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如永恒的夏日》谢楼南

18、第三期 待把相思灯下诉（4）

　　周日他们依然有一天休息放松的时间，这次节目组没有再安排他们出去游玩，而是任他们自己在酒店里放松。

　　李缨昨晚跟燕夕鹤在海边看那个“很亮”的月亮，吹了很久海风，就久违地睡了个懒觉，直到上午才起床。

　　她收拾好了准备下楼去吃个早午餐之前，还是去按了燕夕鹤房间的门铃。

　　不为其他，就是害怕燕夕鹤昨晚吹了太久海风，今天又病了，发着烧躺在床上没人知道。

　　好在她没等多久，燕夕鹤就穿着睡袍来开了门，他显然也是刚醒，不但头发有些凌乱，连神色也不是很清醒。

　　但他看到李缨后还是靠在门边，柔和地笑了笑：“小缨，找我吗？”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现在李缨稍微低头，就能看到他睡袍领口下的春光，别说，还挺有料的。看得出来确实经过身材管理，肌肉的形状练得还挺好。

　　李缨又抬起头，看着他眼神有些朦胧，睡得有些嫣红的薄唇也微张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昨晚那个吻，现在怎么看他，怎么觉得他有些妖娆得过分。

　　她有些欲盖弥彰地清了下嗓子：“夕哥，要不要一起去吃点东西？”

　　燕夕鹤点了下头，他似乎还不是很清醒，对李缨的小心思没什么察觉，只是笑了笑：“我可能还要打理一下，小缨可以先去餐厅等我。”

　　李缨点点头，又问他：“夕哥，你还好吗？要我帮忙吗？”

　　然后李缨就看到他柔柔地笑了笑：“自然是要的。”

　　李缨一愣，就看到他又笑出了声：“好了，不逗你了，我也不可能连洗漱换衣服都要人帮忙，你去楼下等我就好了。”

　　李缨有些瞠目结舌，这人怎么无聊到这种地步，连这样的小事都要逗自己。

　　她轻哼了声转身就走，暗暗下定决心看下次他晕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去扶。

　　她去餐厅吃完了一份早餐，喝完了一杯咖啡，还是没等到燕夕鹤过来。

　　无聊之下，她看到扮演“神医沈怀生”的康老正坐在餐厅里喝茶，还戴着老花眼镜刷着手上的手机，就逛了过去。

　　她本来不过是想过去跟老前辈聊几句，但刚走进，就看到康老神色认真地看着什么。老人家的手机字号都调得很大，李缨一眼扫到屏幕上，像是某个知名的社交平台。

　　李缨不禁偷笑，想不到老人家还挺潮，没事去刷一刷社交媒体。

　　这接近两个月了，李缨一直被节目组和她哥管着不能上网，骤然看到熟悉的界面还有点心痒痒。

　　她四周看了下，餐厅没有其他节目组的人，就坐在康老旁边的沙发上，笑了笑对康老开口：“康老师好。”

　　康老从老花镜片后探出眼睛看了看她，笑了起来：“是小李缨啊，你没跟你哥他们去潜泳？”

　　李缨心想好家伙，说好了在酒店休息，她哥却偷偷去潜泳了，不用说，肯定还带着莫祁。

　　李缨笑着摇了摇头：“我起晚了，没赶上跟他们一起。”

　　她边说就边凑过去，假装不经意地，又扫了下康老的手机屏幕。

　　等她看清上面的字眼，就愣了，那是一个讨论颜昔的主题，但是措辞却并不友好。

　　康老看她注意到，叹了口气，将手机递给了她。

　　李缨划着屏幕粗略地看了下，转发和点赞都挺多，讨论热烈，有了不少人的发言。

　　“我真是太失望了，我以为颜昔是个踏实低调的演员，跟那些喜欢炒作的明星不一样。结果他不但去参加恋爱综艺，还炒CP炒得很开心。”

　　“颜昔之前也就是故作姿态吧？一直装得很低调，其实他就拍过两个文艺片，票房还都没多少，除了拿过奖名声好一点，还有什么？这次上综艺不就是为了蹭点流量。”

　　“一直在节目里强调身体不好，用在国外留学的经历卖惨。我看身体不好，也没耽误他上节目，跟流量女明星谈恋爱。”

　　“我能接受他参加综艺，只要别耽误演戏，演员要多方位发展也能理解。但是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什么‘低调’‘清高’了？不觉得很虚伪吗？”

　　李缨一行行滑下去，虽然每一句话都没有说得过分难听，但是却每一个人都在质疑和指责颜昔。

　　这些本来也就是公众人物所要承担的，面对鲜花和掌声，同时也要面对挑剔和非议。

　　更何况这些质疑其实也已经足够温和，不过是一些影迷和粉丝，在看到了和他们期待不符合的“颜昔”后，所有的一些在正常范围内的反应。

　　不过……李缨想起来她之前曾经嫉妒过颜昔，因为公众对于颜昔评价，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演技好，一鸣惊人拿下国际影帝，第二部作品里，表演也同样优秀，接连获奖，甚至美誉更多。

　　他低调，不接任何代言，不出席任何活动，只是过两年会拿出一部作品，在这期间，他神秘到好像不存在于现实之中。

　　他确实像是一个单纯为电影而生的演员，也确实像是这样一个瞬息万变，又光怪陆离的名利圈之外的隐士。

　　看着她沉默下来，康老把手机从她的手中拿了回来，锁上屏幕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又把鼻梁上的老花镜取下来，叠好放进眼镜盒，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才缓慢开口说：“其实在我们那个年代，演员也是要接受批评的。大家发言没有现在这样方便，会写信寄到报社里，报社选择一些发表在专门的栏目。

　　“有赞美的，批评得更多些，还会找到各种角度。演得太浮夸，演得太呆板，哪里演错了，都会说。”

　　康老说着又喝了口茶，语气开始带上了些笑意：“还有批评演员的长相太油头粉面，不够硬汉。”

　　康老说的很多用词，都是现在不太会出现的词汇，他一边说着，一边就看着李缨笑了笑：“他们是不是不允许你们上网？还会收走你们的手机？发一个新的？我年纪太大，换一个手机我就不会用了，他们就没有收走我的……你可不要告诉别人，我让你上了网。”

　　李缨勉强笑了笑摇头：“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我也不会告诉……”

　　康老又笑了：“你说颜昔？我认为啊，他可能不会在意这些。”

　　康老说着，又缓慢地开始讲起来：“当年批评我的观众来信也是有的，我有一阵，会把它们剪下来夹在笔记本里，时不时看一看，激励自己。后来搬家，我老伴把那几个旧剪报本不小心弄丢了……这么多年过去，别说当年剪报本丢了，就连我们那些老同事，老伙伴们，也走了不少……”

　　康老的语速很慢，李缨听着，却觉得自己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康老又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看过老电影吗？老胶片那种，还有默片时代的，一百多年前的老电影。”

　　李缨点头：“我喜欢看老电影，我哥哥也收藏了很多翻录的光碟。”

　　康老又笑了：“别说一百多年前，你看几十年前的老电影，那些演员、导演、编剧……连里面扮演儿童的小孩子，现在都很可能已经离开了人世。

　　“但是我们现在，还在看着他们共同创作的作品，看着他们的表演。如果我们足够努力，创作出了足够优秀的作品，那么很可能一百年以后，还有人在看我们的作品。

　　“一个优秀的作品，它的生命，要远远长于我们这些创作它们的人类……”

　　康老说着，带着慈祥的微笑看她：“小李缨……不要被外界的声音过多地分散了精力，要好好地，认真地创作，留下好的作品。”

　　康老说完就笑起来，端起自己的茶杯，拿上自己的眼镜盒站起来：“我不跟你说了，我要赶紧逃离肇事现场。”

　　他边说着，边像个老顽童一样，大笑着健步如飞地走了。

　　李缨下意识地回过头，这才明白康老说的“肇事现场”是什么意思。

　　燕夕鹤就站在她的身后，他唇边带着些笑意，一只手插在自己的口袋里，姿态很闲适，对着她挑了下眉：“怎么？你认为我会害怕挨骂？”

　　李缨听他说话的意思，就知道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来了，还不知道在她和康老身后听他们说了多久。

　　李缨下意识想要否认：“不……”

　　燕夕鹤忍不住笑起来，走到她身边坐下，他弯了下唇：“我说给你听，你肯定会信……我以前不是故意要低调，只是我父母一直不同意我演戏，我只能低调。”

　　李缨点点头，他就看着她笑了：“同样的，我现在也不是故意要表现出来我的另一面，我就是我而已……在‘颜昔’之外的燕夕鹤，我就是这个样子。但只要我在演戏的时候，我是‘颜昔’，而不是‘燕夕鹤’，那就可以了。”

　　他在这里强调了几遍，李缨才猛地意识到，她“啊”了声：“你给自己取了‘颜昔’这个艺名，是有深意的。”

　　燕夕鹤仿佛有些哭笑不得：“他们不是都在网络中讨论过吗？‘颜昔’谐音‘演戏’，说‘颜昔’就是为了演戏而生的。”

　　李缨皱了眉：“我原来以为你的真名就叫‘颜昔’，以为这是个美丽的巧合，谁知道这是你自己给自己取的艺名。”

　　李缨思索了下，还是有些不解：“你说这些，跟你说自己不怕挨骂……有什么关系？”

　　燕夕鹤又笑了，好像觉得她反应有些慢，他笑着说：“‘颜昔’在我这里，就是为了演戏而生的。”

　　他边说边弯着唇，这一刻他是洒脱肆意的燕夕鹤燕二公子，但他口中说出来的，却是关于“颜昔”：“所以作为‘颜昔’，我只需要认真地演戏，努力地留下更多好作品。其他的事情，我不会去在意。”

　　李缨愣了一阵，当她的脑袋终于转过弯后，她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怎么突然有种感觉……我心中的偶像‘颜昔’保住了。”

　　燕夕鹤唇角的弧度更大了些：“你刚刚说，你的偶像‘颜昔’。”

　　李缨“哼”了声，立刻反唇相讥：“我说我的偶像是‘颜昔’，跟你燕夕鹤又有什么关系？”

　　她说完自己就忍不住笑了出来，燕夕鹤也笑出了声。

　　餐厅里没有其他人，李缨干脆故技重施，扑上去把他推倒在沙发上，抓着他的手腕狞笑：“为演戏而生的颜昔老师，今天你一定要给我签名，不然，哼哼，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燕夕鹤能怎么办？燕夕鹤只能给她签名来保全自己，他用李缨随身的口红，签在了餐厅的餐巾纸上，签的是：颜昔。

　　他们在周一的一大早，就拿到了第四期的剧本。

　　李缨用最快的速度先读完了一遍，然后她又从头开始精读了一遍。

　　她沉默了很久，抬起头看到燕夕鹤也正看向了她，他对她微微笑了笑。

　　他们都没有说话，李缨不知道到了此刻，她应该说些什么，她只是觉得，脑海中有着太复杂的情绪，无法用简单的话语描述。

　　周三他们还是按照惯例拍摄了放松休闲的活动，只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出海，而是在酒店的厨房，拍摄了燕夕鹤和李缨一起制作蛋糕的过程。

　　燕夕鹤穿了个蓝色的围裙，一边用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准备着食材，一边带着点笑意对镜头缓慢解说：“首先准备一些鲜牛奶，120毫升就够了，倒入玻璃碗内。”

　　李缨作为助手跟他一起参与制作，在旁边递给他一个量杯。

　　燕夕鹤笑看着她轻声道谢，接着慢悠悠说：“再把玉米油按照4:3的比例混合进去，就是90毫升。”

　　李缨给他递了油，他又对李缨笑了笑：“如果没有玉米油，可以用其他植物油代替。”

　　李缨：“你是想教会我？还是想教会屏幕前的观众？”

　　燕夕鹤挑了下眉：“怎么？难道我们今天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大家吃甜点吗？”

　　李缨：“夕哥，正经一点。”

　　燕夕鹤带着笑看她：“嗯？我有不正经吗？你理解到哪里去了？”

　　他接着又把打蛋器递给李缨，还是带着笑，声音温柔：“来，小缨，把它们混合搅拌一下，打到黏一点，微微有点泡沫就好了。”

　　李缨：“好的，这个我会，我很擅长。”

　　燕夕鹤：“接着我们用低筋面粉，过筛加入搅拌好的溶液中……”

　　过筛的时候，李缨脸上不小心沾了点面粉，燕夕鹤笑着用手背给她擦掉，但却把面粉的面积擦得更大了。

　　李缨有些恼：“夕哥，你擦了半天，到底擦完没有？”

　　燕夕鹤笑着：“马上就好了……我有很用力吗？不好意思，弄疼你了？”

　　他们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做着蛋糕，燕夕鹤有些事情会自己动手，有些地方会指挥李缨。

　　但是到了一些需要点技术和经验的步骤，比如给蛋糕注心的时候，他就自己做。

　　他还是用他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握着裱花袋，语气也还是一如既往地柔情似水：“就这样，慢慢把内部的空间填满，不要太用力，不然容易控制不好溢出来。”

　　李缨在旁边歪着头看，还插嘴：“这个蛋糕好香，我快忍不住了，什么时候可以吃？”

　　燕夕鹤带着笑意抬头看她：“别心急，撒上些糖霜，放冰箱里冰一下，会更好吃。”

　　他们就这样，慢悠悠地做好了两盘纸杯蛋糕，然后招呼了节目组的人来吃。

　　周五花絮播出完毕后，观众的反响也比较热烈。

　　“这个小蛋糕真的太甜了，有甜到我，不过我也开始担心了，我总觉得明天的大结局，会狠狠刀我。”

　　“我觉得你的预感是对的，今天发多少糖，明天就可以发多少刀。”

　　“那天我走在路上，突然有个速度很高的车，很快啊，把我撞到地上，车轮子压着我的脸就开过去了。等我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脸，真奇怪，那车轮子印又不见了。”

　　“被车撞的姐妹等等我，我也好像看到一辆车，又好像没看到。”

　　“明天快来吧，我快疯了，凶手到底是谁？是哪个王八蛋要害我们颜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