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师尊最宠我了》照城

13、第 13 章

　　似是走入了一团化不开的浓雾，青妩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脚，乃至于存在，也感觉不到痛苦，她只知道自己的眼睛是睁开着的，自己的四肢是蜷缩着的，自己的心脏是跳动着的，周遭发生的一切却全都与她无关。这种断断续续的失魂不知持续了多久，她隐隐听见有人说话——

　　“那几名弟子已经醒了，你去见一下么？”这应该是长眉仙人的声音。

　　“不必。”这是师尊的。

　　“哎……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这帮孽障，”长眉仙人说：“乾坤獣真的灰飞烟灭了？”

　　“是。”

　　“青妩那丫头干的？”

　　长眉仙人的话音落地，紧接着是长长的沉默。

　　这段沉默长到青妩都以为自己再次五感全失时，贺怀宇淡如冰泉的声音响起，“不，是我。”

　　*
　　这阵昏迷反反复复，青妩时而觉得，自己还被那乾坤獣抛在半空中，不上不下，受尽折磨，后面发生的一切全是她在做梦，师尊压根就没有来，那业火还在烧；那乾坤獣的灵力在她骨头里闯荡；没有人救她。

　　可时而，她又觉得自己分明就是被师尊抱了起来。师尊坚硬的手臂托着她腰和膝窝，她的下巴搁在那宽阔如山的肩上，口鼻里充盈着师尊身上的檀香。那么温暖，又那么安全，好像什么都不能伤害到她。

　　这种不知梦醒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当青妩再次捡起些许意识时，她已经能见到一丁点儿光。

　　浓雾吹开，青妩隐隐看见几个穿着白袍的女子在她眼前晃动。

　　“仙尊……”这群侍女跪了一地，全都面露难色，神情痛苦。“这诫池的水，太要命。方才弟子和几位姐妹托着青妩姑娘下水，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受不了了。”

　　还有几位年龄小的侍女已经呜呜哭了起来。

　　诫池？

　　青妩迷茫地瞪大了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点。

　　怎么会来到诫池？

　　诫池是他们修行弟子皈依后必经的一道考验。

　　踏入诫池，人不可生邪念，一旦冒出任何阴暗的念头，便会被诫池水所伤。

　　青妩是贺怀宇亲自收的嫡亲徒弟，所以她没有踏入过诫池。但她那日她入门派时，曾亲眼看见有和她一同皈依的弟子，踏入诫池后再起来，便浑身鲜血淋漓，绽开的皮肉可见白骨。后来她听说这位弟子当年亲手掐死了自己的妹妹。

　　菩提观里的几位侍女，都是没有灵根的修行之人，虽不会阵法法术，也修行了多年。是人皆有杂念，修行不过是将这些邪念减少，却不能彻底根除。人难免偶尔生出一念之私，但在诫池里，只要有邪念，便抽筋断骨，痛疼难忍。这几位观中小童抱青妩入池，已经疼得受不住了，不愿再入池。

　　那还有谁能帮她入池呢？

　　青妩眨了眨眼，眼前蒙着的白雾散了几分，将眼前的一幕幕看得更清楚些。

　　她看见了站在那诫池边的贺怀宇。贺怀宇穿着一身素袍，白袍拖地，头发上没束玉冠，面如寒霜。他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在做什么巨大的挣扎，所以两道俊逸非凡的剑眉才会深深地皱起，在眉心形成一道浅淡的褶。

　　好似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他的眉舒展开来，目色幽深，又是高山白雪般的清冷不可接近，“我来吧。”

　　“仙尊……这可是诫池。”最年长的侍女低声说。

　　贺怀宇的修行虽然深不可测，但他毕竟还未成仙，踏入诫池后若起杂念，要受的苦头和她们相差无异。侍女忍不住抬眸，匆匆扫了一眼这位永远高高在上，不尽人间烟火的谪仙般的人，心中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样的人，真的不会起任何私欲吗？

　　“无碍。”贺怀宇淡声道。

　　几名侍女行礼，徐徐离开。

　　诫池旁空无一人，只有微风拂面，桃花树花枝摇曳，掉下了满地桃花。

　　她看见师尊背对着她，从袖口中取出了什么，放在了眼前，当他的双手移到脑后，青妩才看清师尊方才拿出来的，是一方白色丝帕。

　　贺怀宇用丝帕，遮住了眼睛。

　　丝帕蒙住了眼睛，青妩只能看见那丝帕下挺起的直挺的鼻梁骨，还淡色的薄唇。

　　或许是这丝帕的缘故，青妩觉得这样的师尊又与平日的师尊大不相同。减了几分正气，添了几分好像个邪魅了几分。据青妩所知，只有酒楼里爱玩的公子哥，才会这样系丝帕，同美人寻乐。

　　她看着这样的师尊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蓦地喉咙发干，垂下眼来。

　　紧接着，她感觉一双坚硬的手臂托抱住了她，她的身体一轻，就浸在了一片温暖的池水里。她下意识打了个哆嗦，方才自己这么肖像师尊，一进诫池一定会被剥掉一层皮吧。她吓得要扑腾，却被一股暖意包围了。她咦了一下，渐渐放松下来。没想到那些人口中多么多么可怕的诫池，泡起来竟是这么的舒服惬意。暖烘烘的热流，好像蒸开了她骨头间的缝隙。

　　她舒服得眯起了眼睛，视线朦胧又摇曳，等神志再归位时，她看见的竟然是师尊的胸膛。

　　师尊白色的衣袍浸在了水里，湿漉漉的，纤薄地搭在身上，几乎可以看见下面膨胀的肌肉线条。穿衣服的师尊身形颀长挺拔，姿态端正有方，衣衫湿透后才发现，原来他的繁琐严密的修士服下面藏着的，绝不是什么羸弱没看头的书生身材，而是这么的高大强壮，充满了男人味儿。

　　她觉得师尊身上的温度似乎要比池水还高上几度，这一发觉让她低头一看，这一眼，又让她两眼一黑了。因为她现在不仅没比师尊好到哪儿去，还没骨头似的贴在师尊身上。

　　她没穿外袍，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这丝绸的衣袍见了水，更薄了几分，几乎能透光了。虽然师尊蒙着眼睛，目不能视，但她仍觉得难为情极了，想遮掩遮掩。

　　她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和羞耻心，终于动了一下无力绵软的手臂，虚虚挡在胸前。

　　她刚放下手，却听师尊说：“我把你弄疼了？”

　　“没，没有……”青妩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又干又涩。

　　师尊的眼睛被遮住了，青妩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她只能看见师尊脸上的丝帕似乎抖动了一下，像是皱了皱眉。

　　贺怀宇说：“你伤得重，不要开口。”

　　“好。”青妩乖巧地应道。她发现自己连点头这个动作都做不来了。

　　答应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青妩又开口了：“师尊，你待在池子里不难受吗？”

　　她就是个静不下来的性子，一会儿不说话，就闷。

　　“不难受。”贺怀宇淡淡地回答，“你呢？不舒服吗？”

　　“没有，很舒服。”

　　“要是有任何不舒服，就给我说。”贺怀宇说。

　　“好。”青妩头倚在贺怀宇胸口，小幅度悄悄蹭了一下，“师尊，我今天，是不是给你惹很大麻烦了？”

　　贺怀宇说：“麻烦不是你惹的。”

　　青妩噘了噘嘴，说：“哼，就是。我这是倒霉！师尊，我是不是把乾坤獣打死了啊？师尊看见了吗？有没有很厉害。”

　　贺怀宇说：“好了，别说话了。”

　　“哦……”

　　渐渐地，她想说话，也开不了口了。

　　方才温暖的池水开始变化，她感受到了轻微的酥痒，像是有很多只小蚂蚁在咬她。她忍不住又在师尊怀里动了一下，用头蹭着师尊的胸口，企图用这种方式缓解她的难受。

　　师尊宽大的手掌移到她的背后，安抚式地轻轻拍了拍，道：“疼？”

　　“嗯。”与其说疼，不如说是难受。因为痛疼是一下子的事，而难受是一段缓慢又没有尽头的折磨。

　　贺怀宇细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掌心开始给她传输灵气，温和的灵力流入她的身体里，缓解了蚂蚁的撕咬。贺怀宇说：“会有不适，这是灵力在修复你的身体，稍微忍耐一下。”

　　“好。”青妩开始咬自己的嘴唇，只流出几声低低的呻|吟。她怕吵到了师尊，也怕师尊觉得她是个怕痛的胆小鬼。

　　贺怀宇目不能视，于是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青妩口中那被吞咽掉的呜咽，每一声都传进了他的耳朵里，振聋发聩。他用手摩挲，准确地找到了青妩的嘴唇，食指和中指轻轻撬开了她的嘴，放在她的唇齿之间。

　　“别忍，痛了就咬着。”

　　“唔，”青妩不小心在贺怀宇的指尖上擦了一下。

　　“不行……”她喃喃自语：“不可以咬人，很疼。”

　　“无碍。”贺怀宇还是这两个字。

　　“就是，就是不行呀！”青妩有点急，因为越来越疼了，她想咬的冲动也越来越厉害。她难受到发抖，她不断对自己说，不能，绝对不能，这是师尊，她不可以。但突然体力一阵灵力乱窜起来，她两眼发直，猛地向那根手指咬了一口。

　　血顿时冒了出来，她尝到了师尊的血。铁锈里冒着甘甜，这滋味并不好喝，但她却如饥似渴地吮吸、吞咽，好像在沙漠中口渴的人好不容易喝到了水。

　　这是她再次痛晕过去之后所剩无几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