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联]剧透人》羊笔笔羊

32、第三章：新家庭

　　安东尼·马斯特斯是个块头很大的男人。黑寡妇陪我去见他时，他站在一辆黑色的二手福特车旁，戴着墨镜，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胸膛撑起薄薄的T恤，在阴冷的地下车库里像个拳击手似的交叉双臂、两腿分立。他留着姜黄色的短发，眼睛则是浅灰色的，鹰钩鼻下没蓄胡子，露出两片薄薄的嘴唇。

　　“安东尼·马斯特斯。”黑寡妇说，“好久不见，之前的德国旅行如何？”
　　“出人意料。”马斯特斯挤出一丝干巴巴的微笑，回答说道。他向我扫了一眼，又问：“这就是那个女孩？”
　　娜塔莎点了点头，朝我示意。我紧张地上前一步，想了想，朝他伸出手：“你好，马斯特斯先生。”
　　马斯特斯巨大的手掌把我的手淹没了，不过力道并不大。“你好，小家伙。”他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我妻子会喜欢你的。你叫什么来着？”

　　“杰西卡。”我尽量不流露出对这个名字的生疏和冷淡。希尔认为我保留原来的名字多半不会惹来太大的麻烦，而且还不容易露马脚，因此只要求我把姓氏改了。唉，她根本什么也不懂。

　　“那么我就留你们慢慢熟悉了。”娜塔莎说。我立刻感到一阵恐慌，胃里像是不舒服地打了个结。她看了我一眼，暗含安抚之意：“保重了，小姑娘。”
　　“再见，罗曼诺夫女士。”我说，呆呆站着目送她离开。

　　马斯特斯站在我斜后方，不动如钟。我心里叹息着，从脚边拎起那只硕大的行李箱，扭头面对未来的“父亲”。
　　虽然只见面几分钟，但我已发觉马斯特斯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嗓音低沉，动作却相当敏捷灵巧。他带我上了那辆二手福特，然后驶出停车场。

　　“今晚我们住宾馆。我妻子也在，你们可以先熟悉一下。”他说，“明早搭航班去俄亥俄之后，我们必须开始表现得像一家人。黑寡妇应该跟你强调过了。”
　　我点点头，他便再没开过口。我倒是松了口气，比起和陌生人硬生生地东拉西扯来说，沉默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寂静中，我侧头靠在后座上，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发觉自己竟有些怀念复仇者。昨晚他们出人意料地办了一个小小的欢送派对，让我惊掉了下巴。复仇者没有大张声势，罗杰斯队长也没发表什么催人泪下的话，只有那顶被克林特戴在我头上，写着“I DON’T GIVE A S**T”的纸帽子勉强暗示了这场派对的主角是我。有蛋糕，有音乐，还有轻松的游戏环节。

　　这真的很贴心，他们本不必花费精力在我这个马上就要滚蛋的家伙身上的。

　　到最后，等到他们把礼物拿出来的时候，我都要怀疑那天是不是我的伪造生日了。克林特不知从哪儿得知我是神秘博士的粉丝，送给了我一件写着“天使偷走了电话亭”的T恤。史塔克——他真的是个讨厌鬼——给我买了一堆看起来很低调、穿起来很舒服的鞋子。我怀疑他是让小辣椒替他买的，或者贾维斯。

　　但我最喜欢的是娜塔莎的礼物：可以旋出来小刀片的戒指，像是真正的间谍会有的装备。很古怪，却又酷得恰到好处。“可以用来拆快递箱，”她当时轻描淡写地说，“挺方便的。”

　　如今，那些东西——除了戴在食指上的戒指以外——都妥贴地和我仅有的两件外套、三身牛仔裤和几条内裤放在一起装在行李箱中，跟我一起驶向未来。
　　当我闻着汽车里烟、皮革和汽油的混合味道，在公路上风驰电掣时，既心怀期待，又心存恐惧。
　　希望未来一切顺利。

　　一个多小时之后，我见到了安东尼·马斯特斯的妻子，雪穗。
　　她是那种娇小的女人，骨架很窄，黑色的头发烫成许多小卷儿，像个漂亮的玩具娃娃。她热情拥抱了我，神情中的开心快活与丈夫的沉闷形成鲜明对比。

　　“你一定有些担心接下来的行程，”在塞给我许多饼干、蛋糕之后，雪穗说道，“但会没事的，托尼已经在克里夫兰的一所高中申请好了教职，房子也已经找好了，在郊区。我看过照片，托尼是亲自去看的。托尼，那房子挺漂亮，是不是呀？”

　　马斯特斯在桌面抽闷烟，闻言看了我们一眼，点了点头。他似乎相当乐于把应付我的差事交给老婆，连话都懒得说了。

　　“等安顿下来，我们就帮你办转学手续。”雪穗接着说，“慢慢的你就会认识新朋友了。”
　　我试着想象自己交到一群美国高中生朋友，脑海里却只出现了《歌舞青春》的画面。而且为什么要费劲去交朋友呢？我迟早是要回家的。
　　只要我能想出回家的办法。

　　雪穗把我的沉默当作了担忧，她好心地安慰我，说些“小孩搬家后总会不适应但慢慢就会好”的陈腔滥调。我在适当的时候点头，并且吃光了她给我的所有零嘴。

　　那天晚上，我睡在他们客房的连着的小房间里，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如果能吃点什么，我的感觉可能会好一些，但去客厅必须经过马斯特斯夫妻的房间，所以我只好躺着，直到凌晨三点多才勉强睡着，做了几个凌乱又累人的梦。第二天在飞机上我倒是睡了个昏天黑地。当时马斯特斯没说什么，只是让雪穗叫醒我。但租了辆车驶向新家的路上，他告诉我以后要避免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睡觉。

　　“那不安全。”他言简意赅地说。
　　我低着头，嘟哝道：“好吧。”
　　“抬起头来。”马斯特斯从后视镜里严厉地看了我一眼，“和大人说话的时候要看着对方。”
　　“托尼。”雪穗从副驾驶上把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别这么严厉。”

　　马斯特斯便没再说什么。他沉默地开车，连车载电台都没开。我真奇怪雪穗是怎么在寂静中忍受这一切的。车窗外景色从港口、城市逐渐转变为城郊葱郁的树林，绿得不可思议。不过这景致在我看来缺少安抚人心的成分，反倒十分阴森。偶尔，在树木中会闪现出一栋白色的房子，或者红色，或者原木色。那些就是我们未来的邻居。

　　“托尼，还有多久？”雪穗终于问道。
　　马斯特斯简短地回答：“十分钟。”于是我终于感到了一丝兴奋。

　　那是一栋位于森林边上的房子，就像这片郊区的任何一栋房子一样。我先看到了白色的水泥车道，一路通向低矮的车库。车库刷成蓝色，已经饱经风霜，房顶则是红的。在车库旁边，是一栋二层小木屋，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廊外还摆着一排空花盆，里面的土干瘪开裂。

　　除了我自己的行李箱之外，马斯特斯夫妇只带了随身的行李。大件家具都要靠搬家公司运来。我们一起把行李箱搬进屋里，雪穗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探索新家。马斯特斯在门廊的一把折叠椅上一屁股坐下，生锈的金属发出刺耳噪音，他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在接近傍晚的落日余晖里开始吞云吐雾。

　　我绕到了房子后面，发现有一架外置的木楼梯通向二楼阳台。楼梯刷成白色，不过看起来脏脏的。这楼梯大概是方便小孩子直接从二楼到后院玩耍的，我看到了一组滑梯和秋千，基本都是木头做的，落满灰尘，看不出本来颜色。这些东西对我而言都太小了，滑梯只比我高一点。我试着坐上了秋千，但在铁链开始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时就赶快下来了。

　　后院直接通向森林，连道栅栏都没有，只有一丛粉红色的花勉强充作分界线。这让我很不安，但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能暗示马斯特斯完善一下这里的安保防御措施。

　　“杰西，嗨！”二楼阳台上，雪穗冲我招招手，“要来看看你的房间吗？”
　　于是我踩着木制楼梯上了二楼。楼梯意外地十分结实，即使看起来年久失修，但并没有腐坏倒塌的风险。

　　“这里是二楼客厅，”雪穗拉着我走出阳台，一边对我说，一边指点着，“没有一楼的大，我们可以把这里布置成书房，给你爸爸……”她停了一下，然后迅速改口，“给托尼用。”

　　我没有应声，只是点了点头。她又给我看了主卧，然后给我看旁边的小卧室。“采光很好，”雪穗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森林，朝我回过头来，“也许我该把这个房间留给你自己布置？”

　　“好啊。”我尽量显得热心，而非为窗外的景色而困扰。再说这里的确不错，一个挺宽敞的单人卧室，因为没摆放任何家具，我们的说话声和脚步声都能带来回音。脚下的木地板踩上去会嘎吱作响，雪穗说铺上地毯之后就会好很多。

　　到最后，马斯特斯在楼下叫我们，说搬家公司的车到了，我们才下一楼去。天已经差不多黑了，草丛里蛐蛐的大合唱就算呆在房间里也能听得到，简直有些聒噪了。马斯特斯正给开车的司机付钱，搬运工人则抬着各种套着塑料的家具往屋里走。雪穗立刻跟上去，告诉他们该把东西摆在哪里。

　　我看着那辆停在车道外、逐渐空下来的蓝色大卡车，心想，这就是开始了。
　　新的环境，新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