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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十六章 忆当年,千金一诺(下) ...

  •   清心小筑固然势大,登楼却比其要多出一个审判之名。这个名号,恰恰就是如段须眉、卫雪卿这等活得十分清醒,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中有数之人最厌恶的。

      自己做多了坏事,也见太多旁人所行阴暗之事,他们从不认为有谁能有资格问别人的罪。

      是以一有机会便想方设法也要毁掉,最好能让他们再自食一番被天下人以各种理由及更多莫须有的罪名争相讨伐的滋味。

      二人始终呈背对之势,不见如何拼命,却自能将二人周遭三尺内护得密不透风,卫飞卿也得以在卫雪卿这番防御中悄悄喘一口气:“恰巧我与尊主一般想法,况且尊主还有一重目的并未说出口吧?”

      卫雪卿淡淡道:“我想掀了登楼光明塔。”

      “这么巧,我也想。”卫飞卿笑道,“这么多年来,似乎从未听说过有谁上到光明塔的第七层。会不会谢楼主造塔之初,便想到他放在第七层塔的所谓秘密根本不会有人得知,甚至还有天下人共同替他守护。‘你打不过光明守卫,是以没有资格去触碰秘密’——尊主你看,多好的理由。我此番从令堂口中听闻许多秘事,在赶来此地的途中我突然很想要看一看,谢楼主与我爹身为一个时代的胜者,他们会如何描述他们的当年呢。”

      登楼建楼之初,财力物力皆仰仗贺春秋,可说如今的登楼原就是谢殷与贺春秋共同造就。而光明塔上如果当真有记载当年之事,必然也是二人共同书写。

      是以卫飞卿先前对谢殷所说鬼话,也不尽然都是鬼话。

      他一开始没想要来,既然来了,便想要去看一看,即便上面当真只是些哄骗人的玩意儿。

      只因他心里终究还存着一丝希望。

      他不了解谢殷,但他了解贺春秋。他从小到大,贺春秋不愿告诉他的事便绝不会张口。但至少在他记忆中,贺春秋从未对他说过一句谎话,哪怕……是关于他身世的话。

      卫雪卿道:“你想如何上去?”

      “我若能想到法子还会来此见你?”卫飞卿笑道,“段兄说光明塔中有人,我猜此番跟随卫尊主您前来此地的,可不止我眼前看到的这些人。”

      “还有一部分人正在光明塔中。”一剑扫荡开自脚底下无声无息缠过来的一条长鞭,卫雪卿直认不讳,“只是我到底低估了登楼的实力,眼前情形你看到了,只怕我连这番较量也撑不过去,更遑论光明塔。”

      此刻无论他们两人之中的哪一个,都不会以为光明塔第七层是容易上去的。

      扔出几枚铜钱打落距离面门不过些许的不知从何处飞过来的袖箭,卫飞卿悠悠道:“尊主可别告诉我,以您的算无遗策,竟没有准备后招。”

      “后招我虽没有,却为谢楼主准备了十分精心的开胃前菜。”卫雪卿嘲道,“谁知谢楼主不愧是武林第一人,也不愧飞卿兄口中的狠辣冷血无出其右之辈,竟不惜自断臂膀,也要将我的前菜连菜盘子也给掀翻。”

      卫飞卿此前从未来过登楼。

      却不代表他不了解登楼。

      略微思考过后,他便对卫雪卿口中的“开胃前菜”有所领悟:“凤凰楼?你……不,不是你。”他喃喃道,“为了这一天,看来卫庄当真已准备太久太久了……”

      连卫雪卿看来也十分“精心”,此地他能想到的除了光明塔,便只有凤凰楼。而凤凰楼如果当真出现问题,那便绝不是卫雪卿来此短短数日能够制造出的问题。但他与段须眉适才进入万言堂之前所见的凤凰楼,分明看不出任何蹊跷。

      卫雪卿闻言目光一闪:“你为何认定准备此事的是他不是我?”

      “或许是我臆测吧。”卫飞卿微微笑道,“尊主在我心中固然智计无双,若论处心积虑,却又远远不是您那位兄弟的对手了。”

      卫雪卿沉默片刻,也不否认,只道:“这菜盘子我是复不原了,若说这场中有谁能使其复原,除了谢殷,大概只有段须眉。”

      这场中武功最高的,除了谢殷,正好便是段须眉。

      他并未否认那前菜便是凤凰楼,卫飞卿一向心思缜密,联系他话语,倒也将各种情形猜测个七七八八,脸色便也跟着渐渐变了:“他不可能会帮你,解开凤凰楼禁锢,或许他们能够踏平登楼,但他们要踏平的亦绝不止登楼。”

      段须眉常年被通缉,身边又是一群世人口中穷凶极恶、与凤凰楼凶徒毫无差别之人,他只怕比任何人都要更了解凤凰楼之人若得自由将会做出什么事。而卫飞卿了解的段须眉,绝不会放任无辜之人随随便便去为他人的欲求填命——他所指的无辜之人,是建州城全城百姓,以及有可能将被此事波及的更多手无寸铁之人。

      又荡出一剑将两人周围攻击尽数击退,卫雪卿笑一笑,忽然改变了话题:“你们两人只剩四天时间,四天之内若未能从我手中夺得解药,届时又该如何是好?”

      他所说的四天,自然是指隐逸村村民身中绕青丝之毒只余四天活命,亦是指关雎之战的两败俱伤、更有可能是两方全灭之局只剩四天。

      卫飞卿顿得一顿,嘲弄笑道:“刀剑无眼,休说四天,即便我们当真此时就从你身上夺得解药,难道就敢确认双方之人都还原地好生等着我们回去解决绝境?”

      无人是他们的扯线木偶,他与段须眉离开关雎之时,休说段须眉心中没底,便是他,又能保证捣了卫雪卿老巢,拿到绕青丝解药就能让关雎与隐逸村之人全须全尾离开?

      这几日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出乎意料,他们每时每刻也都在担着性命之险。而他们这么做,终究只是从不可能中寻求一个可能而已。

      然而卫雪卿眼中的卫飞卿,却远不止是他表现出来的这般,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性就赌上一切之人。

      “是以我也很奇怪,飞卿兄怎的拖着段令主头也不回就走了。”卫雪卿似笑非笑道,“适才飞卿兄赞我的话,此时也回送给你好了。以飞卿兄的算无遗策,难道要本尊相信你并无后招?”

      卫飞卿顿得一顿,回头看他一眼,轻声道:“若说我的后招,大概便是我还有同伴吧。”

      他看似背离了清心小筑,看似不被多数人理解,但他也有坚定不移始终选择站在他身边的人。

      梅莱禾想要护住杜若所在的关雎、却又不想伤害清心小筑利益之心,只怕更胜他十倍。

      是以梅莱禾在此事中想必付出也比他更多。

      当日他与梅莱禾道别,梅莱禾知悉他主意后,毫不犹豫允他与段须眉离开,选择独自承担关雎之事,并且在他离开之前跟他保证,不惜一切也必然要保住双方在他们回来之前生机不灭。

      卫雪卿似笑非笑道:“你的师尊梅莱禾当真是个人物,能屈能伸,不拘小节,活得更加清醒。他此番为了杜若母女以及你,只怕要选择去为难谢郁了。”

      只因梅莱禾口中那个将会不惜的“一切”,正是谢郁。

      卫飞卿目光一闪:“你果然知道谢郁之事。”

      卫雪卿笑道:“不算知道,半蒙半猜吧。”

      往事已矣,再加上许多人刻意隐藏,他不可能将每件事查探得一清二楚,但他与卫飞卿原就不是要将事事查探到一清二楚才能明白个中究竟之人。谢郁之事也好,关雎之事也罢,他原就是查到当年一些蛛丝马迹,再结合自己推测,这才还原了当中过程。

      卫雪卿可以,卫飞卿自然也可以。

      是以卫飞卿当日出于时间紧迫,只来得及听梅莱禾讲他手中底牌与谢郁有关,便早已猜到那个“有关”指的想必就是谢郁的娘亲了。毕竟谢郁当年身入关雎的目的是为他娘报仇,而从头到尾谢郁的娘亲姓甚名谁,为何被池冥所杀,众人与其说听如不闻,不如说讳莫如深。

      原因倒也很简单,谢郁必然有个娘亲,谢殷却从未有过妻子。

      卫飞卿道:“尊主为何提到此事?”

      这等关头,卫雪卿自然不可能为了与他闲聊。

      卫雪卿随手指一指某个方向,卫飞卿记得正是凤凰楼所在之处:“因为梅莱禾想要用来困住谢郁的答案,就在这凤凰楼之中啊。飞卿兄当真以为,谢殷当年造这凤凰楼的初衷是为了困锁天下凶徒?”

      卫飞卿目光一凝。

      卫雪卿微微一笑:“谢殷何等狂妄,当年倾一楼之力,天下之恶,也不过为了将他的心魔困死其中罢了。”

      卫飞卿蹙眉道:“说清楚点。”
      卫雪卿立时从善如流将话讲得清楚:“谢郁的娘为池冥所杀,此事谢郁除了从谢殷口中听说,不作第二人想。但谢殷讲的如当真是实话,他又为何不亲自替他妻子报仇?况且谢殷一生未娶之事人人皆知。这些事咱们不知道,被关押在凤凰楼底二十年的一个人却是清楚的。救出他,便能得知当年许多真相。”

      “你就是为此要打开凤凰楼?”

      “这自是原因之一。”卫雪卿笑道,“卫庄……那人和我说,登楼之中,武功最高的除了谢殷,尚有凤凰楼主丁情。哪怕我杀尽登楼所有人,到头来若没有凤凰楼中被囚禁那人襄助,我倾长生殿剩余之力,也不可能从这两人手下讨到好。”

      卫飞卿心不在焉避开左右两侧分别刺过来的刀与剑:“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顿一顿,卫雪卿道:“封禅。”

      “梅君封禅?”卫飞卿闻言大讶。

      这却由不得他不诧异。

      望岳楼中万老先生讲过无数次一侠二贤三君四圣的传奇轶事,但关于这位梅君,却神秘到连万老先生提到他也不会超过三句话:关外人士,武功高绝,二十年前便已失踪了。

      失踪二十年的人,整个江湖都默认他已是个死人。即便未死,却无人再将他与当今武林扯上关系了。

      卫飞卿没有关注过这位梅君是死是活,但他再不关注,也不可能听闻其人被困锁在凤凰楼中二十年而不震惊。三君四圣当年齐名,谁又不是不世出的天才人物?梅君数十年间皆十分神秘,但早年却也有不少言谈提及他武学一途足以与贺兰春、段芳踪、池冥几人比肩,而他以名分论却也要比谢殷、贺春秋等人更早步入江湖,可说他声名鹊起之时,如今权倾武林的谢殷也还只是个无名小卒。可就是这个当年的无名小卒,却隐瞒整个武林,将在当年武功、名望皆高过他的梅君给生生囚禁了二十年,这事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诡异。

      然而卫飞卿在一刹那之间想到的却更多,谢殷囚禁封禅是他单独为之,又或者如二十年间秘密追查卫尽倾那般,是他与贺春秋共谋?当年那十位传奇人物之中,那些所谓失踪的人,他们当真是“失踪”吗?当真是“隐居”吗……

      卫雪卿回头看他变幻莫定的表情,便知他又已想到更深的地方去,便出言提醒道:“你不必想得太复杂,此事实则颇为简单,谢殷囚禁封禅的理由我推测有二。其一,谢郁的娘亲当年与封禅纠葛甚深,谢殷与封禅,这二人似乎是情敌。”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第十六章 忆当年,千金一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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