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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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昕枂想着想着,泪水就流了出来。
“公主殿下怎么一见臣就落泪,难道是臣在朝殿上冒犯殿下了吗?”
不远处,一个清癯高挑的身影擎伞而来。
“暑天阳光猛烈,臣送殿下回宫吧。”
他们的掌印都发话了,冯玉安他们只得主动屏退。
昕枂泪光中看着他靠近自己,俊美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长睫垂下在下睑投下一小片阴影,使得他的目光看起来更阴翳。
“殿下似乎同陆阁老很熟?嗯?”
昕枂看着他眼底那片鸦青,越看越心疼,压根就没仔细听他的话。
“掌印,你昨晚没睡觉吗?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憔悴呢?”她长睫一颤,准备又有一滴泪要凝落。
赵朗辞哑笑:“因为臣在思考着,如果殿下今天不听话,臣要先烹你的手,还是脚。”
“你为什么现在对生命没有一丝敬畏了?是因为生命曾辜负过你吗?”她似乎在故意找偏关注点。
“殿下还真是有趣,是臣这些年遇见的算有趣的人了,你可比诏狱里那些宁死不松口,要死要活的犯人强多了,不若臣再明白地问你一句,你,是不是之前曾私下接见过陆钟?”
“不说臣可要对你用刑了。”赵朗辞笑着掐住她下巴,逼她正视他的问题。
昕枂的脸被他掐得变了形,这下终于反应过来他的问题。
“是不是本宫回答了你,你晚上回去就能睡个好觉了?如果是的话,好,本宫是见过他。”
赵朗辞被气笑,“什么时候偷偷见的?”
昕枂说完才反应过来,陆阁老私闯后宫禁地是死罪,于是道:“不是你让本宫这么回答,你才能睡好觉的吗?怎么现在还有下一个问题?”
这话说得跟他故意要这么个答案,她才被逼这么回答似的。
“臣是让殿下老实回答问题,不是要让殿下取悦臣。”他依旧好脾气。
“是这样啊,可既然你已经产生了怀疑,本宫说没有,你不就觉得本宫故意隐瞒你吗?本宫故意隐瞒你,你不就又要胡思乱想,晚上睡不着觉了?”
他好笑也好气:“所以臣睡不睡得着,到底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她脱口而出,“你睡不着的话...”我心疼。
这句话她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不是因为难为情,而是因为听多了太监身份卑贱,被人表达好感也大概率会认为对方只是想攀附他权势的话,几乎没有一个正常人会选择嫁给一个太监,他这样心思敏感的人,说了只会被他认为是想玩弄他罢了。
她喜欢一个人不能说出来,得默默地对他好,让他自己感受。
“怎么,殿下编不下去了吗?”他嗤笑,“不若臣帮殿下编吧。”
“殿下可以说,臣殚精竭力辅助朝堂,殿下对臣膜拜不已,臣要是睡不好,不怜惜身子的话,殿下是要心疼伤心的。”
看吧看吧...她就说他不信。
“这样冠冕堂皇的话,臣一年到头听得可多了,殿下若是想不到讨好臣的话,臣可以教教殿下,可是,殿下不要想在臣这里生出小心思来,不然——”
他皮笑肉不笑地用指甲划过她脖颈的嫩肉,激起她阵阵痉`挛,“你不是很宝贝那个余贵祥吗?你也不想他...”
“不宝贝!一点也不!本宫不要他了...哦不,不是不要,是一直就没想要他,是本宫认错人了,你千万别误会本宫和他!”
昕枂立马激起澄清。
赵掌印愣怔地咽了咽沫,继续:“不然的话...”
“你想烹本宫前请提前同本宫说好,本宫会尽快了结心愿,本宫现在一个人,无牵无挂,死就死了,只要你开心。”
他一窒,把话咽了回去,再想说些什么胁迫她的话时,却发现确实找不到拿捏她的事了。
“殿下厉害啊,”他气笑,“都懂得同臣对抗了!臣就不信殿下没有怕的事,没有拿捏得住殿下的东西!”
“没有对抗,有,本宫当然有怕的事,当然有能拿捏本宫的东西,只是你现在不会知道,也不会相信。”
昕枂一气呵成、认真地回答了他每一个问题,然后有所意指似的,深情地望了他一眼。
可赵朗辞却把她当成在挑衅他的眼神。
“好...好得很哪...”他气得拂袖,“来人,传话下去,长公主殿下今日在殿中过度操劳政事累到,命太医立刻前往诊治,近日的朝会都免了。”
“免了?本宫没累着啊...不过,免了好,免了也好,反正本宫现在还不懂得如何处理那些朝事...”
昕枂还在兀自松口气,赵掌印已经黑着脸擎伞自顾自走了。
“咦?掌印你不是擎伞送本宫吗?你...你等等本宫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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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只上朝一天就过度操劳累到的事传入朝臣耳中,内阁那些肱骨臣子气得握拳咬牙。
“司礼监的那位还要脸么?长公主殿下分明还没碰过那些折子,这就累倒!我就看看他们能用这个借口拖到何时!”内阁次辅郑营恼骂道。
陆钟坐在条案前闭目凝神,捋着胡子幽幽地吐气:“他们是真的能一直用此借口。”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郑营,郑营心下一惊,打起了寒颤。
是啊...那些阉人如今手握先帝的爪牙,是真的可以只手遮天。只要他们一直说长公主病了,哪怕真的背地里弄死了殿下,只要一直秘不发丧,谁又能奈何得了他们?
昕枂那天被赵掌印送回麟趾宫后,就一直待在寝宫苦思冥想,一连好几天都没踏出过寝殿,以致她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寝宫外早已被一群锦衣卫围守得水泄不通。
“朗郎,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一个人的秉性是不可能完全改变的,你现在之所以变成这样,一定是生活强加给你,而你无能力对抗之下,只能改变你自己,来应对生活、保护自己。”
“要是,我能早点在你身边的话,就能减少你的痛苦,兴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了,我觉得你心里一定是难过的。”
她一边一页页更改线装册里的“祥”字,一边自言自语道。
“不错!现在我唯有先弄清楚你的那段过往,才有可能帮到你啊!”她突然一拍案,惊动了屋门的紫衣。
紫衣见里头有动静,赶紧端着托盘要进门,门终于被人从里头打开,人正要往外跑,紫衣赶紧大声叫住:
“殿下你要去哪??”
昕枂恢复了神采般回头,笑容璀璨:“本宫要找陆阁老问些事情去。”
“那殿下你至少梳洗一番,换件衣裳,吃些东西再去啊,你从前天回来就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都几天没吃东西了...”
说着,紫衣让小宫婢将铜镜搬来,昕枂看了眼铜镜里的女子,女鬼似的熬得双眼黑青,头发凌乱,双颊都凹下去了一些,脸上还沾了些墨迹。
这样去见阁老的确不大礼貌。
于是,她又折回去,让人伺候梳洗更衣,大口吃着东西。
等她穿戴整齐,恢复精神往外跑,才走到麟趾宫宫门,就被一大队身穿飞鱼服配绣春刀的锦衣卫给吓得退了回去。
她指着宫门口把守得连只苍蝇飞不出去的阵仗:“紫衣,这这这...发生了什么事?”
紫衣这时才姗姗地追上来:“回禀殿下,自从殿下回宫后,没多久赵掌印就派锦衣卫来,说是皇城内近日不太平,殿下刚回宫怕被盯着,要多派人手保护公主。”
说什么不太平的,其实还不是派人守着不许长公主同外臣接触?
紫衣叹息一声。
“不让本宫出去,那你们去把陆阁老请来呀,本宫要同阁老说。”草包公主竟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般地,光明正大同锦衣卫指挥使提。
徐指挥使自然不会同意:“回长公主殿下,此地属后宫,长公主与阁老非直系亲属,是不能直接在后宫见面的。”
“所以你得让本宫出去呀!”草包公主叉着腰,理直气壮道。
后来徐指挥使按原样原话给赵朗辞回禀时,亲眼看着掌印被气出了笑声:“她这是在公然向咱家挑衅呢。”
“胆子真大啊。”他脸上阴戚地笑,手里的官窑制孔雀蓝釉青瓷杯捏成了碎片,热烫茶液把手指烫红,却浑然不觉。
徐指挥使背脊渗凉地退下了。
昕枂好几次硬破人墙,被刀器硬逼回去后,紫衣看得心酸落泪。
于是,趁着月底领取麟趾宫俸禄的日子,她用计引开了内务监的人,一路往前朝方向跑。
其实她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内阁的人,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
一路奔走之后,才发现后宫连接前朝的顺清门附近有司礼监的耳目在,她吓得赶紧止步,又往旁的宫道去,却发现此时宫道尽头有几名尚仪局的女官走来,尚仪局的胡尚仪向来巴结赵掌印,被她看见说不定更坏了事。
惊慌失措之下,她与一个妇人迎面撞上。
妇人“啊呀”一声被撞到,紫衣低垂着脸,紧张惊怯地扶起妇人之际,才发现此人正是靖恩侯夫人。
近日因为常住皇寺的太皇太后身体不虞回了宫,侯夫人今日进宫是来探望太皇太后的。
紫衣被侯夫人带到了太皇太后的宫殿,开始哭着同她说出长公主的事情。
“夫人,长公主殿下为了对抗阉宦,这些日子来被关禁在宫中,几乎是茶饭不思,熬得眼睛都青黑,脸也凹陷下去了。日前她想通不能自怨自艾,开始积极想办法同陆阁老获取联系,结果都被锦衣卫轰了回去!殿下她如今求助无门,奴婢不得不铤而走险为她传递消息啊!”
侯夫人听了她的话,也不禁感动得落泪,巾帕按一按眼角溢出的泪水道:“想不到公主殿下一介女流,也如此有担当,堪负家国的大任啊!好,我会想办法把消息告诉阁老大人的。”
陆钟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打消了这条从长公主这儿削弱阉宦政权的路了,可贸然又得知长公主的决心和毅力,陆阁老不禁抹了把纵横的老泪,哑道:“公主殿下...果真要见我?”
来报的门生点点头:“侯夫人亲口说的,说长公主直接把脑袋往锦衣卫的刀鞘上撞,头都撞得黑青了。不过,阉贼严防死守,公主尚且难出宫,大人要见公主,谈何容易?”
一听长公主为了出宫见他用头去撞刀鞘,陆钟感动得泪水直流,身躯微颤。
他安静下来想了一会:“公主如此反应,无非就是决定好要同阉宦对抗,见不见面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我们得想办法助殿下收回摄政之权。”
“只要公主殿下道心坚定,肯始终同内阁站一阵线,老夫就有破釜沉舟,与敌决一死战的勇气!”
老人年事已高,连续辅助过三主,目光依旧矍铄有神。
他的手颤抖着展开宝匣中里锦布,那里面是一面高`宗皇帝赐下的一卷加了皇印的丹书。当年高`宗皇帝深谙惠帝的秉性,为了让自己的心腹臣子辅助他,临终给他赐下此书。
这是一卷嘉奖给功臣的,可以护佑功臣一家性命的免死券,同时,只要不用其来免死,则可以用此来跟当朝执政之主换取一个请求。
“希望,殿下不要辜负老臣一家老幼的性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