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苏打水》春日晴朗

45、江边的月亮

　　许苏意的一颗心，忽然急速下坠，坠入冰冷黑暗的无尽深渊。

　　胸口忽然传来一阵绞痛，痛得他忍不住攥紧手指，在掌心里抠出一道道血痕，他的牙齿咬住舌尖，一股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他才能保持清醒，将痛苦深深埋藏在心里，不让他们看出异样。

　　他伸出手，虚虚地和谢俞一握，然后又马上松开。

　　“许苏意！”身后有人叫他，许苏意回过头，看见叶露瑶正朝这边跑来。

　　“你同学来找你了。”程暖阳笑笑：“跟她回去吧，公司的事，不着急的，你再休息几天吧。”

　　“程总……”，许苏意还想再说些什么，看见谢俞和程暖阳并肩站在一起，又把话咽下，“我先过去了，再见。”

　　叶露瑶还没跑到这边，就看见许苏意转身过来，她停下奔跑的脚步，迎上前去，“许苏意，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她侧头望向后面站着的那对男女，好奇地问道：“你们认识？”

　　“嗯。”许苏意低低应了一声，径直朝前面走去。

　　叶露瑶觉得那个女生很眼熟，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她仔细回想，对了！上次在学校里见过，她好像是许苏意的表姐！

　　叶露瑶望着许苏意的背影，前几天在学校见到许苏意，发现他神色低迷，她去问找辅导员打听，才知道许苏意家里的事情。她很心疼许苏意，但知道若是骤然请许苏意出来散心，他肯定不会答应。幸好班长是她最好的闺蜜，也知道她对许苏意的感情，所以组织全班在圣诞节团建，借着这个机会，许苏意才来了。

　　叶露瑶小步跑着跟上许苏意的脚步：“等等我！”

　　许苏意脚步未停，甚至没有听见叶露瑶的呼喊，他心里想的都是刚才的那一幕。

　　她居然……有男朋友了。

　　也是，许苏意自嘲地勾起嘴角，她这么优秀，身边肯定不乏追求者，没有男朋友才是奇怪吧。

　　“在想什么？”叶露瑶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许苏意冷淡回应，不欲多谈。

　　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江边的那对璧人的身影，即使知道看了会心痛，却依然想要去看。

　　谢俞脱下外套披在程暖阳的身上，许苏意看到这一幕，心头一梗，回转了视线。

　　为什么非要自己找气受？！他暗骂自己。

　　程暖阳肩膀一沉，看见肩上的外套，拒绝道：“谢谢，我不冷。”

　　她摘下外套，又递给谢俞：“你还是穿上吧，我穿多了容易热伤风，你穿少了容易冻感冒。”

　　谢俞：“……”。

　　“暖阳，你看起来冷冷淡淡的，没想到还挺风趣。”他干笑道。

　　程暖阳微微一笑，却不言语。

　　谢俞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手机响了，他接起来，是叫他去挪车的。

　　“你先去吧。”程暖阳看着他道：“我再往前走走，马上就过去，你就在车里等我好了。”

　　“好，有事给我打电话。”谢俞交代完，快步朝停车场赶去。

　　程暖阳在沙滩上慢慢走着，享受这难得的静谧。

　　江风湿寒，她的鼻子和耳朵被吹得通红，可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她没有发现，身后有一个人一直在默默注视着她。

　　许苏意不想再注意那边的动静，可是视线却总是不自觉地朝那边留意。不知道什么时候，江边只剩下程暖阳一人，她的长发被风吹起，在夜空中描绘着风的方向，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似和月色融为一体，同样的清冷空灵，又带有一丝攻击性的美艳张扬。

　　“咔嚓”，许苏意举起手机，将这一副画面永远定格，如此美好，却像是江面上的月亮，一碰就碎了。

　　“在拍什么呢？”旁边的男生好奇的凑上来问道。

　　“月亮。”许苏意看着屏幕，轻声答道：“江边的月亮。”

　　男生抬起头，看着江边，赞同地点点头：“今晚的月亮确实很好看哈！”

　　许苏意看着手机里的程暖阳，微微扬起嘴角，在他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美好变成了永恒。

　　程暖阳又走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朝停车场走去。路过那群大学生时，她看见许苏意正悄悄朝她这边看过来，程暖阳想了想，朝许苏意招招手。

　　许苏意颠颠地跑过来，不自然地回避她的视线。

　　“我记得你不住校吧？用不用送你回去？”

　　“不用了，谢谢程总。”许苏意低着头，轻声道。

　　程暖阳也没再多言，看看他身后兴奋的人群，淡淡叮嘱道：“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说完就离开了。

　　许苏意回到人群中，没过一会儿，便跟旁边的同学说了一声，然后回去了。

　　谢俞将程暖阳送到楼下，他看着程暖阳的背影，忽然叫住她：“暖阳。”

　　程暖阳听见声音，回头望向谢俞。

　　谢俞踱步上前，看着程暖阳，犹豫一瞬，轻声道：“其实……我一直想跟你一件事。”

　　他看着程暖阳微扬的眼尾，忽然有些紧张：“之前那次相亲，其实是我请父亲去和程叔叔安排的。”

　　程暖阳一顿，看着谢俞，静静等着他下面的话。

　　“十年前，我随父亲一起去程家做客，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谢俞有点不好意思：“之后我们两家经常走动，也总是能看到你，我、我一直不知道怎么跟你讲这件事。我们一起慢慢长大，我总以为还有时间，可是后来我出国留学，多年没见，等再回国时，我忽然就就胆怯了。”

　　他看着程暖阳，慢慢道：“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所以我请父亲同程叔叔说相亲。记得你之前性格内向，现在成长得如此之快，我感觉自己已经追不上了。但是再次见你，你还记得我，我特别开心，后来，我们又、又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所以……”

　　他顿了顿，轻轻道：“我想请问，我们现在虽然是假的交往，但是未来，有没有变成真的可能？”

　　程暖阳看着谢俞期待的神情，没有说话，过了片刻，她才笑道：“你也知道，几个月前，我刚结束一段感情，所以最近不打算再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公司最近很多事情要处理，我目前以事业为重。”

　　谢俞点点头，善解人意道：“我明白，我尊重你的想法，不过希望未来，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程暖阳笑笑，没有说话，转身上楼了。

　　谢俞望着程暖阳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他回到车上，陷入深深的回忆。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程暖阳的时候。

　　那是十年前的夏天，父亲带他去程家，他看见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坐在花园里看书。

　　她穿着一声白裙，在鲜艳绽放的花海中，是那样的夺目耀眼。

　　只一眼，他便已沦陷。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可是他却从来没敢告诉过程暖阳，他心中的想法。因为他总有一种预感，倘若说了，她或许会远离。

　　这一等就是十年。

　　在国外的时候，他也交过女友，可是却从来没有心动的感觉。可是那次在咖啡馆再见到她时，他再一次的动心了。他认清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知道她刚分手，便知道这一次是最好的机会，所以他会抓住这次机会，用事实和行动告诉程暖阳，他才是她的天定良缘。

　　程暖阳回到家，打开灯和电视，站在窗前，看着谢俞的车驶去小区，眸色沉沉。

　　谢俞刚才的那番话，确实令她惊讶，只是她不知道，谢俞到底明不明白，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绝无可能。

　　因为这是一段连接了程家和谢家的商业联姻，她为了摆脱父亲的控制，就绝对，绝对不会和谢俞修成正果。

　　所以，这段关系的开始，是因为程家和谢家，而这段关系的结束，也是因为程家和谢家。

　　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

　　圣诞节过后，许苏意就又回到公司练习了。只不过程暖阳没再遇上他，只是听老师们提起，听说许苏意经常会练习到很晚。

　　很快便到了12月31日，反正已经人心涣散，公司为了让大家过一个快乐的跨年夜，便早早就让大家下班了。

　　程暖阳也难得早早便结束工作，她拒绝了所有的派对邀请，只想自己窝在家里，看着电影，安安静静地度过跨年夜。

　　十点半的时候，程暖阳蜷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手机发出刺耳的声音，将她吵醒。

　　程暖阳接起电话，是于颖，于颖的声音充满歉意，希望程暖阳能马上发来一份陆青的合同，电子版就可以。

　　程暖阳放下电话，想起来那份签字盖章的合同在她的办公室，还未来得及扫描成电子版。

　　她叹口气，穿好衣服下楼，朝着公司驶去。

　　她快步回到办公室，将合同扫描后发给于颖。从办公室出来，公司里黑漆漆的一片，她正欲离开，忽然听到练习室那边传来轻微的声响。

　　程暖阳心下一跳，从邻近的工位上摸起一根棒球棍，朝着那边望去，一片漆黑，她壮了壮胆子，放慢脚步，悄悄地朝那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