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生之华》依依清澄

35、第35章

　　回到教室后，我还没来得及吃口饭，就被筱原良司叫出去。

　　“美美，我有话跟你说，你来一下。”

　　我叹口气，心想今天中午是吃不上饭了。

　　跟着他走到了学校“谈话专用”天台，我听他开口道：“为什么要遂了那家伙的意！美美你不愿意就直说不好吗！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前有强迫我入部，后有强迫我制作便当给他，筱原想要替我打抱不平的心情也能理解。

　　我平静地跟他道：“谢谢你今天出头帮我，不过我并没有在委屈自己，因为事情发展成这个样子也有我自己一部分原因，我只是想找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

　　筱原不解又愤然地看着我：“你果然有什么事瞒着吧！从见到他的那时开始美美你就变得奇怪，不仅在那次对决中状态反常，还会时常在看到他时露出谁也没法理解的神情，你这个样子怎能让人不在意？信平元秋也定是因为你这个样子才起了跟你玩玩的兴致！”

　　“……这些我都知道，只是理由我之前也说过了，不能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还请相信我能妥善处理这件事。”

　　筱原良司有些赌气般道：“我不明白你到底要怎么妥善处理……我只看到你拿他没办法，现在事事顺着他，我看你怕是要陷进去！美美你可别告诉我你看不出来，他就只是想跟你玩玩而已！”

　　我失笑：“这我还能不知道吗？但是像你那般激进地处理方式只会适得其反，以后你都不能跟我一起上下学了，信平不同意。”

　　“……师姐！”这小子只会在某些时候会对我用这个称呼，而此时他有些不满，“你还说不会陷进去，现在你都这么听他话了！”

　　我摊摊手：“他威胁我要对你下手，我这不是没办法嘛。你难道想遭受无妄之灾？”

　　这小子还是有些气：“……这一点都不像你！”

　　“哪里不像我了。”

　　“师姐应该反过来给他个下马威！明明有这么强的实力，为什么还要忍气吞声？！”

　　我直叹气摇头。
　　这小子还是不够了解我。又或者说我俩的观念有着根本的不同，这小子只要占理就绝不会退缩，一点不懂变通，有点英雄主义，且崇尚强者，不然也不会对我这么推崇。估计他是还没见到比我厉害的人，我十分确定他如果见到比我更厉害的人，就会转而投到那个人的名下了。

　　不过他还算是个好孩子，心存正义，不会做出背刺之事，是个值得一交的人。

　　*****

　　放学后，信平像是怕我跑了似的，早早就出现在我班级门口等我。

　　这不免又引起班里一群人的悄悄议论。

　　唉……我的平静生活。
　　没想到我避过了剧情，却没避过突如其来的麻烦，惹上了□□少爷，我以后真的有平静的生活可以过吗？
　　我甚感担忧。

　　信平说的约会，不过是很寻常的逛街游玩，末了，到饭点就请我吃饭，我本来想说AA制，可当看到他带我进的店的豪华程度，我就闭嘴了——付得起才有鬼。
　　我提出过抗议，但抗议无效，信平依旧我行我素。

　　本以为吃完饭就是结束，不想一出店门，就看见一辆摩托停在路边，信平从车旁那人手里接过钥匙，跨坐上车就朝我道：“美美，上来。”

　　……他不会还想带我骑车兜风吧。
　　我连忙推拒：“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家了。”不然老爹那里就没法用社团活动延时这种借口忽悠了！

　　信平带上帽子，也朝我递来一个：“有个地方想带你去，不会很久，看完了送你回家。”

　　“真的不行……家里门禁比较严。”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是在咆哮，让你送回家还得了！被老爹看见该如何是好！他老人家双标得厉害，在他心目中除了山本武，其余男生一概不合格！

　　“如果叔叔怪罪，我亲自上门谢罪。”信平的态度依旧强硬，“那要不然你现在跟家里打个电话，我来跟叔叔说。”

　　“……”那老爹绝对会打车杀过来，然后跟信平起争执……为了避免这场冲突，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吧……

　　我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出行，坐上车后座时还有些忐忑，我从来没坐过这种车兜风，特别害怕一个加速就把我甩出去了。
　　而信平这家伙绝对看出了我的紧张，在我还没准备好时就一个加速猛地前进，故意耍了我一下。身形不稳让我慌慌张张地抓住了身前的躯干，隔着衣料还能感受到那人在憋笑颤抖。

　　我笑你大爷的。

　　摩托在路上兜兜转转，驶上了环山公路。
　　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路上也很少有路过的行车，我疑惑着他把我带来这偏远山上是要干什么，如果是想图谋不轨，那我绝对反把他做掉……

　　车停了下来。
　　我看了看周围，是一处面积比较大的停车带，平台朝外突出，在山腰上形成一个眺望的平台，而不用对方多说，只稍多看几眼，我就知道了他带我来这的目的。

　　视野所及之处，是灯火辉煌的城市上空，是连绵不绝的星河璀璨，明亮得如星光坠地，灿烂得如触手可及。
　　如此夜景，我已许久没有好好欣赏，犹记我从前最喜欢高处，经常寻找各处观赏景色的最佳地点，只有俯瞰大地，我才能获得片刻的心宁。

　　“怎么样，景色不错吧？”信平在我身旁炫耀般地分享这番景色。

　　是不错。
　　可当我看向身侧的人后，眼里便再也没有了那繁荣的夜景——
　　从前有数个日与夜，我身侧都有这么一个人陪我一同欣赏，我们会从天聊到地，从瀞灵庭聊到流魂街，从尸魂界聊到现世，他说他喜欢高处，在感受人之渺小时也感受到世界之大，他说他喜欢这样跟我聊天，因为我也是能感受到自身渺小之人，看待事物有着与他相同又不同的通透。

　　他每次夸赞我时，我都不置可否。
　　他觉得我们是同类人，可我从不觉得我与他处在同一个世界——不论何种意义上。

　　不过我还是很感谢他出现在我的生命里，没有他的引导，我将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死神。

　　“美美喜欢这儿吗。”那人扬着与记忆中不同感觉的笑容，眼里映照着微弱的光亮，不着掩饰地看着我。

　　“喜欢……”我翕动嘴唇，轻轻吐出话语，“你也喜欢高处吗？”

　　他答：“喜欢！很美不是吗？况且开阔的地方也能让人心旷神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来这——哦，对了，你是我第一个分享这地方的人，感到荣幸吧！”

　　他将手撑在护栏上，微探出身体眺望远方。
　　微风轻抚他的刘海，就如我看过许多次的那样，发丝柔顺飘动，无端增加了一股美感。

　　男人侧眼看来，随后转动头部，刘海随风改变了流向，眼睛在刘海的遮挡下时隐时现，男人的脸如梦如幻，似缥缈，又近在眼前。

　　“像吗。”他没什么表情地说出这句话。

　　我鬼使神差地回了：“很像。”真的很像。我甚至没问他在问什么，就接上了他的话。

　　“你对他念念不忘。”他似乎很喜欢说这种似疑问又似肯定的话语。

　　“我没法忘记他。”我诚实地面对自己的心情。

　　“你想忘记他。”他面向我，剖析出了我的情感。

　　“……我想，但我不能，不可以……”

　　“忘了他吧，”他抬手拭去了我脸上的一滴水，“以后你只认识我就好。”

　　眼中的光线尽数晕开，当泪水决堤，我才没忍住，又像许多年那样，捂着嘴压抑地哭了起来——不可以被人听见，他们不会理解我的心情，他们只觉得我拖累了信平五席，是个脆弱无用的人——可我唯独不怕被信平五席看见泪水，我希望他可以看到我的忏悔，希望他认清我是个会为别人牺牲而感到高兴的卑劣之人，我希望他可以看到我的痛苦，希望他认清我是个不愿被套上人命枷锁的自私之人……我希望他能够重新选择，不要为了我这种人付出生命……

　　面前的人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抱我。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这个动作。
　　他抬起的手臂顿了一顿，放下了。

　　我害怕他的触碰。更害怕他此时的触碰。
　　我怕我会忍不住将面前的人当成替代品，将自己满腔的情绪宣泄给他，我怕我会错把他当成故人，这样往后我的命将不再属于自己……

　　我自嘲在这样情感崩溃的时刻，还能清楚地认知到，面前的人不是我该还恩的对象，可见他们相差之大，我都无法欺骗我自己……

　　为什么人的灵魂会如此不同，我所认识的那个信平五席，真的就消散在了尸魂界的灵子之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