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娜丽莎.》燕然春

23、023

　　孟娜盯着手机屏幕上“晏叔叔”那三个字，莫名的有一丝惊喜和雀跃。

　　之前因为要报名银海画室的事，晏巡加了她的微信，问她要了一些报名需要的资料。
　　除此之外，他们并不曾在微信上聊过天。

　　不知道晏巡忽然给她发微信，是为什么？
　　孟娜没急着打开手机。

　　她把乌黑柔顺的长发掠到肩前，在不甚宽敞的小床上躺好，拉起薄毯盖在身上，感觉周身都舒适。

　　这才拿起手机，看着屏幕上那条绿色消息通知，她默默猜测着。
　　晏巡忽然给她发消息，应该是从李校长那边得知她又进医院的事吧？

　　孟娜滑开屏幕，打开微信，果然，她猜得没错。
　　【晏叔叔：你对草莓过敏？现在好点了吗？】

　　孟娜看看时间，晚上九点半，还不算太晚。
　　她打字回复：已经没事了，您放心吧。

　　过了大约一分钟，晏巡又发来一条：抱歉，不知道你不能吃草莓，以后会注意。

　　孟娜心头微动，想起他撞到她那天，给她买的那个草莓巧克力蛋糕，还有昨天晚上送过来的草莓奶昔。

　　其实那些都是不必要的，他并不需要为她做那么多。
　　可是他说以后，说他以后会注意。

　　孟娜咬着嘴唇，却还是忍不住嘴角向上扬起，感觉到一种压抑不住的开心。
　　她戳着手机屏，来来回回改了半天，最终回复了几个字：谢谢晏叔叔。

　　【晏叔叔：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孟娜发了个OK的小猫表情，然后就把手机关了。

　　她拉起薄毯蒙到头顶，盖住自己的脸，可是毯子下端却露出两只玉白的小脚丫，不自觉地摇晃着，显然心情十分不错。

　　孟娜翻了个身，把自己埋在柔软的毯子里，忍不住又把她和晏巡的聊天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她发现自己不仅喜欢这位晏叔叔的怀抱，还喜欢和他聊天。
　　要是他每天都能和她聊天就好了。
　　要是……他真的是她的叔叔就好了。

　　可惜他不是。
　　不过是因为世交家的交情，才能叫他一声叔叔。
　　季宁宁才是他真正在意的人，他可是她的亲舅舅。

　　孟娜忍不住有些羡慕和嫉妒。
　　可是仔细想想，她也有自己的亲叔叔和亲舅舅。
　　只是关系并不熟络，她的叔叔和舅舅也并不在意她。
　　她也不在意他们。

　　那她为什么会在意晏巡？
　　因为他长得好看？因为他很温柔？因为他对她好？

　　嘴角的弧度慢慢消失了，孟娜忽然间意识到，其实晏巡对她好，不过是因为他有一个和她年龄一般大的外甥女，而他宠爱外甥女，大概已经成了习惯。

　　再加上她和季宁宁都在银海画室集训，晏巡让李校长帮忙把她们俩安排在同一间宿舍里，也不过是为季宁宁着想。
　　他对她好，只是顺带的。
　　就像季宁宁大晚上要吃鸭脖子，他会顺带问一句她想吃什么。

　　如此而已。

　　孟娜自嘲地笑了下，忽然觉得自己挺没意思的。
　　她拉下毯子露出头，慢慢吐出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

　　宿舍楼里渐渐安静下来，灯红酒绿的酒吧里却还是一片热闹。

　　晏巡起开一瓶威士忌，推到姗姗来迟的李银海面前：“来晚的人，自罚三杯。”

　　李银海失笑，向后仰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你怎么好意思的？我为什么来晚了，还不是因为你家的小公主？”

　　“你说孟娜？她怎么成我家的了？”
　　晏巡给他把酒倒上：“你别找理由，要请我喝酒的人是你，迟到的人也是你，快喝。”

　　李银海也不废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从果盘里叉起一块蜜瓜，边吃边道：“听说孟家千金马上就要回国了，你俩这婚事一定，你不就是孟娜的小姑父？她不是你家的是谁家的？”

　　晏巡撩起眼帘，若不在意道：“八字没一撇的事，你可别乱说。”

　　“怎么，我还说错了？”
　　李银海调侃道：“你还没当上人家的小姑父呢，就那么关照人家，总不会是学雷锋做好事吧？还跟我装？”

　　晏巡笑了笑，也懒得解释，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下，问他季宁宁最近的学习情况。

　　“宁宁还成吧，速写进步不少，作业也完成的很认真，看来是知道努力了。就是色彩还不太行，画起来心急，毛毛躁躁的，还得多练习。”

　　抬手揉了揉眉心，晏巡又问：“那孟娜呢，她画得怎么样？”

　　“就知道你要问。”
　　李银海摇晃着酒杯，笑道：“你这位未来侄女，还真是有些特别。”

　　晏巡转头看着他，眉梢微挑：“怎么了？”

　　“她是我见过的学生里边，最有绘画天赋的一个。不管是素描速写还是水彩，她的画都堪称完美，一看就是从小坚持着画下来的，不是为了考大学，半路出家的那种半吊子。”
　　李银海放下酒杯，沉吟道：“但是她的画有个问题，就是没有温度。”

　　“什么意思？”

　　“就是说，她画出来的画，都是她的眼睛所见。她的技法很成熟，能够精准地描绘出整个画面的色彩、明暗、对比和细节……但是她对她看到的那些东西，没有感情。”

　　李银海抬手比划着：“我不知道这么说，你能不能明白。大概就是，她似乎有些情感匮乏，她的笔下没有温度，画出来的任何东西都带着一种冷冰冰的凝视。”

　　晏巡微微颔首，大概是听明白了，修长的手指搭在膝上，轻轻敲击着，问：“那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李银海摊手，“不用管。”
　　“这就是她的个人风格，能有风格是好事。”

　　酒吧中央的圆台上，抱着吉他的歌手换了一首曲调舒缓的乡村民谣，微哑的吟唱伴随着弹拨的琴弦声，在柔和的光线里轻轻撩拨着人的心田。

　　晏巡想起孟娜，白净漂亮的小脸，那一双黑亮亮的大眼睛，仿佛一泓清澈而沉静的湖水。
　　他微微蹙眉，不解地问：“你不是说她的笔下没有温度，画出来没有感情？这种风格也是好事？”

　　李银海解开领口的扣子，懒散地撑着太阳穴，漫不经心道：“艺术这种事，没有好坏之分，仅凭个人喜好。就像你们搞建筑的，有人喜欢富丽堂皇的宫廷风，有人喜欢平淡极简的侘寂风，无所谓好坏。”

　　他最后总结：“像孟娜这种有灵气的，让她自由发挥就好了，管她反而是害她。”

　　“那照你这么说，孟娜也不用上你那儿集训了。”晏巡笑道，“你把学费给退回来吧。”

　　李银海摇头：“那可不行，集训该上还得上。美术艺考那些套路，她总要学的，先考上大学再谈艺术。”

　　“你别光说艺术了，说正经的，度假区那块画壁，你设计得怎么样了？”晏巡喝了一口酒，神色略微有些疲惫。

　　“没灵感，画不出来。”李银海换了条二郎腿，斜眼看着他，“你又不是不会画画，自己画就得了。”

　　“不行，我水平不够。”
　　“那你就不能去找个正经的设计公司给你画？天天拿我当免费劳动力，还要不要脸了？”

　　晏巡笑道：“不行，他们没你画得好。你赶紧的，给我当个事办，我这度假区马上就要试营业了。”

　　李银海举起酒杯：“不是我不给你画，实在最近太忙了，那么多学生要带，静不下心来画画。”

　　“行吧，那我找别人。”
　　晏巡也不强求，第二天便安排助理去联系各大有名的美工设计。

　　由海晏集团开发建设的银沙岛度假区，位于海城东面海域的一座小岛上，是集海洋酒店、美食餐厅、海上游乐场、游泳馆、健身房、影院、酒吧、书咖等于一体的休闲旅游度假区。

　　位于整个度假区的中心地带，有一座喷泉广场，广场正中有一块画壁，上面的图案至今还未定好。

　　集团里的设计部提出过很多方案，有龙凤，有云海，有八仙，有海神之类的，晏巡都不满意。于是便请李银海帮忙，在那画壁上画一幅与整个度假区风格相衬的画。

　　可惜李银海没灵感，也没时间。

　　晏巡在公司里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加班，审阅几个合同。
　　中间休息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李银海说孟娜画画没有温度的事，不禁产生一些疑惑。

　　他拿起手机，给孟娜发微信：上完课了？

　　孟娜一个小时之后才发来回复：上完了，晏叔叔，您有事？

　　晏巡：还没看过你画的画，李校长说你画得不错，能给我看看？

　　孟娜：可以。

　　过了一分钟，她发过来一幅画。

　　那是一副《断臂维纳斯》的素描，阿历山德罗斯的雕像在她笔下描绘得栩栩如生，却又有种难以企及的距离感。

　　晏巡仔细看了半天，忽然间有些明白了，李银海为什么会说她的画没有温度，却又说她的画是一种艺术。

　　她的画面有一种冷感，而这种冷感，恰到好处地赋予了断臂维纳斯一种神性。
　　爱与美的化身，在孟娜的画中，冷情而悲悯地看着世人。

　　那一瞬间，晏巡感觉到一丝触动，他似乎找到了一直想要的那种感觉。
　　拿起手机，他给孟娜发消息：你最近有空吗，能不能帮我画一幅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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