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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二十五章 成败不妨一战罢(二) ...
“父亲你疯了么?”瞿湘南难以置信瞪视瞿穆北,“你忘了是谁将你和师弟师妹们抓去受尽苦楚?你忘了是谁害得你险些丢了性命?”
“你才是疯了!”瞿穆北轻斥道,“还不收回你的剑!无论何事都等过完今日再说!”
“可是……”
瞿湘南上前一步,还要再说,却被瞿穆北厉声喝道:“收剑!”
瞿湘南到底惧怕父亲威势,余光又注意到周围登楼之人各自面色不善,只得愤愤不平收了剑,却还满怀怒气注视卫雪卿道:“你这魔头!你怎会出现在此?”
卫雪卿从善如流道:“受我至交好友卫飞卿之托,代替他前来参加他妹妹的婚礼。”
“好哇!”瞿湘南大叫道,“果然那卫飞卿心术不正,不但与关雎那杀人窝扯不清关系,竟还与你这魔头也有交情!”
他这话出口,便见原就面色不好的瞿穆北这时候脸色更为难看,其中竟似还掺杂了两分恐慌之色,当下强压着他往前两步行到贺春秋面前,勉强朝贺春秋抱拳笑道:“犬子无状,实是在下教导无方,还请庄主见谅。”
“无妨。”贺春秋微微一笑,“原是小儿太过任性,得罪之处,尚请担待。”
瞿穆北连连摆手,眼见除了双方客人,适才他与瞿湘南一番举动引得四周围观民众亦纷纷引首,索性抱拳朝四周一揖:“好叫诸位得知。”
他这话一出口,鼓锣声响与周围不绝的议论之声便不由自主低了下来。只因他这一句话直传到几里开外去,显见灌注了不浅的内力,那便是有话要说了。
见数里之内所有人目光都向他望过来,瞿穆北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数月之前,在下老友东方渺大哥寿宴之上发生的事,想必诸位早已知悉。当初我与南宫兄前去恒阳贺寿,谁知尚未进城便被人给拦截了下来,而拦截我们的真凶便是这位……”他说到此,目光望向仍然无甚反应的卫雪卿,“长生殿之主。”
此话一出,自然引起四方哗然。只因此事早有人知,自然也有更多人不知,当下愤怒又戒备盯着卫雪卿一行的,可不止瞿湘南一个。
瞿穆北续道:“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这位并未处置我们,当然,在下到后来才明白这并未是这位的仁慈体恤,而是他想要借着我们来给登楼与谢楼主泼污水!”
一时周围哗声更甚。
很多人到这时候才想起,当日失踪多时的瞿穆北、南宫晓月以及双方门人正是在登楼重新现身,其时两门中人早已被谢殷秘密救回并软禁在登楼的传言甚嚣,更被好事偷入登楼之人亲眼所见,之后登楼遭逢剧变,这件事亦成为众多门派攻击登楼的借口之一。而曾被登楼“软禁”的瞿穆北与南宫晓月却带领两派人马大方出现在此道贺,这说明什么?
瞿穆北说到这里,与他相同遭遇的南宫晓月早已知道他想作何,这时便也上前两步沉声道:“不错,在下亦可证明,当日我们两派之人之所以突然出现在登楼,更为人所见,根本是被长生殿之人处心积虑带到这里,谢楼主从头到尾都是对咱们有相救之恩。甚私自软禁,实属一派胡言!”
议论纷呈之中,人群中一人忽道:“说得煞有其事!当日有人夜探登楼见到诸位时,登楼可还没有任何变故!难道长生殿之人将你们这一大群人塞进来,登楼数百号人全都是睁眼瞎么!”
这话一出,立时又引来不少附和之词。毕竟数十天前的登楼,还是号称固若金汤,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的。
瞿穆北和南宫晓月同时看向谢殷,他们本意是要替登楼洗刷那一层并非实情的罪名,但若当真全照实说,却又不知谢殷意下如何了。
谢殷明白二人意思,颔了颔首道:“两位照实说就是了。”
瞿穆北点了点头,暗道这位谢楼主果真是有大气魄的人,口中道:“当日我们被长生殿之人强行带来登楼,虽不得自由,神志却十分清醒。这位卫某人之所以能避开登楼所有耳目将我们带进登楼,那是因为……”停顿了片刻,他道,“他在登楼之中有内应。”
四周顿时一片哗然。
谢殷神情淡淡,并无半分尴尬不悦。他一向最是爱惜羽毛,但已然丢掉的羽毛,自然也就没有再爱惜的价值了。
果然当下立时就有人替他补足后半段剧情:“难道登楼之所以后来遭遇不测,便是因为长生殿在其中安插了内奸,里应外合?”
在许多人、尤其是建州百姓的心里,登楼固然在那前后生出许多流言蜚语,似乎并不是众人心目中那样正义凛然、高高在上的存在,但它依然是个神话一样绝不可能失败的存在。
纵然它的对手是恶名纵横江湖数十年的长生殿,以及被关押在凤凰楼一二十年的数百凶徒。
登楼一夕垮塌,更多人与其说拍手称快,不如说满心茫然。
那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一个象征着无敌的符号的垮塌。
如果说一部分心存正义之人感到快意,那么更多人感受到的则是恐慌。
如果说登楼也无法成为正义的屏障,那么还有谁,谁还有这份实力、能力与魄力挡在众人身前?
这也是大半个江湖一夕之间就仿佛遗忘了对清心小筑积累下的种种不满,开始变着法儿愈发殷勤的原因之一。
因为恐慌。
在这个时候,一部分人忽然为登楼之前的失败找到了理由。
原来不是不够强悍啊。
原来是被算计、被阴谋、被背叛啊。
一时惋惜声愈大,对场间一对新人的贺喜声愈真心,众人看向卫雪卿与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他身后的一群人便愈发敌意深厚,厌憎惊恐俱有之。
卫雪卿始终笑盈盈站在原处,眼神也未有稍乱,心下却颇为无趣想道,人心就是这么容易蛊惑的东西啊,真是无聊。
瞿穆北拱手道:“按理本不该在谢少主与贺小姐婚礼之前讲这些,徒惹得大伙儿不快。只是这卫某人不知何故来此,犬子适才又那样一闹,在下若再不肯说个清楚明白,岂不是要让谢楼主继续背负污名?只是此事究竟如何处置,自然还要听谢楼主示下。”
他说完这一句话,便与南宫晓月又双双退回人群中去。
谢殷甫要开口,却忽听一道与这喜庆热闹气氛颇为不搭的清冷嗓音道:“吉时将至,要留在此解决私人恩怨之人,麻烦让下道。”
这嗓音虽与气氛不搭,嗓音的主人却与这气氛再搭不过,应说这气氛原就是为她而准备。
说话之人自然就是新娘贺修筠。
新娘子在这当口发话自然不妥极了。
但没有任何人开口说一句不妥当。
一是唯一有资格开口的贺春秋就静静站在那里。
二是他们此刻无论做什么,哪怕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做,都确如贺修筠所说,正在阻挠婚礼。
一时不待谢殷发话,所有人都讪讪让开一条道,谢殷亦只淡淡道:“婚礼为重,其余日后再提。”
众人甫一让路,新娘已当先朝里间主楼行去。脚步如风,红衣猎猎,竟似一副睥睨万分、不将场间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模样。同样着一身红衣的谢郁行在她身侧,却生生被衬得黯淡不少。
今日关于贺修筠的一切,都不符合规矩极了。
可少部分留在原地的人看一眼也仍未动的贺春秋,却道:“当真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贺小姐实有大家风范。”
不少人闻言偷偷翻白眼。
最后竟是瞿湘南、南宫秋阳等人留在了后头。
瞿穆北半是不耐半是不解瞪一眼瞿湘南:“你又在心里嘀咕些什么?”
与南宫秋阳对视一眼,瞿湘南挠了挠头:“总觉得……这位贺大小姐与当日在关雎所见判若两人。”
*
伯谨然与霍三通齐手拉开放置在主厅之中已久的一张巨大的红绸布。
绸布下物事随即展露真容,竟是一块镶了金边的牌匾,当中“佳儿佳媳”四字笔走龙蛇,气势逼人,一看便知出自久居上位者的手笔。
伯谨然朝谢殷拱手笑道:“谢楼主,圣上听闻你家有喜事,御笔亲提了这块牌匾给你,还不快快谢恩。”
众人一时都有些讶然。
但所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在场虽绝大多数是江湖中人,可江湖中人同样要敬畏王权,一时纷纷随谢殷跪地谢恩,只是各自心下难免有些骇然。如今登楼式微,谢殷之子成婚却还得到皇帝御赐的“佳儿佳媳”,登楼与谢殷受朝廷器重,程度明显更在所有人想象之上。
无论心下如何想,至少明面上,绝大多数人都恭恭敬敬跪了。
厅中那两个唯二没有下跪的,便再次成为众人目中焦点。
再次。
因为这两个人正是卫雪卿与贺修筠。
卫雪卿跟进来了。
因为吉时将至,也因为谢殷与贺春秋都未出言阻拦,所以卫雪卿无视众人憎恶目光大大方方行了进来,不但行了进来,还在相隔不足一刻钟内再次犯了众怒。
这次犯众怒的理由则简单许多:我们都跪了,你凭什么不跪?难道你的膝盖生来就比我们更高贵?难道你的胆子生来就比我们更大?
犯众怒的明明有两人,可正因为其中一个是卫雪卿,是以所有人再一次轻而易举做到了假装没看见另一个人。
霍三通上前一步,面目说不上愤怒,目光却极为迫人看向卫雪卿:“你为何不跪?”
卫雪卿有些诧异挑了挑眉:“他既不是我爹,又不是我娘,没给过我一口奶喝,一顿饭吃,我为何要跪?不过你也不必发怒,毕竟我爹妈就算立即出现在此,我也不会跪的。”
意为——我都把皇帝提到和我爹妈一样的位置一视同仁,就请别再找麻烦了。
霍三通阴森森道:“就凭你这句话,本官便可立即将你与你座下所有人逮捕问罪。”
卫雪卿闻言不怒反笑:“你大可以试试,当然——”他指了指另一侧红纱拂面的新娘子,“可别忘了她。”
所有人都假装看不见贺修筠,他却偏要让他们看见。
贺春秋微微蹙眉:“筠儿……”
“你放心。”贺修筠仍是那不紧不慢、不冷不热、叫人感觉不到任何情绪的淡淡嗓音,“稍后行礼之时,我亦不会跪你们。”
意为——我同样一视同仁得很。
人群中已只剩一片吸气之声。
这时候众人若再不知这新娘子情绪有问题,那真是白瞎了一干人的眼。
可他们又能做什么?他们吸气之后,依然只能你看天,我看地,就是没人肯做第一只出头鸟。
贺春秋似微微皱了皱眉,不动声色看一眼谢郁。
谢郁想了想,便也缓缓站起身来,与贺修筠并肩站立,再无其余动作。
本章回目名化用自五音JW的一首古风歌曲《明月天涯》中的一句歌词。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二十五章 成败不妨一战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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