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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棠景意的父母缘不太好,经历过那么多世界,他有过父母双亡,有过被母亲抛弃,有过和父母反目成仇……但是像这样,生在普通和睦的家庭里,有一对宠爱他却不过分控制和溺爱的父母,还是第一次。

      棠景意盘腿坐在地上,他正在给何皎回消息。

      何皎不忙的时候就会找他,问他在干嘛,吃饭了没有,有没有多喝水,要多吃蔬菜水果,钱够不够花……尤其是前两天棠景意不知道怎么的就中暑了,难受了两三天,校医院开的药一如既往的不好使,吃了也没见好。不过中暑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喝藿香正气水熬一熬就行了。但何皎还是着急,赶紧去常去的诊所开了药,顺丰寄过来,棠景意吃下后才算是慢慢恢复过来。

      他一条条回复何皎的问话,又拍了张自己咧着大白牙的照片发过去,然后说:【妈,我没事儿了,全好了,今天已经和舍友出来运动锻炼了。】

      何皎睡眠不好,爱多思多想,棠景意知道她八成又失眠了。

      一顿安抚后收起手机,棠景意撑着下巴发起呆来。说不清是感慨还是讽刺,他只是觉得,这些好父母的存在,也许真的挽回了不少生命。过着这操蛋的日子,“累了毁灭吧”的想法是常态,只是许多人一想到自己年迈的父母,想到不能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总会升起恻隐之心,不忍心抛弃他们。

      在棠景意还是阮棠的时候,他没有父母,朋友虽不是没有,但也都是泛泛之交。大学是真正塑造一个人思想、性格和三观的地方,阮棠在大一就认识了顾云深,他的生活里是他,工作里是他,交友圈里也是他。和顾云深的来往越来越深,生活里他的占比越多,对他的依赖性也就越强。

      所以剧本梗概在写到阮棠发现顾云深拿他当做唐镜替身的时候,阮棠才会觉得,【原来,他所以为的,在熬过十年的孤苦后终于有了家,有了能依靠的人,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他这几年的顺遂安乐只是别人的施舍,他的存在,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阮棠原本想,他虽没有父母,可至少有爱他的顾云深。他生病时顾云深会照顾,他难过时顾云深会心疼。这个世界上终归是有一个人在意他,重视他,深爱他。就算他有哪一天不在了,也会有一个人为他而哭,为他难过,为他辗转难眠,夜不能寐。那个人会永远记得他,这是他来过这个世界的唯一痕迹。】

      【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阮棠透过面前的电脑屏幕,恍惚间似乎已经看见了自己人生的终点,他不是顾云深爱的人,唐镜才是。唐镜已经回来了,他这个赝品还能存在多久?或许是明天,或许是一年后,或许是两年后,顾云深就会厌倦他,忘记他。】

      【他会死。】

      【离开顾云深后,阮棠独自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他回去自己的母校看过,也去旅游过,去南方看大海和海鸥,去西北看戈壁滩,看荒漠孤烟下的夕阳。他也想像网上说的那样,轻飘飘地说上一句“他不值得,要为自己而活”,然后走出阴霾好好工作,收获新的朋友和恋人。可他的人生不是心灵鸡汤,也不是爽文剧本。】

      【阮棠时常在想,什么叫做为自己而活呢。他资质平庸,是万千打工人里的一个,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和志向,也没有为之执着的理想去奋斗终生。他平凡又肤浅,这辈子最大的执着,也只是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已。】

      【呜呜轻鸣的渡轮上,他随着翻涌的海水摇晃着,看着天边血红的灿阳,心里却在想,啊,他真的还活着吗?又或者是已经死了呢?为什么他已经感觉不到自己了。尽管他还有呼吸,有体温,能够行走坐卧。可是如果再没人记得他,在意他,那么这究竟是活着,还是死了?】

      【应该是死了吧。他想。】

      棠景意做了那么多次任务,每个世界的剧本都只有大致梗概而没有详细剧情。这段主人公的剖白是剧本里的最后一段文字,提供给宿主用做参考,好让他能更好地理解人物性格,决定之后的剧情走向。

      棠景意对着最后那几段话做了很久的阅读理解,苦思冥想了大半天,还是没能知道那究竟是为了渲染悲凉的氛围而采用的夸张修辞,还是说阮棠真的决定去死。

      于棠景意本人而言,其实他并不很能理解阮棠最后的绝望。棠景意最怕死,就算是日复一日的做任务,就算要接受主神的惩罚,就算他没有父母、没有朋友,也没想过一死了之。

      但是,棠景意也理解阮棠的脆弱。他是坚强的人,却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如他一样。他习惯了狡兔三窟,习惯了不付出真心、以免暴露弱点。可棠景意必须得承认,真挚的情感才是这个世界需要的。许多人不屑于去真挚,不过是怕受到伤害,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是怯懦,是逃避。如果每个人都足够真诚,就不会再有像他这样自私的人,不会再有人受伤。

      所以棠景意不想去苛责真挚且毫无保留地爱着顾云深的阮棠是错的,他只是觉得惋惜,人生就是如此,不是所有的付出都会有回报。只不过这一次,阮棠付出的格外的多,而他所获得的结果又格外惨烈而已。

      棠景意看着手机里何皎发来的关心问候,心里忍不住想,如果阮棠能有一对爱他护他的父母,也许一切都会不同吧。

      “景意。”

      “哎。”

      棠景意转过头,便看见傅初霁气喘吁吁地摘下拳击手套,他抬头朝棠景意看过来,漆黑的眼里还有未散去的狠厉。

      “休息好了吗?”傅初霁问,声音因为长时间运动而有些干哑,“继续锻炼吧。”

      “好了好了。”

      棠景意一骨碌爬起来,顺手拿了个毛巾给他擦汗,又递上矿泉水。

      “谢谢。”

      “客气什么。”棠景意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让我少跑两公里比什么都好说。”他看了眼一旁的跑步机,只觉头皮发麻。

      傅初霁神色不变:“不行。”

      “我、”棠景意结结巴巴地说,“我妈让我有空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傅初霁依旧坚定地:“不行。”

      “我——”棠景意一憋,再次望了眼跑步机,只觉得黑乎乎的像头大怪兽。他是想学格斗趁机和傅初霁拉近距离,可是锻炼真的太累人了,对于一个只会考试的大学生来说无异于突然来个八十公里拉练。

      【不行啊宿主,】007也说,【你在其他世界会的那些技能我能复制过来,但是力量和反应力跟不上的话什么都是白搭。】

      棠景意恼羞成怒:【……还用得着你废话!】

      傅初霁看着棠景意,他站在那儿犹疑不定,一会儿看看跑步机一会儿又看看自己,可怜巴巴的。傅初霁有些想笑,看他脸色还是苍白,想来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病了几天,连嘴唇上也没了血色。

      对上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他忍不住有些心软,说:“要不——”

      “算了冲!干就完事儿!”

      他话没说完,棠景意就呜呜渣渣地给自己鼓着劲儿,带着一脸慷慨赴死的表情三两步窜上了跑步机。

      傅初霁忍不住笑了出来,给他准备了新的毛巾和矿泉水放到一边。

      这是傅初霁在校外租的房子,两室一厅的常规格局,租金每个月九百八。房子面积不大,但因为傅初霁生活一切从简,除了必备的家具和锻炼器械以外什么都没有,便硬生生让这个九十平方米的老旧公寓显得空旷起来。

      两个房间一个是健身房兼杂物间,一个是卧室。卧室里同样简洁,连个像样的床都没有,只有个旧式的木板矮床。棠景意来了后傅初霁又给他从网上买了一个新的木板床,贴着另一边的墙靠着,原本的书桌则搬去了健身房。

      平时的时候他们不常来,基本上还是住在学校宿舍,这个地方是傅初霁当初为了方便锻炼和养伤准备的。有时晚上要去酒吧兼职,就正好能一起骑着电驴去上班。

      棠景意原本是跟着傅初霁一起在一层当服务员,后来调酒师有事辞职了,他刚好之前学过,就顶了上去。调酒师不如服务员小费多,但调酒是个技术活儿,底薪更高,也更轻松些。

      棠景意还挺喜欢这份工作,正巧他在练反应力,有事没事的就拿调酒壶耍一些好看但没用的花活儿。吸引了不少顾客驻足围观,还成功地骗到了经理给他涨薪,可谓是美滋滋。

      “给。”棠景意将一只高脚的雪利酒杯推到傅初霁面前,“尝尝看,我的独家秘笈。”他略有些得意地说,“叫做星空。”

      圆滚滚的玻璃杯身里充盈着蓝色的气泡酒液,澄澈透亮好似夜空,里边似乎是加了什么果汁,搅着黄色的璇儿在蓝色酒液中慢慢漾开,层次丰富,极具动态美感。

      傅初霁轻抿了一口,意外的清爽干净,没什么太浓的酒味,回味却又有洋酒的醇厚。

      “大部分都是果汁和气泡水调的,”棠景意说,伸手比划了一下,“就只有这么一咪咪咪的金酒。”

      “很特别。”傅初霁说,倚在吧台边和棠景意凑在一起摸鱼,“你自己研究的?”

      棠景意一边洗杯子一边说:“对,适合酒精过敏又菜又爱玩的人。”

      傅初霁顿了顿,又低头喝了一口。黄色的星星慢慢散开了,浸在酒液中漂亮得像是梵高的《星空》油画一样,不难看出创作者在上面费了多少心思。

      他抿了抿唇,说:“他运气真好。”

      棠景意抬头看他:“谁?”

      傅初霁说:“那个酒精过敏,又菜又爱玩的人。”

      棠景意一愣,有些惊诧于傅初霁敏锐的关注力,正要说什么,却听二楼突然传出一声厚重的脆响,像是酒瓶砸到什么东西上的声音。

      棠景意和傅初霁都站着没动,但还是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过去。二楼都是高级卡座和包厢,出了事自然有保安和经理安抚,犯不着他们着急上火。

      又是一声闷响。

      棠景意正闲着,刚好趴在吧台上托着下巴看戏,有去前线八卦了回来的同事兴奋地凑过来,一脸幸灾乐祸地跟他们说:“好家伙,经理也在上面呢,一个劲儿点头哈腰地道歉。”

      棠景意好奇道:“上边有人闹事?”

      “也不算吧。”同事说,“就是动手了,单方面的,那人应该是个富二代。我听经理叫他陆少,看着怪牛的。”

      傅初霁拧眉,极反感这些游手好闲惹是生非的二代们。

      “这么做作,还陆少。”棠景意忍不住笑,“十个霸总八个姓陆,你猜另外两个姓什么?”

      另一个收拾杯子的女同事插嘴:“姓顾。”

      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傅初霁没get到笑点,余光瞥见楼梯上有人下来了,被一群人众星拱月似的围着,经理也跟在一旁。他刚被抚平些许的眉间再次厌烦地拧起,棠景意也好奇地张望看到底谁排场这么大,结果就听同事叫他:“小景,过来帮我搬一下啤酒。”

      “噢噢来了。”

      同事前几天伤了腰,搬不了重物,棠景意蹲下来帮他把几箱啤酒都搬到吧台边。再抬头时那伙人已经不见了,只剩女同事脸红心跳地捂着胸口激动道:“小景!你没看到太可惜了,那人好帅!”

      棠景意:“……我可惜什么。”

      他有些哭笑不得,拿了小刀划拉开纸箱,把啤酒一瓶瓶摆上,傅初霁放上托盘送去给客人。

      酒吧的兼职其实还不错,除了鱼龙混杂的场合不太适合大学生,其他的不管是工作强度还是工作时间都算得上轻松,性价比极高。

      临近十一点的时候,棠景意和傅初霁坐上小电驴,风驰电掣地赶在门禁前回了宿舍。

      许鑫嘉已经洗好澡了,擦着头发说:“还有热水,你俩快去吧。”

      “你先。”傅初霁说。

      “谢啦,我很快!”

      棠景意从衣柜里拿了衣服飞快地窜进了浴室。

      学校到十二点就规定统一熄灯,傅初霁刚洗漱完,摸黑摸索着梯子。

      然后就见上方传来一道光,棠景意从床帘里探出了脑袋,半遮着手机的手电筒给他照明。

      “上来吧。”棠景意小声用气音说。

      傅初霁爬上去,棠景意又伸手帮他撩了下帘子免得踩到,傅初霁一手攥着床边的把手,一边说:“摔不了。”

      棠景意嘀咕:“行行行,知道你厉害。”

      傅初霁笑了笑,压低了声音说:“睡吧,明天早上帮你占座儿。”

      棠景意点点头,说了声晚安后就躺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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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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