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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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遥夜不是没有想过和陈竟夕重逢。
刚被他爸扔去军训的那段时间，中二晚期的陆遥夜满脑子都是趁着教官不备揭起反抗的大旗，英勇的魔王显露真身独自杀回人间，于血染的夕阳下和苦苦等待自己的魔后含泪相拥。
可是军营真的能彻底地改造一个人。
三个月后，经历了一个新兵训练周期的陆遥夜悄无声息地中二毕业了。
他好得很彻底，再也不提他曾经是魔界之主，是审判诸神的伟大存在，用一柄由七十二位矮人大匠师联合打造的誓言与胜利之剑杀遍六道轮回，无数罪恶的灵魂在剑芒中化为齑粉。
太中二了……而且每个字都散发着脑残气息，哪怕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浓郁的死宅味。
已经成熟一点的陆遥夜每每回想起这些都羞愤欲死，甚至想把这段记忆一键删除。
在这种情况下，陆遥夜努力将自己的初中生涯封存在记忆深处，严防任何一点碎片泄露，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的好朋友，他的可爱同桌，他的亲亲魔后，他忠诚的、高贵的、比太阳更璀璨比月亮更纯洁的森林公主和雪獒女王。
所以陆遥夜压根想不到他们会重逢。
因为他不敢。
“魔王陛下，我亲爱的奥古斯都，在您失踪的一千零九十九个日日夜夜里，您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奥古斯都·金——这是陆遥夜身为魔王的本名，在奥休斯宇宙的古魔鬼语（陆遥夜自创语言，曾为其撰写过长达三万六千余字的研究性文章，对于一个初中生来说实乃难能可贵）中意为永恒不灭的星辰。
按他当时的说法，陆遥夜只不过是他在人间的化名。
“……”
仿佛一辆自行车从石子路上骑过，陆遥夜咯噔一下。
“金色泉水旁的梵罗花开了三次。”
梵罗花三百年一开，却只开一刻，花落后整个植株无火自燃，直至化为灰烬。
“极北荒原里最后一只灰雪鸮也不再吟唱。”
灰雪鸮是天生的歌者，从破壳起便持续不断地发出鸣叫，它们为天地而歌，为万物祝祷，哪怕世界末日也无法令它们沉默。
“太阳神殿的金漆剥落了，水银之壶再也流不出任何一滴美酒。”
太阳神殿是远古光明神的宫殿，妖精族的瑰宝水银之壶里会源源不断地流出美酒。
——以上均摘自《奥休斯大陆百科全书·北部卷》，陆遥夜……不，格雷芬尔著。
格雷芬尔是魔王陛下游历大陆时曾用过的九十九个化名之一，人设是一个身穿翠绿色衣服，头戴褐色宽沿礼帽的精灵诗人。
“……”
又是三辆自行车骑过，陆遥夜咯噔咯噔咯噔三下。
“而我，沉默森林的公主、灵湖雪獒的女王，您的半翼和左侧肋骨，您的婚约者，也已经魔力尽失、青春不再了。”
陈竟夕一脸哀伤地说：“陛下，您当日不告而别，如今又与我相见不相识，难道是厌倦了我吗？”
哐当！
心里的那辆破自行车终于散架了。
被人这样声音洪亮且感情充沛地咏叹出曾经精心编写的黑历史，陆遥夜感觉生不如死。
真的好羞耻啊！！
“陈竟夕……”
虽然很久没见，但陆遥夜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自己曾经的同桌。
仍旧是圆圆的眼睛，浅褐色的眼瞳，看起来像一只温和无害的小狗。
陈竟夕却微微眯了眯眼。
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陆遥夜叫自己全名时，他好像更生气了。
陆遥夜还想说什么，陈竟夕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瓦伦娜，亲爱的，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害怕暴露身份引来追杀，您应该叫我的本名。”陈竟夕深情地看着他，“或者叫我的小名，还是您亲自为我取的——”
别！千万别说出来！！
算我求你了！！
陆遥夜满脸惊恐，看上去简直快要晕倒了。
“——甜心曲奇。”
“……”
如果有可能，陆遥夜真想穿回去掐死十三岁的自己。
不行，得说点什么转移一下话题。
陆遥夜发挥学霸的特质，让发热过载的大脑迅速冷静下来，咳了一声道：“刚才那个女生是……”
“远房表妹，又一直爱慕您，无怨无悔地追随您，想必一定是迪亚兹大公的掌上明珠，红魔帕兰西朵吧！”
陈竟夕说着莞尔一笑，“您难道忘了，当年是您让我熟记您的族谱，我还记得这位表妹被写在第十三页第二行呢。”
……草啊，好像还真有这事。
陆遥夜眨了眨眼睛，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突破枷锁，从他的记忆中缓缓浮现。
那是初一暑假闲得蛋疼花费半个月给自己编的族谱，整整写了四十页，前后时间跨度长达两千八百多年，他编了三百多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和莫名其妙的称谓，想名字想得头都快秃了。
……好像确实是有帕兰西朵这么一个人来着，奥古斯都·金的表妹，拥有火焰异能的红发恶魔。
而且对奥古斯都·金陛下情根深种，发誓一定要为陛下生下一个具有火焰和黑暗双重属性的孩子。
“……”
太中二了。
陆遥夜忍不住自我唾弃，并且对天发誓，当年他编族谱的时候完全不知道自己真的有个远房表妹啊！要不是上学期他爸和简彤的父亲在开家长会时意外遇到，两家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联系呢。
“帕兰西朵果然像传说中一样美丽动人。”陈竟夕轻叹一声。
陆遥夜直觉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有点哀怨。
“同样像传说中一样对您痴心不改。”陈竟夕幽幽道。
“……”
果然！
陆遥夜心里的自行车又有原地复活的趋势。
“当初您从我身边逃离，难道就是为了和她在一起？陛下，您怎么可以这样！”
陈竟夕做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难道您忘了我们的约定，忘了您对我许下的誓言，忘了您曾在雪山之巅对着星辰向我表白，说即便太阳陨落，天火将苍冥河道的最后一滴水都烧干，您也绝对不会背叛我？”
“……是幽冥河道。”
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陆遥夜小声说。
这次换陈竟夕顿了一下。
没办法，当年陆遥夜编纂的《九千年魔界地理全解》和手绘的《奥休斯大陆地图》实在是太复杂了，陈竟夕又一向是地理白痴，能记住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
他马上调整过来，改口：“好的，那就幽冥河道。”
然后感动地看着陆遥夜：“我就知道您绝不会忘，您心里还有我。”
“……”
陆遥夜觉得陈竟夕不太正常。
以他对陈竟夕的了解，两人再次相逢后陈竟夕很高兴，笑着和自己打招呼——这有点理想化了；
或者陈竟夕很生气，冲过来梆梆给自己两拳然后气咻咻地转头就走，此后半个月都拒绝和自己说上一句话——这个就很合适，因为陆遥夜也觉得年少轻狂的自己真的欠陈竟夕不止一顿打。
毕竟假如是他自己经历了整整一年半的中二病摧残，还被同桌安了个雪獒女王的人设，他爸的医保卡绝对会被同桌刷爆。
但唯独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因为陈竟夕从来都不是戏精乐子人啊！！
“你转学了？”陆遥夜冷不防地发问。
陈竟夕充耳不闻，依旧半是深情半是幽怨地看着他：“陛下为什么不愿意叫我的名字呢，‘甜心曲奇’这个名字就这样让您羞于启齿吗？”
“你是自己来x市的吗？叔叔阿姨呢？”
“陛下打算怎么处理帕兰西朵呢？她这么爱您，比我还先一步找到您，您是不是要封她为魔妃？”
“什么时候到的，在哪个班？”
“封妃典礼在哪里举办，魔湖旁的赤宫可以吗？那得先和驻守在那里的熔岩恶魔弗里曼打声招呼，他可不像陛下那样慷慨大方。”
“还适应吗？”
“还得把这件事告诉魔殿祭司和大管家查理，他们一直期盼着陛下的长子降生，一定会很高兴吧！”
一番无效的对话。
偏偏每一句对陆遥夜来说都是直击心灵的魔法攻击，因为以上70%都是他写过的剧情。
除了什么魔妃长子之类的，他年少轻狂的时候是中二，又不是种马！！
陆遥夜破防了。
高岭之花一秒下凡，脸颊涨红，颇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陈竟夕，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空气凝固了一秒。
那辆总是咯噔咯噔的自行车来不及原地复活就彻底粉碎。
陆遥夜直觉不好。
他看向陈竟夕，正好看见后者将头撇开，嘴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紧绷的下颚，泛红的眼圈。
——泛红的眼圈？！！
陆遥夜顿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不顺畅了，上前一步伸手去抓陈竟夕的胳膊。
“你哭了？！”
“滚开。”
“对不起，我错了。”
“我说滚开！！”
爆发出惊人巨力，陈竟夕一把推开陆遥夜，低头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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