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生》万里万鹤

8、后悔

　　毕业快两年了，当年的那些同学也都开始了自己的人生，对于秦千雪失踪的事情也早就没人记得了。

　　蔡文丽毕业后利用涂伟强的关系进入了文工团，涂伟强走后门又进入了教育局坐了个小办公室，在各种阿谀奉承下日子过得还不错，只是那件事一直缠着他，成为他心底里的一个疙瘩。

　　秦妈妈去世了，秦爸爸还在继续找着他女儿，他相信他的女儿一定还活着，只是不知道在哪里，他得继续找下去。

　　突然有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他办公室，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他说。他以为又是什么远房亲戚之前的同学，出去一看才想起来，是那年的那个混混。

　　涂伟强找了个私密的地方谈话，混混什么也不说，直到涂伟强扔到他面前几张钞票才开了口。

　　他扔给涂伟强一张报纸说：“那天碰见的那个人就是报纸上的这个人。”

　　涂伟强忘了是什么事，展开报纸，一张图片引入眼帘，上面巨大的标题写着“拐卖人口的恶魔陈秀芳在逃十五年终落网”。

　　思绪瞬间拉回那一年的那天晚上，说实话，看到人贩子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心里是慌张的，一方面又想让她回来，一方面又害怕她回来。一个是减轻自己的罪恶，一个是担心自己拥有的功亏一篑。

　　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怎么确定这个人贩子就是那天的那个人呢？那混混说，他不会记错的，虽然是个大姨，但是目露凶光看起来像个男人，长成那样不容易，这么多年连发型都没变，还是短头发盖住眉毛，而且下巴那里有道疤，一摸一样，绝对错不了。

　　就在混混准备离开的时候告诉他了一个秘密，"蔡文丽找过我，我知道你的秘密了，她要拉拢我，我在考虑。”

　　“考虑什么？”涂伟强心提起来。

　　“考虑你们谁给的钱多。”那混混也明白，如果这件事情捅出去，自己也不会落个好下场。

　　涂伟强给了他一大笔钱，让他离开襄樊，永远都不要回来。

　　陈秀芳被判了七年零九个月，宣判结果的那天她还理直气壮的说这不服审判结果，还想要继续上诉。没有人愿意听，直接把她带走了。

　　涂伟强托了关系买通监狱里的人，自己伪造了一份记者证进去采访了陈秀芳。

　　他先是问了买了人口之后通常会把她们卖到哪里，他以为可以缩小查找范围，起码能知道秦千雪是死是活。没想到陈秀芳往后一仰说不知道，“一般都是转手卖好几次，三四次，七八次的，反正就是越远越好，越偏僻越好，人从我们手里出去我们就不管了，管她卖到哪里干什么，反正自己的钱已经拿到了。”

　　“你们就只是为了钱吗？”涂伟强有些生气，他压着心里的不解和愤怒问她。

　　“当然是为了钱啊，没有钱怎么生活呢？你刚工作不也是为了钱吗？大家都是一样的，不然喝西北风吗？”

　　陈秀芳的坦然告诉他，眼前的这个人已经麻木了，已经没有人类的感情，涂伟强继续问她都是卖给什么样的人。

　　“什么人都有，谁肯出钱就卖给谁，瘸子傻子残疾老头都有，我不知道，我只是中专，我不对接最后卖家，都是听他们这样说的。不同的人价钱也不一样，像路边的精神病就卖给那些没有多少钱的人，像那种长得好点，年轻一点的就卖给出价高的，。你想想，山村里娶不上媳妇的能有什么人，但是我们这也是好心啊，为我们国家的人口做贡献了。以前都有下乡青年扎根农村，不和这个是一样的事吗！”

　　涂伟强的拳头攥的咔咔响，他不能从她的角度上去理解，也不能做为一个真正的记者拥有良好的职业素养不表露自己的情绪，尽管是假的。

　　“可是这是犯法，你破坏了无数个家庭，你就没有想过对他们来说是一种毁灭性的打击吗？”

　　“有的时候我们会提前看好，就选择一家有好几个孩子的那种，这样少一个也没关系，她不还有另一个呢么。”

　　“如果你的孩子也被人拐走了你也会这样想吗？”

　　“我的孩子就是被人拐走的，两个都是。”

　　“那你为什么也走上了这条道路？”

　　“因为我想开了，没有了孩子，而且那个年纪我也不能再生了，伤心没用的，剩下的时间就挣钱吧，这种方式来钱最快。”

　　“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坦然的说着这些？你现在已经被判刑了。”

　　'“你要想开啊，人固有一死，横竖都是死，早晚都得死，你我都一样，反正死都死了，管你们这些活着的人怎么说我，活着的时候我已经享受了我该享受的，所以现在就接受我的结局就可以了，没什么留恋的，更何况我还活着，出去之后找找我的孩子，估计是找不到了。”

　　陈秀芳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涂伟强恰好是这个故事里的。

　　探视时间到了，涂伟强关闭了摄像机问了最后一个个问题：“1995年9月8日，在下裕村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他拿出一张照片递给她，陈秀芳一眼便认得出来，回答见过。像她这样好看干净的几年也碰不见一个，印象可深了。可是当被问到她被卖去哪里的时候她摇了摇头。

　　“我只是个中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