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冬日战士 ...
-
马玛欧耐克是个小镇，小到你甚至在州地图上都找不到她，但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吸引了我。下车之后，我从荒凉的站台走了大概二百米，就到了镇广场，以广场为中心，小镇的镇政所、商场、平价杂货店、乡村酒吧，等等建筑像星状图似的发散开去，越往外越建筑越稀疏、越低矮，灯光也越黯淡。
我需要找个地方歇脚。
这里倒是有一家招待所，但光一晚的住宿费就要八美元。我摸着口袋里所剩无几的钞票，又从招待所里走了出来，站在冷风中茫然地看着眼前陌生的街道。如果这里是大城市，我还可以找一家24小时快餐店或者便利店，顶着店员的白眼撑过这个晚上，但这个小镇上唯一一家快餐店叫做“乡村老妈妈汉堡”，一个汉堡两元五分，此刻，小店的霓虹招牌已经暗淡下来，因为镇上的人这个时间不是在酒吧鬼混，就是在家打老婆。
不用别人提醒，我自己知道要离那家传来音乐声和嘈杂声的酒吧远远的。
白天的旅行已经让我的肩膀和小腿酸痛起来，运动鞋似乎突然缩小了一号，紧紧箍着我的足踝。我咬着牙沿着街道走下去，朝着酒吧相反的方向，在心里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好在夏天不会太冷，就算我被迫露宿街头，至少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冻死。晚饭已经消化殆尽，我一边忍着饥饿，一边继续前进。我不能再吃了，而且必须尽快睡一觉，免得把仅剩的那点体力也消耗掉。也许我可以找一栋烂尾楼，冒着被人偷走一个肾的风险睡上一觉。可这地方就连烂尾楼都没有，小镇上除了住户，就是那些打烊的店铺。我不会去酒吧找不自在，尽管他们很可能在二楼有些房间，而且铁定比招待所便宜。
但那是酒吧，我不自在地想着，我需要身份证才能进去，而我此行的目的就是甩开追杀我的人。
说实话，到了这份上，“有人追杀我”这个想法已经越来越不值得信赖。的确有人开车撞我，但也许——就像我对吉莉安说的那样——他们只是喝醉了，而鹰眼也只是恰好路过，毕竟他住在纽约。
我提醒自己还有枪声，以及一些无法解释清楚的感受，但疲倦和沮丧让我推开那些想法。如果我现在掉头回去，也许还来得及，去火车站问问有没有到纽约的车次。我甚至可能赶在吉莉安报警之前回到家里，告诉她我只是出去散了散心。
她甚至可能都没发现我不见了，毕竟她要承受丧女之痛，无暇顾及其他。
我停下脚步，发现自己走到了小镇的尽头。眼前这条街道止于一个堤坝，下面不是河流，而是长满野草的斜坡。沿着斜坡往下大约五百米，是一条蜿蜒的公路，此刻寂静空荡，但我看得到更远处加油站的招牌发出的微弱光芒。
我之前在车站花五美分买了一张公路地图，这时从口袋里掏出来，借着一旁破败的乡村诊所内不断闪烁的灯光眯眼看着，试图找出下方那条公路。
姐姐在我耳边低语：“他在你身后。”
我猛地转过身，地图在我手中发出皱了起来，发出沙拉沙拉的抗议声。一个孤单的人影出现在街对面，月光长长地拉着他的影子。当他不紧不慢朝我走来时，我看到他抗在肩上的东西，不由长大了嘴巴。
他并没有走到我面前，因为枪就是在远距离的情况下使用的，所以他只是在我面前大约五百米的地方停下，挥手把枪从肩膀上甩了下来，端在手中。接下来，我唯一注意到的就是清脆的枪声，还有巨大的冲击力。
堤坝突然不再存在于我身后，而是出现在了前方，并且迅速向上。我的双臂在空中无力地向后摆动，一侧肩膀撞击在地面上，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疼痛。也许只是胸口的疼痛加上惊慌恐惧盖过了其他一切感受，以至于我在沿着长满杂草的斜坡滚动时，除了头晕以外什么也没感觉到，尽管我的头、肩膀、胯骨、膝盖，甚至脚跟都不断砸在地面上，就算我想要抓住什么稳住身体也不可能。
当我终于停下来的时候，我仰面躺在地上，两腿不雅地岔开，双臂扭曲着，一只胳膊还垫在身下。我睁着眼睛，看着天上的月亮终于不再疯狂晃动，想到“我中枪了”，然后便是“我要死了”。此外还有一个颇为冷静且犀利的想法，自然而然冒了出来：就算叫救护车也来不及了，那个枪手会解决我，我应该装死，免得他补枪。
“沙沙”的脚步声靠近了，而我抓住“装死”的念头，睁大眼睛一动不动。我听到摩擦声、金属撞击声，然后有人踢了踢我的胳膊。我努力把目光定在月亮上，感到眼角又热又痛，几乎忍不住就要眨眼。
在当时，这一点似乎极为重要，因为我相信自己一旦眨眼，那人就会朝我开枪。
然而始终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也只能看着月亮，无助地抵抗着眨眼的欲望。终于，我开始认为那人放过了我，然后像是幽灵一样消失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心跳隆隆作响，最后终于忍不住缓缓转过头去，朝身旁堤坝的方向望去。可是，眼前的一幕不禁让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枪手就在那里站着，黑色目镜和面罩挡住大部分脸，举起的右臂鉴定如磐石，他的手中是一把蝎式手|枪——我曾在游戏里见到过——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我的头部。
“他一直在等我回头与他对视”这个想法比死亡更加冰冷。我甚至能捕捉到他开枪的姿势：食指缓缓收缩，手臂更加紧绷，重心挪到右脚。
“嗖”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突然之间，枪手拧转脚跟，左臂朝身后甩了出去，蝎式手|枪的枪口也偏离了我的眉心。他蓦地抓住了一支箭，然后箭头就在他的面前爆炸。
这一次，用不着鹰眼提醒，我猛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朝坡下跑去。远处有个加油站，如果我跑到那里，也许他就不敢开枪了，因为易燃易爆。
我当时觉得这个想法真是聪明透顶。
几乎是在同时，身后响起枪声和拳脚相加的声音，靴子重重踢在肉|体上的嘭嘭声，还有压抑的喘息和闷哼。我跌跌撞撞向前跑，想到自己的样子一定像个疯子，我的背包在身后“啪啪”拍打着我的屁股，我花了几秒钟来惊讶它竟然没在刚才的翻滚中丢失，却不知，等失去它的时机到来时，自然会失去它。
加油站已近在眼前，我闻得到空气中的汽油味，看得见加油站朝向堤坝这一边的停车场，里面停着四五辆车，每一辆看起来都像是沉睡已久的钢铁怪兽。我的心脏吃力地跳动着，但却没有流血的感觉。我想着也许子弹留在了体内，堵住了弹孔，但却又突然明白过来：那颗子弹根本就没射进我的胸口。
不管是什么阻挡了子弹，之前也同样帮我阻挡了那次汽车撞击。
身后忽然传来的嘶哑的叫声，暗含警示的意味。我除了加快脚步之外别无他法，但仍在离停车场几步之遥的地方，被来自后方的强大力量扑倒在地。
枪手没有拿枪，他抓住我的肩膀把我翻转过来仰面朝天，然后执着匕首朝我心口通过来。刀尖刺破柔软的衣服，却没法继续深入。我的眼底泛起金色的符文，闪烁着，碰撞着，因那带着煞气的一刺而微微扭曲。我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咬紧牙关，用尽力气向上推去。枪手空着的那只手攥成拳头，然后重重砸在我的腹部，我的力气一泄，随即感到刀尖竟前进了少许，那金色的符文则出现了一道裂痕。
“不！”我大喊，但第一个冒出的念头却是“姐姐”，因为这也许是姐姐给我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我的掌心一阵炙热，想要抓牢、握紧什么，那种感觉如此熟悉，又如此迫切。
蓦地传来一声大喝，两条胳膊突然从枪手身后探了出来，狠狠勒住他的脖子向后带去。枪手松开了我，腾腾后退两步，抓着鹰眼的手臂想要把他甩下来。我猛地坐了起来，压在屁股下面的腿像弹簧一样把身体推了起来，重新站直。
尽管心脏狂跳，但肾上腺素令发生的一切都变得缓慢清晰。我握住了右手，但不是攥成拳头，仿佛我的手指知道应该如何抓握，留下恰到好处的空间。我瞥到一抹金色从我的虎口|射了出去，流光溢彩，跳动着组成剑身，正是那天姐姐让我试练的那柄剑。
枪手正向后退第三步，他已经抓住了鹰眼的胳膊，把他半个身子都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来。我挥动右手，力量以不可思议的方式汇聚起来，因为恐惧和求生意志总能带来奇迹。就在枪手的右手松开，将匕首扔在地上，而他从腰带的枪套中拔出手|枪对准我的时候，我朝他稳稳刺出一剑。
“嘭”的一声，这把枪发出的声音震耳欲聋，但子弹却偏了几厘米，因为我那一剑刺中了枪手的胳膊。他一定穿着某种防弹衣，或者厚厚的皮革，但剑尖仍旧刺破了肉皮，我感觉得到。
鹰眼终于被枪手甩了下来，他在半空蜷起身子，趁机开了两枪。枪手向后扑倒，而我右手一松，剑倏地消失不见了。
“走！”鹰眼大喊一声，抓住我的手拖着我朝加油站的停车场狂奔起来，子弹雨点般落在我们脚边，当我们冲进停车场，一头撞进一辆白色雪佛兰后面躲避时，鹰眼发出一声痛苦的咕哝，身体向前一晃。
他的手从身体右侧抬起，掌心一片殷红。
此刻，枪声已停，但我知道枪手正在接近。我再次握住右手，剑也随即出现，剑身流动的光芒照亮了鹰眼苍白的侧脸。
我用鼻子呼吸，希望自己能停止颤抖。在我们身后，越过那辆雪佛兰，枪手正缓缓前进。他有枪，也有刀，而我只有能承受有限攻击的神秘护甲。我想，有总比没有好，然后深吸一口气，猛地跳起来绕过车尾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第9章 第八章：冬日战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