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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   等展昭拎着一大堆菜蛋肉回到教职工宿舍的时候,白玉堂已经哼了好久的“累死了”。展昭瞥着白玉堂肩上重量几乎为零的包和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看自己手上的十足分量,说:“开门。”
      白玉堂伸手到他裤袋里摸出钥匙,边开门边说:“要不然你给我配一把吧。”
      展昭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镇静:“你要干吗?”
      “不干吗。只不过不想每次在这等你像个傻瓜一样。”白玉堂拉开门,把包甩到沙发上。
      展昭拎着菜进厨房:“你可以去我办公室等啊,有空调有座位。”
      白玉堂仔细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他没有课,在展昭办公室等他下班。听起来似乎不错。然而,以展昭那种受欢迎的程度,说不定永远都有一大帮女生借口问问题在办公室赖着不走,即使下班了也还恋恋不舍……想到这里白玉堂感到身上一阵恶寒,同时心里泛上一股不算陌生的不舒服。
      “想什么呢?”展昭擦着手坐下来。
      白玉堂做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无意义表情。
      很多年以后白玉堂在沙发上等待展昭做饭的时候,常常都会想起这时自己心里的不安。
      但其实这时白玉堂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的那种感觉是不安,他只是觉得怪别扭的。好在展昭适时地打断了他的思索:“给。”
      嗯?白玉堂瞪大眼,展昭递给他的不就是一把钥匙。
      “刚刚找出来的备用钥匙。”展昭耸肩膀。
      白玉堂疑虑满腹地打量展昭。他才说要配一把钥匙,并没有指望展昭真的去配一把,可是展昭竟然这么快就给了;以展昭那事事有条理的性子,若是当真有备用钥匙,根本就用不着找。一句话,白玉堂觉得展昭这是早有预谋,只不过不好直接给而是等他说罢了。
      但即使白玉堂后来再怎么威逼利诱,展昭始终不承认他有预谋,而且还反过来以白玉堂不信任自己为由剥夺他晚上睡觉的权利。
      白玉堂疑虑的眼光扫了一遍又一遍,展昭则保持着无辜的表情,直到白玉堂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my god!”展昭跳起来冲进厨房,及时制止了汤的溢出。白玉堂在身后看着他的狼狈样子哈哈大笑,就此暂时把这事丢到了一边。
      老实说,尽管汤有点熬糊了,晚饭的整体质量还是不错的。吃得心满意足的老鼠得寸进尺地要求继续占猫窝,展昭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给他整理床铺。

      春节的假期比圣诞的还短。白玉堂突然感到课业繁重了起来,整天忙得晕头转向的。
      这天白玉堂在图书馆里画着统计图表,眼角瞟到身边的电脑椅被人拉开,有人坐了下来。
      “Hello。”那人简短地打个招呼。白玉堂抬眼看去,见是公孙策。
      “好。”简单回应一声,白玉堂接着纠结excel。
      公孙策抱来了一大摞书,点开了一大堆网页,然后开始噼里啪啦地敲键盘。
      白玉堂不喜欢吵,但他也不能阻止人家打字,何况这人还勉强算是熟人,更何况还是一老乡。
      但是听得敲击声无止无休,白玉堂不禁好奇了。凑过去看,发现公孙策正对付着一篇论文,看那架势和word文档右边已经被压缩得只剩两毫米长的滚动条,可以想见公孙策已经为这论文废寝忘食好几天了。
      再看桌上那一大摞书,全部是红学专业著作。白玉堂倒吸一口凉气:这叫做研究课题的方向?太恐怖了吧!
      写红学论文绝对是个吃力不讨好的事。这几百年来研究《红楼梦》的人排起队来恐怕都可以绕地球一圈了,就那么七八公分厚的书,正常人能看出来的早就被翻过来倒过去的研究了个透,正常人看不出来的那就不是一般的刁钻角度晦涩程度,不是天才绝对想不到。曹雪芹自己也不见得能把它所有的隐含意义一条不漏地分析出来。就是展昭的这门课,已可算是比较浅显的了,白玉堂犹自听得糊里糊涂,所以看到公孙策这阵仗,自然不免吃惊。
      “你不怕被这玩意给逼疯?“白玉堂用一种难以理解的口气问。
      公孙策目不斜视地回答:“没什么,其实是从小做惯了的。我家三代都是研究红学的。”
      白玉堂瞠目:“那你还选这个?屈机啊你?”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还没无聊够啊,不过这话有些太不客气,而且推论起来,岂非展昭更无聊?
      公孙策笑笑:“谁敢说自己修红学是屈机啊?就是展博士也不见得有这么大口气吧。”
      白玉堂翻个白眼,腹诽了一下展昭在他耳边出现的频率,随后继续埋头于自己的作业。
      不知过了多久,白玉堂点下打印键,与此同时旁边的公孙策也出了一口长气。
      “搞定了?”白玉堂看着旁边电脑打印预览的界面上几十页的密密麻麻,“你这是写论文?写小说呢吧。”
      公孙策看了他一眼,自言自语:“奇怪,口气怎么那么像她?”
      “谁?”耳朵尖的白玉堂不会没听到。公孙策无奈地笑:“庞统春节的时候到我宿舍去,当时我这篇还只写了一半,跟他一起去的女孩子就说我完全是把论文当小说写。那女孩子好像是庞统的妹妹吧,假期来香港玩的。你刚才那口气,简直和她一模一样。”
      白玉堂从打印机上抽出作业,听完这番话顿时瞪眼:“你说含晴?我怎么可能跟她一模一样!”
      公孙策本来在忙着关网页,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更大:“你认识?”
      “就算认识吧,”白玉堂耸肩,“出去玩的时候碰到她和庞统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寒气,明显的是不想多提。公孙策眼色何等厉害,又怎会不知,当即住了口,接着关网页。
      “先走了啊。”白玉堂把作业放进包里,推开椅子离开。公孙策稍微愣了一下。

      “你怎么来了?”展昭从书堆里抬起头,吃惊地看向门都不敲就进来的白玉堂。他明明记得白玉堂不愿意到自己办公室来。
      “交作业,路过。”白玉堂没精打采地拉开一把椅子坐下来,交叠着双臂趴在桌子上。
      展昭眯眼睛。他这里是文学院的地盘,除了他自己的那门课,不管白玉堂交哪门课的作业都没可能路过这里,而他的课根本还没布置书面作业呢。
      “你觉得公孙策这个人怎么样?”沉默了一会儿,白玉堂终于开口。
      “哈?”展昭挑起眉毛,“船王啊,能怎样?”
      “不是。”白玉堂换了个姿势,“他也认识含晴。可是我实在是不想又多一个人来让我联想起那个女人。”
      展昭放下手中的书,觉得这事不对头。含晴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怎么样都还不算是一个“女人”,最多是个女孩子,而且这跟“公孙策这个人怎么样”一点关系都没有。听白玉堂的口气,他一定是联想到了那个之前认识的某个人,能够很容易从含晴想到的人,并且这个女人是白玉堂不愿意想起的。
      然而,白玉堂不愿意想起一个女人,并不代表他一定厌恶那个女人,有可能是追求而不得,有可能是被他伤害过,有可能是伤害过他。总之可以是后悔愧疚无奈等等许多情绪。展昭很想现在就问个清楚,可是他说过他会等。
      所以展昭只好静静等待白玉堂自己从回忆里走出来。
      但白玉堂似乎越想越烦,已经坐不住而开始起身来回踱步了。最后白玉堂立在窗前,向大陆的方向注视着。
      展昭看着窗边的白玉堂,背影孤峭,肩膀明显在颤抖。心里有些疼痛,展昭走过去,搭上白玉堂的肩:“别想了,过去的不会再来,而你还要继续活下去。”
      白玉堂猛然剧烈地颤动一下,慢慢转过身来,见到展昭温和的笑容,诚挚的眼神,不知怎么忽然有种想落泪的冲动。
      可是白玉堂毕竟不会真的哭出来。眼睛里蒙上一层雾,倔强地不愿意弥漫,而只是努力地沉下。展昭抬手,替他阖上眼帘:“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看到的就不是从前。”
      白玉堂听话地闭着眼,任凭展昭揽着自己的肩膀,让自己在展昭手上传来的温度里渐渐沉静。
      展昭注视着白玉堂难得一见的乖巧模样,忍不住想吸去他眼角终于还是漏出来的一点泪。在把想法付诸行动之前,传来了几下轻轻的敲门声。
      声音惊醒了两人。白玉堂急忙冲回椅上坐下,随手翻开一本书,装作问问题。展昭也坐下来,然后说:“请进。”
      门开了,进来一个中年男子:“展博士。”
      “柳教授。”展昭站起身,“有什么事吗?”随后低头说:“对不起,请你稍等一会。”
      白玉堂配合地点头,自顾自看书去了。但展昭注意到那书拿倒了,可见他还是在想着心事,心里又是一阵微微疼痛。
      “是这样,展博士,”那男子对白玉堂投了一个抱歉的眼神,“我有一个学生想参加这次的国语辩论队,但是我最近事情比较多,忙不过来,是不是可以请你帮忙指导一下?”
      白玉堂虽然还在想事情,可注意力已被转移了一点,心里已经开始不平:“又是辩论,不知道这玩意挺费神吗?就你事多,难道猫儿不累啊?”他也不管这教授是谁,就把他丢在了自己的对立面。
      但展昭却是意料之中地微笑点头:“没问题。那位学生来了吗?”
      “就知道你这软心肠的猫会答应,”白玉堂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半,“也不知道自己歇着点。”
      “来了来了。”那男子侧过身子,让一直羞羞怯怯躲在后面的女生出来。那女生低低说了声:“展博士好。”
      这声音彻底将白玉堂的注意力转移过来。抬头,白玉堂大吃一惊:“路珠儿?你要参加辩论队?”
      路珠儿见到白玉堂也很是意外,但她只轻轻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
      “那就这样了。多谢你了,展博士。”那男子点头为礼,有些不满地瞥一眼白玉堂,走出去,带上房门。
      “请坐。”展昭指了指桌子对面的椅子,然后看白玉堂,“你俩认识啊?”
      “认识,O’camp一个小组的。刚才那人是谁?”
      路珠儿对白玉堂的这种口气显然不以为然,但看展昭都没有异议,她自然也不好多说。展昭对于白玉堂又恢复正常了感到很满意,说:“中文系教授,名叫柳青。”
      “切,柳青,还柳红呢。”白玉堂大大翻个白眼。
      展昭刚抿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路珠儿也几乎撑不住笑。白玉堂往椅背上一靠,把手中的书倒转过来,说:“你们聊。”
      路珠儿于是开始谈她的设想,只是一直都说不流畅,脸上也一直是红的。展昭耐心地听完,说:“你有这个想法,是为了锻炼一下自己么?”
      “嗯,”路珠儿很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总是不大敢在很多人面前说话,就算说,也没人能听清楚。”
      白玉堂很不给面子地嗤笑出声。路珠儿对他的脾气早有领教,也不在意,展昭却咳了一声。
      “哟,猫儿,你感冒啦?”白玉堂非常不满,当然更不给面子。
      展昭对于白玉堂管自己叫猫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怎么觉得刺耳,习惯了以后更是无所谓。但路珠儿不一样。听到白玉堂对讲师如此不敬,她睁大了眼睛,带着和初二晚上的丁兆兰一样的疑惑。
      展昭横他一眼,装没听见,继续和路珠儿谈话,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路珠儿自然也只好放过这个问题,尽量无视白玉堂的存在。
      在路珠儿想来,他们两个都不理白玉堂的话,他应该很快就感到没趣而先走。但白玉堂就是不让她想法成真。他不仅呆下来,而且还不时打岔,不让他们好好聊。
      “白玉堂!”展昭终于忍无可忍。他对自己怎样胡闹都无所谓,可是现在是在谈学生的事情,作为一个讲师,既然答应了指导,就得负责到底。
      看看展昭好像真的怒了,白玉堂在小小的得意之余又有些发冷,于是乖乖噤声。

      路珠儿直到走的时候还颇为纳闷。她是听说展昭的脾气非常好,不过这好像太好了些。因为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路珠儿低着头出神,结果在去餐厅的路上撞到了人。
      “Sorry。”路珠儿惊得一跳,急忙回神,抬头却见是智化。
      “没事没事。哎,你怎么了脸这么红?”智化和她一起往餐厅走,看见她的脸色不禁奇怪。虽然路珠儿是一向都很害羞,但也没有脸红成这样过。
      路珠儿拿水杯出来灌了几口,然后把刚刚的情况简单说了说,最后用了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语气:“展博士对白玉堂也太宽容了吧?我们说话的时候他明摆着故意的,可是展博士都不管。就算最后制止了他,也没有批评啊什么的。”
      智化听着,努力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奇怪,但路珠儿不见他回应,侧头看的时候还是问了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你那是什么表情?”
      智化干咳两声:“你和丁月华关系还不错吧?”路珠儿莫名其妙:“还行吧。”“哦,那你去问她好了。”智化下决心自己一点干系都不要担,和白玉堂同宿舍的那两个星期让他知道得很清楚,有关白玉堂的话不可以乱说。
      路珠儿感到自己脑袋里都是一团团的雾,而且还越来越浓。
      女人是天生就有强烈好奇心的动物,当她对某件事情的认知受到阻碍无法解决的时候,她可能吃不下睡不好。所以路珠儿选择了当天晚上去找丁月华。
      丁月华听她说完之后的第一反应是大笑,还一笑就停不下来,引来了自己寝室里的local无奈的叹气。路珠儿被她笑得稀里糊涂,只好耐心等着。
      “我说,”丁月华终于喘了口气,“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八卦?”
      “啊?”路珠儿觉得今天是不是不宜出行,怎么什么事都不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丁月华神秘地眨眨眼,拿出手机,给她看一张照片:“你可不要对五哥说,不然我就死定了。这是偷拍的。”
      路珠儿凑过去看照片。维多利亚港上方是璀璨的烟花,星光大道旁的观景区里,展昭的右手握着白玉堂的左手,两人都仰望着天空,带着清浅的笑容。
      “你是说……”路珠儿深吸了一口气,就被丁月华打断:“嘘。他们自己恐怕还没意识到呢。就算意识到了,五哥那性子,要是让他知道我们对他们这猜那猜的,我们直接退学算了。”
      路珠儿轻轻颤抖了一下,一边出门一边说:“我没有来过。”
      丁月华目送她离开之后,背过身子,打电话:“你倒是挺会给我找事做啊!”
      智化在那一头干笑,问:“那你怎么给她说的?”
      丁月华咬牙切齿:“那是我的事!要是你以后再让我解释事情又不事先告诉我解释什么事情的话,我就直接告诉五哥说你……”
      “姑奶奶你可千万别!”智化急忙插口,“我答应请你的嘛,去哪?”
      “不用去了,你就给我叫两份pizza来吧。”丁月华眼珠转了转。
      “两份?你吃得完?”智化满是不相信。
      “我说了是我一个人吃吗?”丁月华翻了个他看不到的白眼,“追女生要付出代价,凭什么让我白给你当红娘啊?”
      “我我我几时说过要追她了?”智化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哎,我可没说你要追谁,你这叫不打自招。”丁月华满不在乎他的心急火燎。
      智化语塞,停了一会,问:“那你有当红娘吗?”
      丁月华撇撇嘴:“目前还没有。”
      智化再次语塞,半晌,挂了电话。
      丁月华慢慢合上手机盖,停了几秒,又是一阵停不下来的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看你以后还净给我添麻烦不!”

      “爸,你不会是来真的吧?”
      豪华的吊灯,真皮的沙发,琥珀色的酒,加上一个媚意十足的女子,无论怎样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事情。但在中年男人的眼里,这不过是道具。
      “当然是来真的。我本来不知道白玉堂的下落,现在既然知道了,难道还会放过?”男人的声音里是刺骨的寒意。
      女子嘟起了嘴,刚要说话,已被男人打断:“好了,下个星期你就转学去香港,多跟着你哥走走,制造遇见白玉堂的机会。”
      女子哼了一声,无奈地出去了。男人将杯中的酒一口饮尽,微微冷笑:“赵祯,白金堂,这下能不能让你们有点顾虑呢?”
      看看门口,男人叹了一声:“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莫怪我逼你。”
      门外并未走太远的女子听得清楚,想想,面上带了微笑:“恐怕我遇见白玉堂,也没有什么用吧?不过,香港我还是会去的。”
      这话她只是默想,自然没有说出来。加快了脚步,她对不远处的青年说:“等我的签证到了,你再去置办东西。”
      “是,小姐。”青年略行一礼,目送着她走了。

      展昭一脸无奈地看着死活不肯挪窝的白玉堂:“你到底要怎样啊?”
      “我不想写这个题目,就这样。”白玉堂丝毫不容商量的语气,倒似他才是决定者。
      展昭很想无视他以免他突破了自己“公私分明”的底线,可惜做不到。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这学期的mid-term又快到了。展昭本来布置的期中论文是任选一首诗或词进行分析,可是白玉堂就是不干。
      “总得有个理由吧?我这门课讲的就是这个,你不写它要写什么?”展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一叠稿子从白玉堂胳膊下抽了出来。
      白玉堂不理他,但是目光仍然坚定。他总不能说自己是被公孙策那架势弄得有心理阴影了吧?虽然不管他怎么坚持,论文题目也逃不脱《红楼梦》这个范围,但他就是不想写什么诗词分析。
      “不然你想个题目来我看看?”展昭没办法,决定以退为进,无论白玉堂提什么建议都给他否决了,看他还能怎样。
      然而白玉堂根本就不理他这一套:“我才不要费那心思。总之我不写这一个。”
      “你不写就不写吧,”展昭心想不能被他牵着走,“40%的比例,你不要我也没办法。”
      这话都说出来了,看来已经把展昭逼到了软硬不吃的地步,白玉堂不禁有些头大。但让他就这么认输,那显然也是不可能的事。上学期那样水火不容的形势他都“抗战”过来了,何况现在……白玉堂忽然打了个冷战,因为他脑海里蹦出了“恃宠而骄”四个字。
      这么一来白玉堂就开始走神了,他走神的典型症状就是目光散漫无焦距,同时手指不自觉地抽动。
      展昭自然是知道这症状的,所以一开始也不在意,后来发现竟然没完没了,不觉奇怪且担心:“你怎么了?”
      白玉堂一句话不说,也没有一点主观控制的动作。
      展昭这下可急了,放下手头的东西伸手去摇晃他:“白玉堂?白玉堂!不要吓我!”
      白玉堂既不反抗也不躲开,就顺着他的用力方向往后倒下去。展昭急忙接住:“白玉堂!玉堂!”
      白玉堂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展昭口中叫出来,虽然心下狠狠地被撞了一下,却还是耐住了性子就是不说不动。
      “好了不就是个论文题目,你至于犟成这样吗?”展昭揽着他,觉着他似乎身上都僵硬着,于是替他揉着肩背,“既然你不愿意写诗词分析,那去两个字,原创诗词,怎么样?”
      “你自己说的不许不算!”白玉堂达到目的,当然也不装下去了。原创诗词听起来很恐怖,不过在他看来比那长篇大论的分析要好多了。
      “当然不会不算。”展昭接着替他揉肩背。白玉堂正得意,忽觉有什么不对。这猫被他耍了怎么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连一点点的异样都没有?他还以为他说了那句话出来以后展昭会先松一口气再唠叨他一顿。
      白玉堂感到自己被耍了,接下来展昭的话证实了他的预感:“不过,你可不要写什么绝句律诗之类的。《红楼梦》中林黛玉有三首古风,《葬花吟》《秋窗风雨夕》和《桃花行》,你也得照这个模式写古风。好好写,别让人说白五爷被林妹妹给比了下去。”
      这都哪跟哪?那是曹雪芹的大作,他白玉堂能写得出来吗?白玉堂嗓子干涩了几分钟,最后咬牙切齿地骂:“死猫!”
      展昭在他背上游走的手停了一下,随后恶意地用力一拍:“没事了吧?没事睡觉去!”
      白玉堂愤愤,把包往肩上一甩,径直出门去了。
      “咦?今天不在我这赖着了?”展昭故作惊讶地微微提高声音,正好让他听见。见白玉堂只是顿了下脚步就接着走,展昭忽觉心里空空的。
      “爱之深,责之切。”展昭看着旁边的椅子,给自己找了这么个由头,又想起这是长辈对晚辈的态度,不由增了几分烦闷,“唉,反正已经假公济私了,干吗还欲盖弥彰地加难度。”
      郁闷的白玉堂回到自己的宿舍,想睡觉,却睡不着。折腾了半夜终于迷糊过去,意识恍惚的一瞬间,却是在想:“猫儿房里一定有什么定神香之类的东西,明天找他要一点。”

      可以预见,当展昭班上的学生听说这个学期不写论文而是写古风的时候,反应是多么的激烈,而那些sit堂的又是多么庆幸。庞统甚至怀疑是白玉堂惹到展昭了:“展博士不会是被你气昏了吧?”
      白玉堂当然毫不客气地赏他一记眼刀,既不能说这是他自找的,又不能说展昭“气昏了”,于是只好不答。庞统虽然有这么个感觉,但看着展昭实在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反倒是白玉堂一副被人欠了债似的表情。庞统权衡再三,决定换个话题:“我妹妹转到香港来读书了。前几天来的,昨晚上还问起过你呢。”
      什么?白玉堂把视线从展昭身上移开,盯着庞统:“她为什么要问我?”
      “不知道,”庞统耸耸肩,“没准是喜欢上你了吧。”
      白玉堂白他一眼:“叫她死了这条心吧。”
      庞统低头嗤笑。白玉堂却一字一顿地说:“有什么好笑?世上就算只有她一个人了我也不会喜欢她。”
      庞统一愣,抬起头来:“你跟我妹妹有仇?”
      “那倒不是。只不过她长相不好。”白玉堂转着笔,口气中带着严肃。
      庞统愕然。含晴可是他们家乡那里公认的美女,再怎么也不至于“长相不好”。又听白玉堂补充道:“不是相貌不好,是长相不好。”
      有什么区别?庞统觉得自己彻底糊涂了。正发呆的时候,一只手敲了敲他的桌子。抬头,只见展昭似笑非笑地说:“不知庞统同学对海棠诗社有何看法?”
      庞统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展昭眸色稍稍一暗:“下课后请留步。”说完回到电脑前讲课。
      全班都有些哗然。为了上课讲话或者走神而让学生下课留下,怎么看都不是大学里的做法,更何况“开先河者”还是这个以前从不管课堂纪律的展昭。当然了,如果白玉堂不捣乱,展昭的课堂纪律其实也用不着管。
      白玉堂却若有所思。
      展昭当然不至于为了庞统走神而留下他,但他听到了庞统对白玉堂说的话,心下隐隐觉得有些问题。沉默许久,想不出更委婉的说法,只好直接问:“含晴小姐以前是否认识白玉堂?”
      庞统自从在太平山上见到展昭和白玉堂就觉得有些不对,此时听展昭这么单刀直入的问法,更是明白了几分。不过他也没有随便到揭破的地步,因此只是简单地回答:“不认识。”
      “可是,”展昭选择着措辞,“从白玉堂的反应来看,他以前似乎认识一个人,让他很容易从含晴小姐联系到的人。含晴小姐是否有孪生姐妹?”
      这有点近于审问了,但庞统只是皱眉:“应该没有。她是十二岁那年被我父亲收养的,此前一直在孤儿院。含晴很早熟,十二岁的时候已经发育得很好,以至于之后除了身高都没有怎么变过。按理来讲,她不会有什么孪生姐妹。”
      这些庞统没有义务说,但其实他自己也对这个妹妹有些隔阂。庞统自小住校,很少回家,高中的时候突然多了一个妹妹,还是一个生理心理都极为成熟的妹妹,这不能不让他吃惊。庞统问过父亲含晴的来历,只得到孤儿院收养的回答。然而,他父亲膝下有子有女,完全没有必要收养一个女孩。庞统和父亲的关系一直不大亲密,也不好多问,这次这个干妹妹又莫名其妙地转学来了香港,还来后不久就打听她认识不到一月的白玉堂,怎么看都透着股怪异。
      展昭无法得出什么结论,只得暂时作罢。
      庞统走后,展昭仍旧在思索,回办公室的路上也是恍恍惚惚。

      令他们三人都有些意外的是,问过一次之后,含晴就再也没有打听过白玉堂的任何消息。白玉堂本来以为含晴是冲着他来的,现在看来似乎有些多虑。
      “你怎么不说你自作多情?”展昭半开玩笑地问。
      白玉堂瞪他一眼:“别人就算了,要我对她自作多情,绝无可能!”
      “那你为什么觉得人家是冲你来的?”展昭阅读着学生交上来的古风,带着好笑的口气,也不知是笑这情况还是笑学生的作业。
      春节以后白玉堂赖在展昭宿舍的情况越来越多,不过从期中论文题目的争执之后就没有了。这还是那晚之后白玉堂首次待在这里。
      听到展昭的问话白玉堂沉默了,眼里也迅速蒙上一层黯然,看得展昭心里猛然一紧。
      “猫儿,”沉默近十分钟之后白玉堂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开口,“虽然我还是没有准备好,可我实在闷得太久了。”
      展昭立即留上了神,放下手中的作业,倒了杯水走向沙发:“先喝点水润润嗓子。”
      他在白玉堂身边坐下来,知道白玉堂就要讲述他埋藏很久的过去。

      “这牵涉到很多人。”白玉堂把自己蜷成一团,似乎是有点冷。展昭覆上他的手,如此冰凉。
      “我有一个哥哥,名字叫白金堂。小学的时候,我父母去世了,是哥哥供我读书,管我生活。父母给我们取的名字,想必是‘金玉满堂’之意吧。哥哥经商很有成就,算是满足了父母的心愿。”
      他的意思似乎是自己家里很有钱,可展昭笑不出来。因为白玉堂的语调既凄凉又无助。
      “有一年哥哥把一个客户请到家里来吃饭。那客户名叫赵祯,也是一个商业巨头。赵祯有个妹妹叫赵灵,那次也一起去了。请到家里来的人,哥哥是不会和他们谈生意的,所以那只是朋友间的小聚。当时我正要考初中,学习还挺紧的,当然这是当时的感觉了。赵祯和哥哥聊天,赵灵没事干,就在一边看我做作业。她不说话,也不动手,就是定定地看着我。我很不喜欢她那眼神,把她赶到厅里去,然后把房门锁了。”
      展昭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白玉堂不耐烦地将一个女孩轰出门的样子,手上稍稍紧了紧,感到白玉堂的温度依然低得不正常。
      “我那时痴迷武侠,学着古代的那些侠客玩拜把子的游戏。结识的四位兄长倒一直待我非常好。我急于离开家里,因为哥哥越来越忙,根本顾不上我了。正好大哥卢方考上了外地的一所大学,就把我带到外地去读初中。”
      展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白玉堂指的是谁。想想他的哥哥倒还挺多的,可怎么却如此孤独。
      “初中过得很顺利,中考之后哥哥要我回去念高中,说是他慢慢地把很多事情都下放了,有时间管我了。离开三年,我也很想哥哥,于是就答应了回去。何况哥哥还说他就要结婚了,我怎么能不参加婚礼呢?”
      说到这里白玉堂微笑了一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错的事情。
      “我走的时候哥哥根本连恋爱都没有谈,怎么一下子就要结婚了。我很好奇,考完之后赶回家,发现我的准嫂子竟然是赵灵。
      “我惊讶极了,因为我根本看不出来那时的赵灵就已经到了结婚年龄。她看上去简直比我还小。后来我才知道赵祯给她改了年龄,她那时只有十八岁。
      “赵灵虽然比我大两岁,心理年龄却绝对是个小丫头,我差点就说她是为老不尊了。我不了解他们的感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婚后很幸福。
      “我回本市上了高中,以为生活就将这样平静下去。直到……”
      白玉堂声音低了下去,像是怎么也没办法接着说了。展昭握紧他的手,试图让他暖起来,无果。白玉堂往展昭身边靠了靠,想要吸取一些力量似的。展昭感到他的心乱,自也无心多想,只是顺手揽住他的肩,默默鼓励他。
      “十六岁,刚进高中,我对未来可以说是信心十足。你相信么,那时候有很多追我的女孩子,每一个都很优秀。”
      展昭想说那当然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多么优秀。可是白玉堂的语气中是哀伤,展昭不敢接话,手上却更用力了些。
      “现在看来,我那时是眼高于顶了。我不让她们绝望,可是我也不曾认真对待哪一个。高一下学期的时候,我却开始了初恋,至少,是我第一次严肃对待的女人。”
      他用的是“女人”而不是“女生”,展昭皱眉。这个女人,想必就是让白玉堂孤独的原因。
      “她叫阿敏,比我大七岁,那时就已经工作了。我是有一次去哥哥公司的路上碰到她的。那以后,我们学校的女生郁闷了好久。
      “对我来说,应该算是早恋吧。我把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她身上,成绩自然是一落千丈。赵灵有孕,哥哥要照顾她,当然也不会来干涉我的生活。”
      白玉堂说到这里,反而平静了,一如叙述别人的故事。他没有说他为什么会喜欢上阿敏,展昭也没有问,因为这不是重点。
      “阿敏是一个完全没有瑕疵的女友,或者说,她隐藏得很好。我觉得她值得我爱,所以也尽量多顺着她一点。令我满意的是她几乎没有任何要求,就是有时候耍点小性子,也不坚持。只有一点,她要我不要告诉家里人我们的事情。我想毕竟属于早恋,对我的成绩又那么大影响,我怎么会告诉哥哥自己找骂呢?
      “高一暑假的时候她带我去了一间酒吧。我从前也和四位结义哥哥去过酒吧,所以没有犹豫地就去了。”
      白玉堂身子开始颤抖,尽管声音还克制得很好。展昭泛上一种不好的感觉。酒吧,对于高一的学生来说,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
      “你知道吗,我对阿敏是多么信任,我一点都没有怀疑她递给我的任何东西。阿敏那天打扮得很不一般,在我眼里简直是仙子下凡。她叫了一杯酒给我,我一口饮尽,觉得那味道似乎有些异样。可是阿敏看着我喝,她自己鼓励似的微笑,我当然不能让她小看了,于是来者不拒,直到醉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家里了,而阿敏却从我生活中消失了一般。我头痛未解,可是身子却不像是醉了酒一样难受。”
      白玉堂的声音没有恨意,这也许不是恨能解决的事情。展昭忽感发冷。
      “我的身子越来越不对劲,我经常感到有什么东西叫嚣着破体而出,却始终冲不出来。
      “哥哥发现了我的异样。在我从酒吧回家后的第三天,他逼我去了医院。医生说……医生说我染上了毒瘾。”
      展昭浑身一颤。白玉堂苦笑了一下。
      “哥哥大发雷霆,要我说究竟怎么回事。我那时只想着答应过阿敏不告诉家人,所以什么都不说。赵灵带着身孕不能受太大刺激,哥哥就关起房门问我,什么手段都用过了,我就是不开口。
      “我想联系阿敏,可是怎么也联系不上,这时我才觉得有问题。学校的老师为了我的成绩问题早就很不高兴,可是他们也没法轻易联系上哥哥。哥哥亲自去了学校,向老师了解了我那一个学期的表现,回来后狠狠骂我,问我女友是什么人。
      “我当时大吃一惊,其实,老师们带过那么多学生,当然看得出来。若不是哥哥是商业中的要紧人物不公开联系方式,老师早就可以告诉他了。
      “哥哥还是没能问出来,我毒瘾发作却越来越频繁。哥哥当然不会让我继续沾染毒品,又不想不明不白地送我去戒毒所,就把我捆在家里,任我挣扎,说是对我的惩罚。
      “最后还是赵灵听到了风声。她支开哥哥,和我单独谈。她怀着我的侄子,我不能对她发脾气,而且她一向对我非常好。再说,我对她也远没有到对哥哥那么无所顾忌。
      “赵灵谈话技巧很高,又了解女人的思维方式。哥哥商业谈判固然是高手,碰上这感情的事情,却也是不如赵灵的。最后我无望隐瞒,只得告诉了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赵灵说一定是我的女友对我做了什么,我却一定不信。她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哥哥,他们一起问我的女友究竟是谁。
      “他们这次狠下了心,选了我毒瘾最厉害的时候逼问。我已是神智恍惚,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等我醒来时,他们俩一脸严肃,详细问我阿敏的模样。
      “我想自己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可能也无法再接着瞒下去。没等我开口,哥哥却已经开始了描述。他和赵灵一人一句,把阿敏的特征说得丝毫不错。
      “我惊讶极了,忘了反驳。哥哥最后咬牙切齿的表情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白玉堂含了一口水,却迟迟不咽。展昭不知如何安慰,只能更紧地抱住他。
      “哥哥当晚就把赵祯叫到了家里,问他这事怎么解决。我莫名其妙,不知这有什么关系。赵祯看到我的样子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原来那家酒吧却是赵祯名下的产业。阿敏,竟然是赵祯的小姨子。赵祯打了电话去酒吧,详询当时的情况,得出结果,是阿敏在我的酒里放了□□。
      “我为了戒毒休学了一年。医生说一年已经算短了,幸亏我只沾了一次,年纪还轻,身体又好,不然真不知有什么后果。复学之后我专心学业,为了避开这段回忆,我尽量往远了考。”
      白玉堂停下来,怔怔出神。展昭等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那含晴小姐?”
      “呵,含晴,她和阿敏长得太像了。”白玉堂不带感情地说,“除了年龄比阿敏小,其余的简直一模一样。你说,我怎么会对她自作多情,又怎么会觉得她突然来香港和我完全没有关系?”
      “阿敏为何要如此对你?”展昭知道不能伤他,可是话题都已经进行到此,不如一次说个明白,“你倾心以待,她为何无故害你?”
      白玉堂长长叹了口气:“因为我哥哥。阿敏爱我哥哥,哥哥却娶了赵灵。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只知道个大概。哥哥去赵祯那里的时候,赵祯的妻子刚从娘家回来,带着妹妹,那就是阿敏了。阿敏对我哥哥很有好感,哥哥似乎对她印象也不错。赵灵和阿敏本来关系也挺好,可是赵灵却也在喜欢哥哥。只不过赵灵敢说,阿敏却是敢说更敢做。
      “按说赵灵比哥哥小了八岁,哥哥应该和阿敏更能谈得来一些。不过哥哥那时正忙生意,无心恋爱,因此就没有明确表态。阿敏的胜算在于赵灵太小,远不到结婚年龄,赵灵却觉得自己更可爱一些。
      “后来赵祯要和哥哥合作,联手对付另一个人。商业联姻,从来都很正常。在亲妹妹和妻妹之间,赵祯选择了亲妹妹,他改了赵灵的年龄。
      “哥哥那时对阿敏的感情要深一些,可是权衡利弊,他答应了婚事。哥哥去和阿敏谈了分手。其实本来也没有正式确定,何来分手?但阿敏认定了是哥哥负她,下定了决心要报复。阿敏碍着姐姐,不能对赵灵下手,又不舍得直接伤害哥哥,自然就找上了我。
      “这些都是休学期间断断续续听来的。哥哥本来确实是觉得对不起阿敏,为了事业放弃了爱情,他自己也不大好受。可是阿敏这么一对我,哥哥对她的内疚全部消失了。尤其是,赵灵生产的时候落下病根,让哥哥对她更是疼惜。我想,就算他们之间本来不是爱情,现在也已经发展成更深厚的亲情了吧。
      “我后来再也没见过阿敏。”白玉堂又含了一口水。
      展昭仔细地想想,觉得含晴的出现对白玉堂是刺激没错,可是含晴又怎么会突然转学到此,又怎么会问起白玉堂呢?
      “你哥哥和赵祯联手要对付的是什么人?”
      白玉堂侧头想了想:“好像是叫庞籍吧。”
      “庞籍?这名字怎么我好像见过的。”
      “他也是商业精英,你见过有什么稀奇?”
      “不,”展昭皱眉,“不是媒体上见的。”
      想了许久,展昭突然跳起来,倒吓了白玉堂一跳。展昭冲向电脑,搜索起来,末了,倒吸一口气:“怪不得含晴会来。”
      “什么?”白玉堂也冲过去。
      屏幕上是庞统的资料。每一个内地生入学时都需要家长的签字,庞统当然也不例外。展昭扫过庞统的资料,因此才有这么个印象。庞籍,正是庞统的父亲。
      “有没有可能是同名同姓的?”白玉堂攥紧了手问。
      “恐怕不会。我那天问过庞统,他说含晴是十二岁的时候被他父亲收养的,而那时含晴几乎已经发育完全。如果这个庞籍不是同名同姓的另一人,这事就很容易解释。你哥哥和赵祯是他的对手,他当然要调查他们,当然就很容易知道你的事情。他想必就是因为含晴和阿敏长得甚像才收养她的。”
      白玉堂的指甲陷进了肉里,把自己掐得生疼。
      展昭叹了口气,说:“都过去了。不管含晴来这里是什么目的,她毕竟不是阿敏,你试着平常心面对吧。”
      “说得倒容易。”白玉堂哼了一声,“阿敏是我真心爱过的人,如今虽然不再爱她,可是我也不可能忘记她。”
      “你做得很对,”展昭微笑了,“爱的对面并不是恨,而是不爱。只要你对阿敏不再有什么感情,就不会再为她对你做的事而困扰。”
      白玉堂霍然抬头,看着展昭的笑容,一时觉得心里轻了不少。
      “去睡觉吧,”展昭轻声说,“明天还有课呢。”
      白玉堂乖乖走向卧室。展昭坐下来接着改作业。周围静下来,心里却仍是惊涛骇浪。
      “猫儿。”白玉堂又梦呓似的叫。
      展昭揉揉眉心,走进卧室低头看他:“我在呢。”
      白玉堂像是听到他的回答,微微放松下来。展昭给他掖掖被角,手又被抓住。
      嘴角上扬,展昭轻轻抽出手,回身关灯。等他又走回来,白玉堂正在到处摸索。展昭在床边坐下,伸手过去抱住他,轻声说:“玉堂,我在。”
      白玉堂安心地蜷在他怀里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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