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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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王嬷嬷和冷泉交换了差事的事情被院里众人知晓，但这次交换并没有引起其余丫鬟的注意。
大抵是因为许家上门投亲，只不过带了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并六七个男仆上门，内院里不留外家男仆走动，单两个主子需要服侍，换来换去也就是这抿子人手。
春晓清晨当差的时候，被王嬷嬷告知了从今日起院里不备她的晚饭了，春晓一脸的莫名其妙，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就变成晚上没饭吃了。
想想昨日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春晓把表小姐这一安排当做了是对自己的磋磨，但她并不害怕这点子磋磨，在这府里有妈妈有二爷，难不成还会没她这口饭吃？
与其在这院子里吃固定的丫鬟份例，还不如去大厨房吃，这夹一点那舀一点的，她是什么菜都可以吃一点。
春晓没在意地每日晚上都跑出去自己吃，王嬷嬷冷眼看着她天天临近锁门了才回来，吃得那叫一个满口流油，她有心去和小姐说换个法子惩治她，却屡屡被许静清岔开话题，只要她安心看着阳哥儿，别让春晓靠近。
几日过去后，这从许静清指缝里漏出去的自由，让春晓又恢复了往昔的嘴脸，许静清坐在榻上看书，廊下丫鬟们做针线的声音从敞开的窗户中传进来，其中以春晓的笑声最为大和脆，像是铜碗里的银铃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
许静清放下手中的书，招冷泉过来，问她道：“你瞧着春晓最近怎么样？”
冷泉在心里揣摩了几息许静清的心思，才张嘴说：“奴婢看她最近的行为举止是越发的轻浮了，这府里对小姐您的传言不太好听。”
“哦？”许静清转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她低声问：“都传我什么小话呢？不，等等，你先别开口让我猜猜。”
“嗯，大抵不过是在说我年纪小，无父无母的太可怜，连个丫鬟都弹压不住，又或者是骂春晓嚣张说我委屈，这两种意思罢了。”
冷泉听后点头道：“小姐还要纵着她几日，这话很难传到前院，都被江妈妈拦下了，您不去说，也没人敢闹到她面前。”
许静清闻言后趴在小几上，懒散地说：“这才刚开个头，你在这急什么，看看这些庸人，我这日子过得好生无趣。”她是真的感觉无聊了，你出招了也盼望着敌人回击，有来有往才有意思，这江妈妈不会以为她拦住了内院的嘴，这事情就算是了结了吧？
江妈妈倒是送了不少布料针线食材过来补偿，但是这丝毫不影响许静清捧着江春晓的态度，和她晾着霍珩的行为，几次她都不让霍珩进门，只说男女有别不方便之类的话推辞。
她都做得这样明显了，江妈妈还没有反应过来，果然是在国公府里过没有争斗的太平日子久了，忘记女人间的手段施展方式。
她正叹气着呢，就听见指节敲击窗棱的声音，还有男人熟悉的笑声。
“表妹”
嗯，是霍瑛的声音。
许静清边在心里奇怪着他这个时候怎么在府里，边从小几上撑起身子，把窗户推开后，向外望去。
突然一枝翠绿的花枝伸到了她的眼前，是一枝开得正好的茉莉花枝，碧绿的枝叶上雪白可爱的花朵堆积在一起，其中半开未开的花苞占了多数，它们挤在一起，像是钗环上簇成团的雪白珍珠。
许静清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粉色柔软的唇瓣中露出雪白贝齿的模样。
抬眼对上霍瑛狭长深邃的凤眼，等瞧见他眼中的喜爱之情时，许静清的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喊道：“大哥”
心里想着也不知道他听了多少，这神出鬼没的样子到不像是前世自己不开口，他门都不会进的样子。
这辈子的大哥好像还挺活泼？
霍瑛看她赧赧的样子，忍俊不禁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成天你待在院子里无趣也是应当的，她们的确是庸人，无人和表妹谈论诗词，你感到寂寞，那是极其正常的事情。”
还有一点是霍瑛没有说出来的，表妹蔫蔫的模样，看着怪惹人怜的，雪白的小脸上鬓发微微凌乱，这让她看起来更小了，也更加的可人。
霍瑛注视着许静清的眼睛，心里再一次赞叹她生有一双好眸子，水盈盈地流淌着碎星般的光彩。
不管什么时候，只要许静清抬眼看他，霍瑛就能感觉到这个年纪小的姑娘，是真心实意地亲近自己，她眼中的喜爱之情是那么的纯粹小心。作为权贵家的长子，霍瑛是什么场合都经历过，算得上是个人精，他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亲近的是霍瑛这个人，而不是霍瑛这个人身上所背负的东西。
她是真的觉得这个大哥特别好，有这个大哥在，她就什么都不怕。
霍瑛虽然很少见她，但许静清在他心里变成一个极为顺眼的存在。
也或许是霍瑛曾经很想要一个小妹妹，弟弟的存在可以让做哥哥的发号施令，满足兄长的掌控欲，而妹妹的存在，则是柔和温顺的，天生自带的温柔，能够抚顺男孩身上的尖刺，让男孩的思维行动变得细腻。
霍瑛笑道：“出来看看，哥哥给你带了什么来？”
许静清接过了霍瑛拿在自己面前晃悠的花枝，轻声应了个好字，才下了塌从房间走到院里。
打眼这么一瞧，才发现霍瑛和上辈子一样，带着仆从在往自己院子里搬运茉莉花苗，她本来是一扫而过就打算谢过霍瑛的麻烦，却在晃眼间发现，茉莉花苗中夹杂了些玫瑰花苗，因为玫瑰花都打着嫣红的花苞，区别于青翠的茉莉花苗，被许静清一眼看出。
他怎么想起送自己玫瑰花？
不同于茉莉花可以用来泡茶熏香，玫瑰花还可以用来做胭脂，作用更为女性化，是姑娘家日常惯用的，凭借着霍瑛的思维，他不应该想到送这个的。
许静清便问：“大哥怎么送我这么多的花，玫瑰可比茉莉要娇气难养。”
霍瑛见许静清不仅看着花苗，还瞧着搬运花苗的人，就解释道：“这有什么难养的，府内有花房，到时候养不好的话，让管家去外面寻摸几个顶用的，你看看搬花的都是我的亲兵，断不会伤着碰着任何一处地方。”
原来是大哥身边的兵，怪不得动作轻巧，上辈子许静清是午睡起身后才发觉出院子里的变化。
想到霍珩对于春晓的纵容，又联系着大哥这辈子的不同，许静清悄悄把视线投向春晓，看见她眼神中的羡慕，还有她握紧绣棚的手。
许静清抿住嘴唇笑了笑，谢了霍瑛后说道：“倒是辛苦大哥为我跑一趟了，本来是不想麻烦你，这么多的茉莉，你找了很久吧？”
霍瑛摇头，“没费我什么事，今日要不是我跑这一趟，还看不出你也会悄悄抱怨。”
他心下无奈，上次明明自己都和她说过一次了的，孝期也不能成日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再说了也过了些时日，出去走走也是应当的。
霍瑛看她站在走廊处的台阶那里，眼中带着好奇望向种花的人们，丁香色衣裙上的挂银花丝蝴蝶丝绦随着她的步调微微摇晃，作为蝴蝶触角的银丝上下颤动，尽显少女的娇俏。
俏丽而不扭捏，天然灵巧的女儿风韵，让霍瑛忍不住说：“今日我正好空闲，大哥带你出去走走怎样？”
许静清回头看向他，疑惑道：“现在？”
霍瑛点头，随即又想到南边的规矩后说：“你要是不好意思，那你先在家里坐着，大哥打马去街上，先给你去弄个帷帽或者幂篱来。”
出去走走么？还是和大哥一起，许静清心里有点心动，她还没有好好在河洛的街上走过呢。
她也不故作迟疑，直接说：“好啊，大哥等我去拿点东西，我们就出去。”
往房间那处快走了几步后，许静清又停下来回头和霍瑛说道：“以后在河洛待着的时间还很长，我也没必要一直守着南边的规矩，入乡随俗挺不错的。”
话的尾音还回荡在空气中，许静清人已经走进了房间，身后两个丫鬟跟在她的身后。
霍瑛瞧着她的样子，心中觉得可怜，表妹喜欢看书脑子又灵活，把这样的一个姑娘关在家里可真难受，自己以后得时常来看看她。
这样乖巧的姑娘，可别在家里关坏了。
他在脑子里回忆着北边姑娘在自由自在，决定以后找点例子来和许静清说说，总是这么乖巧娴静，以后嫁人怕是要被北边的糙汉们欺负，自家的姑娘就应该矜贵些。
他们北边，尤其是武将家的贵女，随父兄一到边关去了，有不少上马能杀敌，下马能守城的能人。
可霍瑛转念一想，表妹那白嫩秀气的手要是提刀挽弓什么的，可别伤着她的手，有他和父亲在，怎么可能有需要表妹上场的时候，自己和父亲也舍不得她流汗流血。
这么思考着的男人，完全忘记在自己心中是怎么评价女子优劣的，他一向是认为健美浓艳细腰乳肥，会跑马会射猎的女人才是世上最好的女人，像烈酒般够劲儿。
没成想轮到许静清这里时，霍瑛却在自己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把自己的要求全部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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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卧房的许静清在冷泉的服侍下换了一身碧蓝色的衣裳，裙子也换成米白色绣团花的样式，在腰上换上装着枸橼、薄荷、茉莉、茶叶调制的香囊，又挂了块云纹羊脂的佩玉后，她才被扶在梳妆台前坐下。
头上的发带被解开，重新梳了朝云垂髻，插上一支雪白的葫芦玉簪，并四把花丝镂空的小银簪点缀左右，再从匣子里挑选了三朵栀子绒花戴上，许静清最后戴上银燕衔兰草的流苏耳坠，照照镜子后她才满意地点头。
许静清见玉墨打开了香盒，手上拿起了绸粉扑，状似要去沾水，她急忙说道：“你干什么呢，就算我要随大哥出去，我也不应该打胭脂，你换成紫茉莉和白芷调的香粉，往我后颈处和手腕上随意扑几下就行了。”
玉墨的手停在半空，有心想说和霍家大爷出去怎么能不打扮，却又想到小姐决定的事，除了王嬷嬷能够说动以外，其他人是该不了她的主意的。
又见冷泉对着自己使眼色，她立刻说：“是，奴婢听小姐的吩咐。”
玉墨快速给扑完香粉后，从另一个香盒里取出香茶茉莉饼子给许静清嚼。
这是南边和北边都流行的香茶饼子又称作口香，用嫩茶尖儿、麝香、檀香、龙脑、等贵重养人的香料，配上香花、甘草膏、糯米糊、做成小饼放在盒子或是袋子里，用时就随时掰下一小块嚼用（1），使人唇齿生香吐气如兰。
许静清常用的香茶饼子就两种味道，她钟爱茉莉香与荷叶香的饼子，口中馥郁幽远的馨香涌上鼻腔后，她对丫鬟们说：“冷泉，你留下看守屋子，下次我出去再带着你，今日我带着秀珠和玉墨出去。”
玉墨听见小姐今日出去带着的是她，心下暗喜，喜的是在小姐心中自己的地位比冷泉高，连忙收拾好梳妆台上的物件后，就倾身扶起许静清。
冷泉倒是不羡慕玉墨可以出去，她相信如果是去什么重大的场合，小姐一定会带上她，留下替小姐看屋子何尝不是一种信任。
她隐晦地望了玉墨一眼，为她直白的欢喜摇头，只能看见眼前利益的人是何其地目光短浅。
许静清见冷泉明白自己的意思后，许静清就放心地被玉墨扶了出去，出了房门，跟在小姐和玉墨身后的冷泉把手中拿着的油纸伞递给冷泉。
冷泉朝着惊讶的秀珠一扬下巴，秀珠立刻明白自己得到跟小姐出门的机会了，随即眉开眼笑地接过油纸伞走到许静清的身边，撑开油纸伞罩在她的头上。
春晓看见秀珠得到出门的机会后，心里发闷，早知道大爷这么给表小姐的脸，那她前几日就不去气表小姐了，白白失去了坐马车的机会。
春晓不像这府里的其他丫头出门机会少，她整日地歪绕着江妈妈，一月里可得两三日出去玩，当然作为国公府里得脸的奴婢，江妈妈出行也有马车坐，但她们坐的马车又怎么能和许静清乘坐的马车相比。
她们坐的马车是下人做的，而许静清坐的马车是主子坐的，里面不仅宽敞，还放着茶水点心，角落里还放置着冰鉴。
霍瑛正盯着人种花呢，见许静清走出来后，说“嗯，这么快出来？”
许静清笑说：“天气这么热，我不想带太多钗环。”
“也对，那我们走吧。”霍瑛说完这话就先迈开腿向院子外面走去。
玉墨见霍瑛步子迈得极大，有心追上他，却被许静清抓住手腕用力一捏，玉墨被这么一捏也明白，自家小姐不愿意追着霍家大爷跑，只好按照往日的速度，扶着许静清慢慢走。
许静清是心里一点也不急，大哥不是心里没有数的人，他不会丢下自己跑没影，她急个什么劲儿。
果然等她们走到院门外时，霍瑛站在轿子前等着她们，等到许静清走到霍瑛身边后，霍瑛对她说道：“你往日走去正院吃饭这路算不得远，但是河洛近几个月正是天气炎热的时候，表妹还是坐轿子。”
说完这话，霍瑛朝她点点头，接着又转身离开，这次他步子不仅迈得大，走路的速度还更快了，几个眨眼间人就消失在众人面前，这速度看得玉墨咂舌。
“这，武将家的公子行事果然不同。”玉墨愣愣地为自家小姐掀起轿帘之后，脸上的表情格外新奇，她脸上弯弯的眉毛都跟着翘起，似乎在惊叹着霍瑛的‘不体贴’。
许静清低头窃笑，这丫头又犯了和前世自己一样的毛病，看人只看一半，要大哥真的不体贴，又哪里会记得为自己送花和提前给自己叫轿子。
大哥现在先一步离开，也是为了先在院外安排车马行装，许静清坐进轿子里后，撩开轿帘小声笑说：“你看看这轿子，出去后你再看看马车，你再看你自己现在说的这话，好意思吗你，傻丫头！”
她这话说出来，秀珠也跟着笑了起来，清秀白净的脸颊像是雪白的花瓣般闪动起润泽的光彩，一双水润的眼睛，就像是点在花瓣上的露珠般，让人看了心喜。
许静清见她笑得好看，随即打趣玉墨道：“你看，秀珠都在笑你，可不就在说你不稳重。”
玉墨被这么一说后，当即用袖子半掩住脸，嘴里小声向许静清讨饶。
许静清对于玉墨的要求不高，也没打算把她培养成心腹般的存在，见她这样子以后，便也不再打趣她，正想说让她以后看人看事不要看表面时，许静清却瞥见院门处地面上投下的影子。
从影子来看，门后的人像是捏着手帕在小心地窥看她们，看发型和穿着是春晓。
许静清抿紧嘴，卸去了嬉笑的心情，前世她和春晓待在一起太久了，她喜她又恶她却又懂她敏感的心思，此刻看她小心翼翼的举动，许静清心里也是有些不好受的，但这些许的难过，却容不得许静清去善待江春晓。
许静清放下轿帘，静静地坐在轿子里想，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那么好也不那么坏的平凡人，她做不到历经生死奇遇后，大彻大悟做出什么宽容宽恕的行为，她现在是改变了很多，但在根子上许静清明白自己还是那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人。
世上圣洁之人稀少，许静清是肯定自己做不成圣人的，她既没那个心胸也没那个眼界。
作为一个俗人，还是和大家伙一起在尘世里打滚，痛痛快快地活明白这一遭，才不枉费她再世为人的奇遇。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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