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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发臭的玫瑰 ...

  •   “哗——”
      眼皮很重,傅萍只听见穹天雨幕倾斜而下的巨声。

      静,雨。
      拖鞋粘地,又抬起来。

      勉强睁开眼睛——
      整个房间笼罩在阴云内,所有物品表面似乎都蒙上了薄薄一层灰,在逐渐腐朽。只有客厅中央茶几上的一枝红玫瑰,鲜艳而炙热。
      电视机通线将她牢牢绑在椅子上,摆在原本沙发的位置。而沙发堵住了门口。
      九则坐在对面电视机柜上,右手翻阅着自己的手机,弹簧小刀在左手指尖翻转,时而弹出、时而收拢。左脚不耐烦地抬起放下,双眼低垂,唇间念念有词。
      傅萍打了个激灵,不自觉挣扎了一下。

      听见动静,九的单眼皮颤动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他什么都没说,傅萍却剧烈挣扎起来,细长光滑的塑料电线勒紧手臂内,让她有点喘不过气。但就是不停挣扎,‘砰!砰!砰!’,恨不得将椅子也给晃散架了。

      “傅萍。”九的声音低沉冰冷,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将手机放在一边,上前用左手抓住傅萍的肩膀,用了全力,试图将其牢牢按住,右手接过小刀,抵在她大动脉一厘米外。
      “冷静一点,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傅萍的眼睛瞪大到极限,双眼密布红血丝,有种濒死的疯狂。只听了前半句,仰头朝他冷笑一声,竟直直朝刀锋撞过来。
      九内心一提,连忙将刀尖收回去。但原本按住对方的左手放开,掐住她脖子,单手提了起来,迅速逼近,“你又想死?”

      她能感觉到九原本缓慢的呼吸猛地加快,眼神凛冽——野兽终于露出了尖牙。

      “咳咳——哈....咳咳。”傅萍感觉喘不过气,面孔涨红,两只手无力地企图抓开夺命的绳索。但九的力气不容挣扎,她只能断断续续道,“和你...嗬...有什么....咳咳....关系。”
      九身躯高大,阴影几乎笼罩住她整个身体。脸因为缺氧越来越红,几近酱紫——

      九放开了她。
      傅萍剧烈咳嗽起来,伴随着不规律的深呼吸。

      三分钟后,傅萍的呼吸渐渐恢复规律。
      “你到底想干什么?”
      九绕过茶几,坐回电视机柜。听见这话,侧头看了眼瓷砖的方向。

      “何故怎么死的?”
      傅萍愣了下,嘲讽道,“你逃不出的,周围都是警察。”
      “我知道。”九重复道,“何故怎么死的?”

      他的表情隐匿在一片片灰蒙蒙下,不参情感。傅萍却大声说,“我跟你说了,外面全都是警察。你一个杀人犯,还有时间问我这种问题?”
      九耸了下肩,又问,“你看见林清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感觉?”

      傅萍一时间忘了继续去摸电线,呛声道,“九,你不要把我和你当作一种人。是....这是个意外,我只是希望生活不要出问题,我有什么错?”
      九歪头打量她,似乎在观察什么。
      “算了,你知道什么呢。你知道什么呢。”傅萍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变得脆弱,格外委屈,眼尾抽了抽,“我心里难受,那天我拿起手机,却不知道打给谁。我心里难受。”
      这样说,她眼睛里却是一片迷茫。
      “谁在乎呢。”

      “活着,要活着。”九低下头,用两只手很认真地将弹簧小刀小心翼翼地收起来,放在腿边。转头看向窗外,雨越下越大,不少雨水穿过并不密封的窗户边,喷进阳台。
      “其实我第一次见林清...大概二十几年了,那天也下了这么大的雨。”

      林父加入了线人保护计划,但对一个训练严格的瘦弱孩子来说,最佳选择方法——是正面突破。
      他扮成被家暴的孩子,在夏日暴雨电闪雷鸣的夜晚,昏倒在驾车回家的林氏一家面前。在林父下车抱起他时,抱住对方宽阔有力的右臂,喃喃“爸爸我错了”。
      多简单。

      而当时,林清被他父亲藏在床底。
      父亲丧失生命体征的尸体在镜子前倒下,那双慈爱的眼睛正对上林警官稚嫩的眼睛。他透过一面落地镜,清清楚楚地看见与他相同岁数的孩子用小小的手,死死捂住嘴,眼泪汹涌而出。
      那时,他也感觉到心中有某根线颤动了一下。

      “生命是这么坚韧,不是吗?”九眯起眼睛,回想起自己回孤儿院,被妈妈关进小黑屋时所受所有折磨——却活下来了,坐在这里。
      傅萍的面部肌肉神经质地颤动了两下,“放屁!杀人犯!”
      九将头摆正,目视她,“傅萍,你内疚吗?”

      “所有事,所有人,都跟这花瓶一样,一摔就碎!”她已经听不进他说话了,头无规律地左右摆动,像被蜈蚣啃食的空壳大脑仅剩基础生理反应。

      那天,她和丈夫吃晚饭。
      为什么呢....好像丈夫因为自己不小心将红烧肉掉在桌子上,突然暴怒,吼了一句什么。
      她感觉自己抖了一下,‘砰’地将结婚照摔在地上。

      莫名的情绪从肚子里钻出来,以雷霆之势不可阻挡地突破了重重阻碍,控制了大脑。泪水与愤怒一起涌出来,像被扔进炸锅的鱼,溅了一身的热油。

      “我只是推了他一下,谁能想到他踩到照片,头敲在桌角,‘咚’地一下就死了?”傅萍又想到那位压在自己和丈夫头上的公公,竟最终是被一口痰呛死的。
      兀自笑了,比任何喜剧人员台下观众都笑得大声。
      “我只是....”傅萍笑完了,却哭不出来,“累了。”

      九也跟着扬了扬嘴角。

      “傅萍,你现在还有选择。”
      她只撩了下眼皮,自嘲道,“我?”
      “别死了。”九说,“跟我一起自首吧。”

      傅萍皱了下眉,左右摆动的脑袋停顿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敢相信这是‘杀人犯’能说出来的话。
      “好。”她吊起自己两边嘴角,扬起一个机械性的笑脸,“你给我解开,我们自首。”

      九点点头,上前帮她将电线解开。
      “傅萍,你之前给我的糖,我把他送给了一个男孩子。也不知道你还记得没,就是上次超市结账,排在我们后面的那个调皮孩子。”
      “我刚才坐在柜子上,想了很久。我怎么也想不到有哪里可以去,说到底我除了兄弟们,每天出货、吃饭,没什么可以做的。”

      不是内疚驱使九这么做,而是心中从那天看见镜子中的林清时,他似乎就感受到内心种下了一颗种子。他每天捂着心脏,伴随生命的声音入睡。
      一天天,在六死前那声恳求下,九心里的那颗胚胎猛地长大了。
      它是尚且如此幼小的生命,在闻到这个家中食物的味道后,苏醒过来。心脏不停鼓动,小声地在这七天同傅萍说话,而此刻,如刚刚脱离子宫的婴儿,慌张无措,只能靠说话缓解恐慌。

      他低着头,看不见傅萍的表情。

      电线终于解开了。
      “走吧。”他朝傅萍笑了一下,朝门口走去。
      而他身后,傅萍一把拎起花瓶,朝九头上毫不犹豫砸下去。

      “砰!”

      九一个趔趄倒在门口,大脑嗡嗡作响,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是生死存亡,他只需要咬下眼前对手一块肉,撕裂对方的脖子。
      但此时此刻,他只感到了一阵迷茫。

      他以为自己吃掉对方的面,那副神情的傅萍就能活下来。最后却是傅萍倒下了。
      他以为跟对方讲明白自己的意图,两人都能重新来过,最后却是自己倒下了。

      就在他犹豫间,傅萍一个探身将电视机柜上的小刀拿来,打开。然后直接压在男人肩膀的伤口处,在九尚未做出反应前,麻木且迅速地扎进九的脖子。
      生命的流逝激起了九身体的条件反射,在第二刀扎进来前,他背身抓住傅萍的手,用力一拽,狠狠甩在地上。他压住傅萍的身体,右手狠狠掐住傅萍的脖子,不过两秒,已然挤压去了她所有氧气。
      “嗬嗬——”傅萍发不出声音,却感受不到恐惧,只是定定看着他。
      在她渐渐喘不上气来时,九也几乎已然丧失了呼吸。即使傅萍划开的地方不够准确,扎进了骨头,但死亡依旧会降临。
      她伸出手揽住九的肩膀,用力一推。往常,该是不动分毫,但这次用尽全力,她占了上风。重新压制住他,九眼前模糊一片,意识在消散。

      她因缺氧眼前一片白,双腿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但左手抚上勒住自己脖子的死亡缰绳,她感觉自己仿佛将生命牵在手中。闭上眼,右手中的小刀再次扎进九的脖子,这次一刀,确定地夺取了九的生命。
      九张嘴喃喃说了句什么。

      昏迷。

      待回过神,她只感到手中粘腻。低头一敲——红褐色的血已经干了,深深嵌进了她的掌纹,也将小刀牢牢黏在她手上。
      她看着眼前一切,有些发愣。

      嗅。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臭味。这才发现自己举起花瓶时,里面的水倒出来泼湿了自己半身。将近七天没换水,已经开始发酵发臭。

      “喵!”黑猫从房间里缓步走过来,看见九的尸体和满身是血的傅萍,尖锐地叫了一声。但还是淌过血迹,来到九的身边,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舔了舔九的眼角。
      他再也不会睁开眼睛。
      “喵~”小九悲伤地叫了一声,傅萍只是发呆。

      两人旁边,那枝极尽盛放的玫瑰依旧维持在最好的状态。傅萍伸出手捡起来,想感叹自己当初选这枝玫瑰,真没选错。
      这时候,她才发现——美丽的玫瑰啊,花心处浮着一层白毛,显然早早发霉了。所以花瓶中才是发臭的黑水,原来,早早,根就已经烂掉了。

      是因为自己没换水吗?
      还是因为花本身的问题?
      她不知道。

      雨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停的,电视机柜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爬过去拿起来看——
      傅萍:一刻钟内,若我没有回复,危险。
      林警官:准备。

      她像是思绪断掉的木偶,别了下头,突然意识到——即使自己真的杀了九,或许也能将一切罪过栽赃在他身上,自己不过是正当防卫。
      思及此,她慌忙爬起来,跑向阳台,匆匆将床单解开:里面空无一物。

      九是什么时候处理的?
      他处理到哪儿了?
      这一切没有答案。

      而暴雨过后,明亮的太阳竟冉冉出现了,破开阴云雨幕,用温暖的阳光迅速铺满了整个世界。她走上前,将脸贴在玻璃窗上,看见对面枯死的大树枝干两边长出了新的嫩芽。
      黄梅天终于过去了。

      傅萍意识到这点,眼睛皱起来,迅速泛红,瞬间充盈泪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开始一点点揪着疼,甚至不敢回头去看——九的尸体,即将破门而入的警察。
      紧接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泪水止不住地流,她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也找不到任何原因——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手机又震了一下。
      傅萍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大树,玫瑰还攥在手里,她一片片碾开,让其随风从窗台飘落,直到手中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腐朽的杆,她打开窗——跳了下去。

      林清破门而入时,只见余留的惨案。窗户打开,她奔上前探出头向下看。

      一支光秃秃的花杆躺倒在尸体旁,傅萍的头正正巧巧磕在台阶上,一磕便碎了。水泥上一滩鲜红的血泊,在破败的公寓楼中央,如盛开的玫瑰。

  •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结局,完结。
    下一篇《男主他克我》,现代奇幻言情。
    许信对顾何朗一见钟情,可惜使劲手段也追不上,表白失败。
    当夜回家,她被醉汉袭击,命丧当场,竟一朝回到两人初遇时。
    然而....就是追不到,怎么样都会死。
    又名《女主竟把金手指用来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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