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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凶杀 ...

  •   “吴万总同我说起你,说要不是当初你放弃了升职机会,他不会获得如今的成就。”女人朝病房里瞄了一眼,“公公是脑梗?”
      傅萍伸手,“嗯。其实他一直很努力,能得到如今的成就,是他自己争取来的。”
      “我怕细菌传染给你。”女人摆手拒绝回握,“吴万虽然谦虚,但我还是想来见一面你。他当初因为你辞职,说了许多浑话,一直没面儿向你道歉。我在这替他跟你说句对不起。”

      九看向傅萍,既觉得这些语言艺术无聊得紧,又自不觉担心会不会伤害到傅萍。

      “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记不太清了。”傅萍不想多说,不愿原谅。但话递到眼前就不能说‘不行’,于是只好含糊过去,回身想进病房。
      “毕竟是他的错,这么胆小。”女人却非得拉着她聊两句,似乎责怪吴万更能彰显自己的特殊一样,“这样,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随时给我打电话。”她将名片递过来。
      傅萍接过,忍不住摸了摸,纸张的手感很好。
      “这层,大家都挺难的。患病的人也不好受,有时候脾气爆了些,你一定要找些方式排解。”女人看向病房内,目光流露出医生的悲恸,“生病这件事,是一家人的痛苦。”
      傅萍没有回答,默默将名片放进口袋。

      待女人走了,傅萍站在病房外捋了捋自己浮躁的发丝,目光呆滞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兀自问道,“你后悔吗,当年离家打拼?”
      九上半身靠在墙上,杂乱的刘海落下来,遮住眼睛与流转的迷茫。
      “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那时候没得选。”

      傅萍转过头看他,眉毛不停抽动,犹如一台出故障的机器濒临崩溃的边缘。走廊两边走过内科医生与垂头丧气的家属,床头嘶哑难听的铃声与急促的“滴滴滴”,一切都令人沉默。
      他蓦地想起楼下的急诊室——
      坐在拥挤的银色椅子上的人们,捏住病例单迷茫四顾。极速推过的病床上生死不知的伤员,害怕的求助、哭喊,生命处于死亡边缘,迸发出强烈的生。
      而此处,人人在沉默中,逐渐深入死亡的泥潭。
      “是啊,没得选。”她呢喃一句,便回到病房。

      这时,九察觉到身后有人刻意接近。没有立刻做出反应,而是待人近至一步迅速转身,尚没有看清来人抢先说,“诶,是谁叫我吗?”
      方远秋。
      他不愧为记者,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寒暄两句后将傅萍叫出来。

      “你好,是有什么事吗?”傅萍局促问道。
      “是有些事。”说这话时,他瞟了自己一眼。
      傅萍会意,对他说,“你先进去给爸削个苹果,等下我们就要回去了。”
      九柔和地应下,进病房给两老削苹果。

      腰部的伤好了大半,偶尔还是会发痒。他坐在病床左侧,面对病人,也能直接看见门口的方远秋。
      婆婆不敢打扰他,更多是攀谈,希望为自己儿子说两句好话。他敷衍地应下,眼睛则盯着方远秋说话时开合的嘴,大致推测出内容。

      “你之前不是说要给公公安排单独病房么。之前资源紧张,我去问了问——算是有一间,但价格实在太贵了。”
      “不麻烦,小秋很喜欢你,总嚷着说下次还要来找你玩......”方远秋犹豫了,支支吾吾说了一堆没用的音节,“就是,我上次看到...算了。”
      “没什么。我今天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你丈夫弟弟...曾因诈骗入狱。”方远秋解释了自己不是刻意去查,而是过去碰巧听同事说起过这件案子,“反正,你小心点。”
      傅萍似乎情绪激动的说了两句。
      “我不是恶意推测,只是作为朋友跟你说明一下情况。”
      后边的解释不用再看。

      九握紧了手中的水果刀,又松开。他将小刀放到桌子上,手一别,将连成串的苹果皮丢进垃圾桶。然后一刀刀割开苹果肉,将处理好的水果交给婆婆。
      婆婆殷勤道谢,他笑应了一声。

      -

      离开医院时,九正巧与前来查探的林警官擦肩而过。两人四目相对,林警官下意识礼貌地点了下头,他也回以点头示意。
      视线却以最快速度扫过林警官腰间、步伐、手,最后落回眼睛。
      是警察。

      回家途中,他随口问道,“刚才方记者跟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他帮我换了单独病房。以前公公睡走廊,也是他帮忙换进里面的。”傅萍回道。
      “是么。”

      进了家门,铺面而来一股玫瑰香气。
      他定睛一瞧,发现花瓶中原是一个花苞的玫瑰,开了一个小口。汹涌的香气从中涌出,四散在家中的每个角落。
      那只黑猫依旧不见踪影。

      “我来吧。”他撩起袖子说,“你也看见我手艺了。”
      “是。”傅萍竟浅笑了一声,叫他有一瞬间愣住。想起每个孩子刚孤儿院时,脸上还会露出的那种天真的笑容。后来,就只有直面死亡时,嘲弄的笑了。

      “等下,我给你拿。”傅萍今天突然变得很好说话,直接进房间将菜谱和笔记摊在饭桌上,“我都记在这里了。”
      他愣愣地“嗯”了一声,投身厨房。

      而傅萍趁这段时间先洗澡,然后躺进被窝便睡着了。
      待九做好饭,到卧室找她时,看见的蜷缩在被窝中的傅萍。她如婴儿般酣睡,以至于让自己不舍得叫醒。
      于是待傅萍睁开眼,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她几乎是从床上蹦起来的,但在看见九时,只是以接近哀求的态度问了一句,“怎么不叫我?”
      “你睡得太沉了。”九从沙发上起身,对面的电视机一直处于关闭的状态。他走到厨房将装好的饭盒拎到饭桌上,“十分钟之前装的,我们还来得及吃一顿。”
      “我...”傅萍下意识想拒绝,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好。”

      饭桌上,两人都不说话,风卷残云地吃完这顿饭。
      九起身准备启程,傅萍则突然进卧室,将藏起来的存折拿出来,放在他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有些糊涂,又隐隐感觉到原因,试探问道。
      果然,傅萍深吸一口气说,“我不知道你欠了多少钱。刚来时......”她避开谈论他来时那副狼狈样子,似乎为了保护自己的自尊心,“我算了下,一百万还是能还上的。我可以和你哥哥商量好。就是....我希望你能跟我说。”

      九愣了下,但立刻将存折推回去,“等下你自己去医院吧,我的伤口好像又有点裂开了。”
      末了又加一句,“可以把存折带走,这件事等你回来我们再说。”
      傅萍静静观望了一会儿,将存折收回来。

      对方离开后,九坐回沙发,对着没开的电视机发呆。
      直到六点钟左右,门铃响起。

      他起身去开——又是方远秋。
      还真是巧。

      方记者不喜欢自己,见只有九一人在家,客气道,“等她回来,我再来。”便转身想走。
      九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对方,笑说,“正巧中午剩了些饭菜。方记者帮了我们许多忙,要不坐下吃点东西?要是家里孩子在等你...”
      “她今天和她妈妈一起住。”方记者想了想,答应了。

      九在准备碗筷时,发现了傅萍藏着的两瓶白酒,拿了一瓶。

      “喝点?”他晃了晃酒瓶。
      疲惫的方记者瞄了一眼,鬼使神差道,“倒一杯吧。”

      方记者极懂分寸,两人吃菜前半段,围绕着家长里短不痛不痒地谈论几句。他也含糊回应。
      但半瓶下肚,思绪则不受控制地冲了出来。

      “你知道...你知道她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吗?”方远秋把玩筷子,已经有些摇头晃脑。

      而此时,忙得晕头转向的傅萍在终于睡着的公公病床旁坐下。
      婆婆回家休息,今夜是她陪床。刚才换病房一阵折腾,公公又是谩骂又是讽刺,中气十足的声音总叫她疑惑——他是不是根本没生病。
      不论如何,总算能安静地坐会儿。

      “每天,每天照顾一个脾性乖张的老人。还要被婆婆指责没顾好家,照顾好自己儿子。”方远秋的声音越说越响,“家里...男人还不安分,孩子,家长最疼的就是孩子,从出生前就开始期盼的。”
      九看了眼空置的孩子房间。

      傅萍的时间透过窗户,望向外边阴沉沉的天空。雨停了一瞬,露出几颗星星。
      她在想自己失去的孩子,会不会也变成了天上的一颗。
      想想,又笑了。

      “你是在说,我哥出轨了?”九给方远秋倒满,自己也一口闷掉。他酒量好,同对方喝的差不多,但依旧意识清醒。
      方远秋对此时却讳莫如深,伸出食指摇了摇,没有回答。
      然后闷下最后一杯,倒在桌子上睡着了。

      九看着方远秋,指尖筷子的方向调转,尖端朝下。
      七点的钟声响起。
      傅萍听见了公公呛了一口,紧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九手执筷子走到方远秋身边,伴随钟声,抬手——

      “喵!”那不见踪影的黑猫突然出现,上来就是一爪子,一道血痕立马出现在手背,溢出鲜血。
      他回头看向黑猫,它弓起背,成警戒状态。
      九鬼使神差地放下筷子,无可奈何地对它说,“六,我只是想活下去。”

      他的阴影笼罩住黑猫的整个身子,遮蔽了一切灯光。半晌,他缓慢地蹲下来,换成盘腿而坐,但依旧只能看见黑猫头顶。于是抓着黑猫的脖子,直接拎到左手上举起来。
      “说说看,我为什么要放过他?”

      而此刻,傅萍死死盯着剧烈咳嗽的公公,身旁“滴滴滴”的提示音无疑展露出病人逐渐加快的心跳。但病房外忙碌的医生正穿梭于不同病房,没有最快关注到这里。
      她呆滞通红的眼睛看向床头铃,身体却像被死死粘在凳子上。

      咳嗽声逐渐撕心裂肺,警告声也愈发急促,而她焦躁地不停跺脚,直起肩,又落下去。呼吸停滞,如同深陷大海,喘不过气来。
      最终,伴随一声破裂的咳嗽,警告声也归于“滴————”

      这声警告是生命的尖叫,她却像终于从水中探出头,忍不住笑了,紧接着开始剧烈呼吸,稍晌——终于记起起身去按床头铃。
      同时,九将黑猫放回地上,起身将方记者背到自己门口。外面阴冷潮湿,他回头瞧了一眼,任凭对方靠在铁门上睡觉,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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