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季等她》山粟

5、第 5 章

　　温璇第二天起得很早，因为她今天有一节早八。她翘了这么多课，但有一节课是必须要去上的。

　　陈教授的商英翻译课。

　　外院的教学大部分都是小班课，温璇也逃过很多小班课，去上这节课的唯一原因是陈教授认识她。

　　自从某节课她交的翻译作业被她夸赞后，这位教授就记住了她。
　　温璇不擅长和老师打交道，每每和陈教授接触都十分紧张。因为陈教授似乎对她有很高的期待。

　　在温璇高考失利后，大部分人对她的态度都是失望。她知道，这也是温女士到现在还对她冷漠的原因之一。只有宋春宁陪着她，甚至和她一起填了北城的志愿。

　　还好这节课不需要纸质材料，温璇昨天从酒店跑出来的时候带了电脑。胡同口就是公交站，她连早餐都没吃就匆匆赶往学校。

　　在公交车上，傅临泉的助理来加她微信，给她发了信息，说已经在酒店里拿到了她的行李，拍照问她有没有遗漏。
　　傅临泉昨晚一夜未归，工作应该真的很忙，没想到他还有精力找人关照她的事情。

　　温璇很礼貌地回复过去，助理又说：【按照傅总吩咐，已经为您办理离职。】

　　她顿时便有一些窘迫。在对方这些大人看来，她做的这些事大概都是瞎胡闹吧。

　　但等到了学校，那点窘迫的情绪立即被她抛到脑后，温璇迎来了新一轮的恐慌。

　　自从她上了大学后，她就开始觉得自己有点不对劲。

　　只要处于人群中，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在课堂上无论回答多么简单的问题，都要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思考六七遍以上，等自己决定要开口时，老师早已结束了这个话题。

　　她慢慢觉得很挫败。

　　从高中的荣光跌落后，温璇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她以前走路时是挺胸抬头的，但现在头垂得却越来越低。

　　其实陈教授的课，她还是很喜欢的。陈教授是个风趣幽默的女老师，她经验丰富，年纪也不轻了，但和学生们却好像一点代沟都没有。枯燥的翻译课也能被她上得很有意思。

　　但她对学生的要求也很严格，能真正入她法眼的学生少之又少。温璇听说上一届有个学长找陈教授要出国的推荐信，被她无情拒绝，理由是他在她课上的成绩并不优异。

　　因此温璇对她的赏识，既心怀感激，又忐忑无比。

　　她很怕自己之后做的不好，让陈教授失望。

　　而且，去上课，就意味着要碰见李琴那群人，以及班级里冷眼旁观的其他人。
　　还有高怀予。

　　果不其然，温璇一进教室，便接收到了各种各样或打量、或不善、或看戏的目光。
　　她采用心理战术，将他们都当成大萝卜大白菜，径直进门，坐在了小班教室的最后一排角落。

　　李琴看她这样子，觉得自己已经是胜利者，连踩一脚的兴致都没有。

　　只是仍然有窃窃私语：
　　“她都多久没来上课了。”
　　“仗着之前的老师不点名呗？”
　　“那这节怎么来了？”
　　“不知道，估计是为了高怀予吧。”

　　听见最后一句话，李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目光中满含警告。

　　温璇虽然很痛恨自己如今的无能状态，但她不想再逆来顺受了，于是也瞪了回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高怀予进门时看见温璇，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他没有犹豫，拎着包坐到了她身边。

　　“温璇，你来上课了？”他很自然地同她搭话。

　　温璇其实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惊喜。高怀予和她的很多课都不重合，她最近有没有来上课，他怎么知道？

　　她打开笔记本电脑，简短地回复：“嗯。”

　　“上次在图书馆，实在是抱歉。”高怀予小声地和她说，“我最近总是喜欢到处乱逛，每次看见你就想和你打招呼，是不是打扰你了？”

　　温璇其实很想回答一句“是”，但她不知道该不该这么直白地表达厌恶，于是只能闭口不答。

　　恰好此时陈教授已经来了，她好像每天都精神饱满的模样，充满朝气地和同学们打招呼。
　　温璇时常觉得，自己虽然年纪轻轻，但精神状态完全比不上这位四十多岁的教授。

　　讲到上次的作业时，陈教授将目光瞄准在角落里的温璇，鼓励式地问：“温同学，上次的第二篇翻译文章，你有什么想法吗？”

　　温璇还没从恍惚中抽出神，听见自己的名字，心里猛然一惊。
　　她放在电脑键盘上的手轻微痉挛了一下，心跳跳得很快。

　　“我……”她声音细小，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听见了李琴在前方的一声轻笑。

　　后者回过头，在看她的笑话。

　　“……有什么好笑的吗？”教室很小，陈教授显然也听见了李琴的声音，疑惑地转向她。

　　李琴连忙埋下头。

　　陈教授又走回讲台上，调出温璇的作业文档，“没事，温同学，不用紧张。我问你，是觉得你写得不错，我们可以直接通过温同学的翻译版本来讲解……”

　　温璇松了口气。陈教授没有再强求她回答，而是继续进行课程。

　　身旁的高怀予感受到了温璇的紧张，他露出一个阳光般和煦的笑容，“不用紧张，下次老师要提问前我会提醒你的。”

　　温璇小声拒绝：“谢谢，不用。”

　　温旋一直觉得自己看人时有神奇的第六感。

　　高中时她身边朋友很多，但她唯一交心的只有宋春宁。果然，在她高考失利后，其他人都作鸟兽散，只有宋春宁到现在还陪在她身边。

　　而高怀予，虽然他看上去人很好，但温璇总感觉，他的接近是有目的的。
　　她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但她不想回应。

　　温璇心里有时候会希望李琴赶紧把高怀予搞到手，两个人互相祸害去吧，她也能落得清静。

　　**

　　傅临泉是在快中午的时候回来的。

　　那时温璇的行李已经送到了四合院里，她正在西厢房中整理东西。

　　今天从学校往返后，她也看清了四合院中的景象。毕竟是傅临泉的家，除了他让自己住的西厢房以外，温璇没有进入其他的地方。但目测来看，面积大致在四五百平米左右。

　　这座四合院在白天比昨晚看起来还要老旧，院墙上因为爬满了青藤，没有被修缮，因此看起来格外斑驳。温璇悄悄查了一下，发现这院落的历史竟然可以追溯到明末时期。

　　虽然老旧，但院内的布置却极为别致。一进院中有一圈回廊，院中种了一棵枫树，北城的秋过得快，如今枝干上只留下些许残叶。
　　要是早两个月看见，肯定是一片火红，好看极了。

　　院子里还种满了各式花草，薄荷、迷迭香、夹竹桃……靠近东厢房的一侧种着蔷薇，只可惜此时蔷薇花期已过，只剩下枝叶。

　　说实话，温璇没来过这么雅致的居所，她在仔细打量过后，还以为自己误入了古人的府邸。
　　温女士的生意做得也不错，她们在老家林城也换了间大房子。但这种有历史痕迹的四合院，绝不是有钱就能住的。温璇想起昨天查到的关于傅女士的信息，暗暗心惊。

　　没吃早饭，温璇没到十一点就开始饿了，她正准备出门觅食时，便见到傅临泉从垂花门穿过来。

　　男人看见她，愣了一下，问：“要出去吃饭？”
　　温璇点头。

　　“想吃什么，我带你去。”他转身便要带着温璇出门。

　　温璇跨过门墩的那一瞬离他很近，傅临泉身上没有那种通宵后残留的烟酒气息，只有轻淡的咖啡的苦味。

　　温璇说：“都可以，清淡一点的，可以吗？”

　　傅临泉点头，领着她去了胡同内一家私房菜馆。
　　这条胡同在北城并不出名，没有博物馆和名人旧居，居民似乎也不多，却好似卧虎藏龙。

　　私房菜馆正门狭窄，只搁着一块褪色的牌匾，上面写着“祁园”二字。

　　门口的店主人上了年纪，见到傅临泉时打招呼，“小傅，今儿又来了？身体好点没有？”

　　走进店内，空无一人，装潢古意盎然。傅临泉同店主寒暄过，带温璇落座，同她介绍释：“老板是我一位长辈。我平日有时会来这里，东西干净清淡。”

　　店主来给他们菜单，看见温璇，拍拍傅临泉肩膀好奇道：“这闺女漂亮，终于找女朋友了？”

　　温璇脸唰地红了，连忙摆手。

　　“老师家的孩子，小妹妹。”傅临泉倒没困扰，很随意地解释。

　　“噢。”店主看起来还有点失望，又拍拍他的肩，走了。

　　温璇脸上的红晕渐渐消退，但和傅临泉一起吃饭，还是有点紧张，她垂着头，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傅临泉掀眼看她，片刻，忽然淡淡开口，抛出话题：“我助理联系上你了？酒店那边帮你辞掉了。”

　　结果温璇想起这件事，更紧张了。她闷闷地低头，又开始道歉：“对不起……”

　　傅临泉一时奇了：“你道歉做什么？”

　　温璇努力解释：“我本意是不想给您添麻烦的，虽然您是我母亲的学生，但您毕竟不认识我，没必要承担我这个责任……”

　　“谁说我不认识你？”傅临泉绽出一个无奈的微笑，这样清冷的人，笑起来竟似冰雪初融一般，让温璇不禁怔住。

　　他说：“我以前去温老师家拿卷子时见过你。”

　　对着温璇惊讶的面容，男人眼中闪过几丝促狭，缓缓补充：“温老师让你练毛笔字，你却在宣纸上画小叮当，我去的时候，你正在墙角罚站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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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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