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高烧39度,浑浑噩噩了。
夏煦还是一把掀开了被子,直接坐起身抬头去看站在床边的人,时予怀拿着一碗药,在吹凉。
“所以说啊时予怀,外面的铁栅栏没有加高嘛,没有尖刺?”
“……”
“那我就逃咯~”
“你逃不出去的。”
“呵。”夏煦的思维有些钝,他低头拍拍被子,然后才重新去看人,他说,“我可以的。”
“栅栏围得再高也没有顶棚,我要从天上跑,我要……我要坐上我的宇宙飞船,从天上逃跑咯~”
“夏煦!”
时予怀捏紧滚烫的碗壁,要捏碎为止,他有些想不通,到底怎么了。
前些日子都快要软化下来的人,怎么一个惊雷后就又浑身是刺了,他的温水都快要煮死夏煦了,结果一个秋后雷将整个锅都给炸崩了。
也不对,或许仅仅只是夏煦自己察觉到不对了而已。
夏煦从来不是真的小狗,他虎塑自己,是因为自己有足够的野性,而时予怀,根本不够资格去困住猛虎。
两个人又回到了最初的囚禁者和被囚禁者的起点关系。
夏煦的高烧开始持续起来。
从前是好了烧烧了好,现在却是根本没有退路般地一直在烧。
像要烧到燎原为止。
时予怀有时候气急了,掐着夏煦按在床上后入,他问他,到底想要干什么,生病了也有家庭医生,是绝对不可能放他出去放他走的。
夏煦被迫承受着,也不吭声。
直到结束,时予怀捞了人起来去清理,夏煦呼吸微弱,而枕头上有一片濡湿,他哭过。
哭声闷在棉絮里,被宇宙吸收。
夏煦的烧仍在持续。
只是有时候精神头好了,会盖上一层薄毯子,坐到观景台上看风景,看天上飞机轰鸣而过,直行往前,不知道要降落到什么地方去。
夏煦仰头看着看着,就这么从观景台上跌了下去。
一众黑衣保镖都惊愣了,谁都不敢贸然去动他,夏煦掉下来,趴在草地上不断咳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咳完了,他爬起身,站了起来。
没人敢来动他,他就自己往前走,披着那层薄薄的毯子,一步一步往前面走过去,前面是树林。
离得近了,夏煦才发现这片树林子还不小,围墙从东到西有一大片都隐没在这片树林背后。
夏煦想要进去。
“树林很大,以前是座小的森林公园景观,建庄园最初买下来的。”
夏煦转过头,时予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只是用一种无法言喻的眼神看着夏煦,恨也有爱也有,他说:“风大了,回去吧。”
夏煦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
“夏煦!”
“你敢走进去试试看!”
“你要是进去,就祈求千万别被我在里面抓到!”
夏煦侧过头去看时予怀,听他说那些狠话,突然笑起来,笑到弯腰,他的嗓子烧哑了,只能无声地笑。
笑完了他又直起身,嘴角弯弯地看着人,转头,走进了树林里。
于是时予怀第一次感到失控。
当年夏煦从英国失踪,他也只是迷茫只是不解,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在一个毫无预兆的平常日子,夏煦突然地就走了,后来知道他是逃离开的,愤怒就取代了迷茫,他就开始恨。
恨他原来没有那么爱自己。
恨夏煦居然没有自己爱他那样地来爱自己。
夏煦走进树林里,消失了。
猛地一下,时予怀惊醒。
他转身触碰到身旁的温热,看到夏煦还好好地睡在自己身边,才终于呼出一大口气,稍稍平复了噩梦。
——夏煦确实走进林子了,时予怀走进去找人,才发现他压根就没走多远,在到达第三棵树的时候,夏煦的身体撑不住,晕倒在了地上。
他躺下,拥过了夏煦。
夏煦背对着他,露出一截后颈,时予怀盯了许久,最终咬了上去。
犬牙慢慢摩挲着后颈肉。
那里本来应该有块腺体的。
第二性征退化计划……
时予怀开始怀疑,自己14岁那年充满对生父生母对整个世界的恨意,从而制订的这个计划,是错的吗?
会是大错特错吗?
有信息素的牵制或许也不错。
所以夏煦从前,会是omega吗?
人甚至不能共情从前的自己,他意识到,确实,有一个孩子也不错,能牵制到夏煦,那就很不错了。
.
夏煦的烧持续了十多天。
到后面只是不断地低烧着。
但自从进了树林之后,夏煦的精神倒是莫名其妙好了很多,甚至主动要求时予怀给了他一副望远镜,也不干什么,就每天远望着小树林。
这一举动让时予怀吓了跳,连夜让人去检修小树林附近的围墙,树林里面也让人全部清理打扫干净,总之是不能有任何逃跑通道。
于是因为这一举动,夏煦获准下楼的日子推迟了一个星期。
“什么?”
“我又没说要把你关在房间里一辈子。”时予怀盯着文件看。
“我还以为你要关我一辈子!”
夏煦在旁边把钢笔敲得当当响,当然如果他知道这支笔售价871美元的话,那他可能就顺势揣兜里了。
夏煦可以下楼活动了。
之前不让下,是因为湖心亭还在建,人员流动复杂,时予怀害怕夏煦又和人交好上帮着他跑路。
那个下塘村不也是,就那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又招惹到了很多人。
一下楼,活动范围大了,夏煦的心就开始野。
之前被关到失智又萎靡,纯粹是因为房间里空气不流通,反正夏煦是这样想的,整个房间里充斥着时予怀的味道,很奇怪,他像被控制了一样会无意识地选择去依赖对方。
“信息素……嘶,都已经快6年了吧,不是说专家也认为全球呈稳定退化趋势,怎么可能还有信息素。”
至于信息素的影响,那就更是不应该存在的了。
这种专业性问题不是夏煦思考的范围,他能做的就是在围墙边晃悠来晃悠去,然后摸着下巴想怎么逃出去的一百种方法。
庄园非常大,后面的草坪可以打休闲高尔夫,湖心亭就建在主别墅的南门出口,东西两侧是两幢给保姆和管家保镖的佣人小别墅,泳池和宴会厅在副楼,离主楼有点距离。
夏煦刚被放出来那会儿在几个楼之间来回跑,跑到大喘气,晚饭都多吃了两碗,餐桌旁的时予怀第一次又对自己的狗塑恢复信心,毕竟这简直太像把关了一周的大型犬放出去后,狗子嗨累到多炫两碗狗粮的样子了。
庄园里的佣人们都很喜欢夏煦,小孩子性格好又爱笑,平日里还会帮着干一些活儿,尤其是撕芹菜简直一把好手,很多阿姨们都喜欢他。
时予怀有时候在办公室盯着监控里夏煦和阿姨们有说有笑的,一边恨得咬牙,一边又忍不住被那个阳光的孩子的笑意蛊惑,像毒一样噬髓。
外面有人敲门,时予怀还以为是学生,说了声“进来吧”。
“甚至没有独立的办公室哎~人不是都抓回去了吗,还在学校受苦是因为抖M的本质?”
时予怀看见来人抿了抿唇,只是喊了声:“舅舅。”
有人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了二郎腿,风衣下摆垂落:“所以呢,特意把我从遥远的东约特兰喊过来,就是为了怀念地喊我一声舅舅?”
“不是的,我想说,关于6年前你和我密谋的计划……”
“啊~后悔了?”手肘撑在桌沿边,对方笑眯眯地盯着人看,“没有命运一般的信息素把你们捆绑起来,无法选中,所以、后悔了?”
时予怀深吸了一口气,只是闭上眼睛,说了两个字:
“是的。”
……
夏煦从楼下回房间,心情还行。
今天的谈话或许是决定命运的关键一刻,他觉得聊得很成功。
在床上坐下,目光不自觉地就落在了床头柜这边,夏煦犹豫了下,还是伸过手去将抽屉拉开,拿出了那本蓝色封皮的日记本。
写点什么呢。
反正快要走了,留点东西。
夏煦靠在床上,用下巴按得圆珠笔嘚嘚响,他摊开本子翻到了最后的空白页,慢慢地写上去:
再见了,时予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