。
两人亲近地挨靠在一起，时越琛的脸上露出了一种闻钟从未见过的放松的笑容。那是在面对最亲近的人时才会有的表情，在此之前，闻钟从未想过时越琛竟然也会有这种表情。
他的心里咯噔一跳，一种苦涩的感觉夹在胸腔之间，让他闷的难受。
“越琛旁边的是温言，比越琛大三岁。”洪芷蔓适时地出声，为他解释，“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的，尤其是高中以后，更是经常碰在一起，瞒着家里人出去玩。一开始我还觉得奇怪，直到后来越琛跟我说他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洪芷蔓笑了笑，但闻钟的心却跌到了谷底，他好像已经知道洪芷蔓要说什么了。
“虽然是男孩子，但是现在同性恋都已经合法成婚了，我更不会有什么意见，只要我的孩子开心就好了。”洪芷蔓望了望楼底下的两人，最后回头看向闻钟，“你应该不会因为越琛喜欢男孩子就疏远他吧？”
怎么会呢？他自己都喜欢时越琛，怎么可能因为时越琛是同性恋就疏远他，该疏远的人，是他才对。
闻钟觉得自己现在的脸色一定白的可怕，他笑的很勉强，似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说了那么一句话：“不会的……”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了一楼，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他不相信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误，他还是要当面问一问时越琛。
但是，直到宴会结束，闻钟都没有机会靠近时越琛。
他给时越琛发了一条短信，自己走到了后花园里等着时越琛。走着走着，他便来到了今天时越琛和温言待过的地方，那里有个小小的白色秋千，在花园里并不少见，但在这种豪宅宴会中似乎就比较稀有了。
闻钟摸了摸秋千，站到旁边并没有坐过去。
洪芷蔓告诉他，时越琛小时候的时候为了喜欢的人，甚至还亲自做了一个小秋千，那大概是他初中的事情了，秋千的草图甚至都被她保存在了手机里面。
手心里的绳子磨得难受，但闻钟的手却是越攥越紧，直到有个人闯进了花园里面。
闻钟刚松开手，还没来得及看清后面的人，那人就贴了上来，浅淡的酒气不算难闻，混杂着一股雪松香冲到他的鼻子里，让他在黑暗中辨清了来人。
“时越琛？你喝醉了。”闻钟扶稳他，整个人已经被逼到了秋千上。
“闻闻……”时越琛似乎认出了他，但却念了一个格外亲近的昵称，他平时绝对不会说出的称呼。
闻钟瞪大了眼睛，还想说些什么，时越琛却接着揽住了他的腰，把他压到了秋千上面，在他的唇上烙下了一个混杂着酒味的吻。
时越琛不得要领，只是胡乱地在闻钟的唇上磨着，让闻钟的唇有一股火辣辣的疼。
闻钟攥住时越琛的西装，突如其来的吻让他反应不过来，他的脑袋轰然炸开，但却还想着找时越琛的最主要目的。
他把时越琛推开，想要先和他问话。
但这一举动却似乎惹怒了时越琛，让他重新压了下来，甚至在闻钟嘴上咬了一口。
闻钟痛的哼了一声，嘴唇启开，时越琛抓住机会伸出了舌头，两个人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吻，虽然彼此间都没有技巧，只能凭借最本能的反应纠缠搅动。
那一晚上，两个人彻底打破了彼此间最后一丝暧昧。时越琛把闻钟带到了二楼的休息室里，两人的西装都被弄的一塌糊涂。
可能有酒精的作祟，也可能是荷尔蒙的诱惑，等闻钟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床上已然不见了时越琛的身影，手机铃声也响个不停，闻钟拿起电话，撑着还有些不舒服的身体赶回了学校，辅导员告诉他有个导演看上了他，想要在他们学校里面拍一部电视剧。
闻钟应了下来，接下来的两天里他和时越琛都很默契地没有交流。一是他不知道如何与时越琛开口，二是他不知道到底该问什么。
直到他有一天出校门的时候，见到了温言和洪芷蔓，洪芷蔓给两人介绍了一下，说他们两个人正准备去时越琛学校里面逛逛，这里也是温言曾经待过的大学。
见到温言的那一刻，闻钟心里有一种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暗中比较，但是温言很温柔亲和，和他的性格着实不太相像。
也恰好，那天时越琛叫他出去，他觉得到时机了。
两人见面，氛围有些尴尬，毕竟前一秒还是朋友 后一秒就跑床上去了，两人甚至谁都没有解释一句，这氛围不尴尬才有些奇怪。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闻钟直截了当地问。
时越琛愣了愣，轻轻点头。
“喜欢很久了？从小时候就开始了？”闻钟继续问，他看到时越琛的耳尖红了一些。
然后，时越琛继续点头。
闻钟看着时越琛，冷笑一声，控制不住自己怒气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恶心。”
周围似乎有人惊呼的声音，但他没有在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走到宿舍门口，他听到身后有烟花燃放的声音，很久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眼里变得湿润起来。
原来是“温温”，并非“闻闻”。
他憋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显出狼狈来，把时越琛所有的联系方式都删除了。
这是他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丝体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过去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