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红楼世界的还债日常》南塘知夏

127、云海玉弓缘

　　和尚与道士的离去如他们来时那般悄无声息，除了施夷玥和元辰，无人察觉元府花园刚刚发生过什么。

　　目送僧道消失在虚空，世界观完成破碎重组的元辰忍不住问“姐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呐？”

　　不等施夷玥回答，他的第二、第三个问题又来了。

　　“世上真的有神仙和妖魔鬼怪吗？”

　　“凡人可以成仙吗？”

　　施夷玥无情打断他的幻想，“你想太多了，不过是高明些的幻术和障眼法罢了。”

　　这个低阶位面天道不全灵气衰微，不足以支持生灵往更高境界修行，玄门之于俗世，是信仰的化身，是宗教属性的精神领袖。

　　因而，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知道太多并无好处。

　　与其让他们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沉迷于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成仙美梦，不如将真相掩埋，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比什么都强。

　　元辰低头若有所思，他是个极富探索欲和冒险精神的少年，且正处于对世界充满想像的年纪，不盲从权威，不容易被人左右思想乃至行为是他的性格底色。

　　比起他人言论，他更相信自己的感知和判断。对于施夷玥的说法，他暂且持怀疑态度。

　　人和人的相处，彼此投缘已是不容易，更别提相互交心了，所以他能理解施夷玥的有所隐瞒。

　　日子还长着，倒也不必操之过急，徐徐图之方为上策。

　　少年啧了一声，“原来只是幻术啊！从前有位长辈告诉我高阶法术可通神，世人谓之玄术，我还以为他哄我玩儿，原来竟是真的……”

　　拉长了语调，半是央求半是撒娇道，“姐姐，好姐姐，亲姐姐，刚刚那几招幻术和障眼法好玩儿极了，你也教教我好不好？”

　　施夷玥轻笑一声，“法不外传，我师门规矩严，未曾得到许可，我可不敢随便将门中秘术传授给你。再说这些不过是偏门小道，义父对你寄以厚望，你还是正经考你的武举去吧。”

　　拒绝的意味十分明显，元辰失望之余不免有些怅然，“中了武举又能如何，大安的官场规矩，上头若是无人照应，哪怕是武状元也一样难有出头之日。”

　　施夷玥只觉得好笑，“因噎废食不可取，总要先考上武举，义父才好为你绸缪不是。何况你又不是大安人，何必执着于大安境内做官，茜香国难道没有你用武之地？”

　　元辰停步默默伫立片刻，他不知道面前这个半路加入元家的便宜姐姐是否清楚自家底细，想了一想后给出一个勉强算是合情合理的解释。

　　“我家虽非大安人，家族的根却在此处，我年纪虽小，却也不敢忘本。”

　　施夷玥心中好笑，元浅之虽然有意隐瞒，她却已经猜到元家在大安只怕根基匪浅。

　　从元家这栋足有几十年历史的私宅，以及宅子里训练有素的家奴便可看得出：元家父子不会无缘无故来到大安都城，说不定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图谋什么见不得的大勾当。

　　另外，得益于她过人的听力，她可是从奴仆口中听说了不少元府旧事、密事。

　　比如，元浅之在外面虽然威风凛凛，回到家中却是个耙耳朵，对自己女海盗出身的爱妻那是又敬又爱又怕。

　　两人的美好姻缘并非源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始于一次抢亲，被抢的不是元夫人
　　，而是年轻时面若好女美得雌雄莫辨的元浅之元大人。

　　抢人的那个正是时任海盗二头目的元夫人，可见，见色起意这种事，并非男子专属专擅。

　　谁敢想，元大人在成为大海商和茜香国权臣之前，其实是女海盗的压寨相公呢？

　　可惜，海盗出身的元夫人不适应内陆气候，此次并未跟随夫君前来大安，而是去了茜香国陪护次女以及打理元家在那边的产业。

　　当然，这是官面上的说法，真实处境其实是充当人质，给茜香国皇室一颗定心丸吃，表明虽然元家父子先后去了大安，但元家的基业仍在茜香国，并无叛逃之意。

　　自己如今名义上可不正是茜香宗室贵女，以元大人的行事周密，他若想用自己与大安联姻，势必要把自己的身份继续往上抬一抬，最好是能在茜香国皇室过了明路，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册封自己的旨意到达大安。

　　至于品级是县主还是郡主，只怕就要看自己能搭上大安哪个阶层的权贵了，以元浅之日常透露的话风来看，他为自己选定的目标只怕不是皇帝就是皇帝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当朝实权王爷忠顺王。

　　元大人给的选择是：要么做皇妃，要么做王妃。

　　都不知道他哪来的信心，笃定自己一定会被大安地位最尊崇的男人看上。

　　说实话，施夷玥还挺佩服元大人，自己不过是他路上随手救下的人，没有身份不知来历，他竟然就敢把自己当做重要棋子使用，就不怕自己不听安排或者关键时刻背刺一刀吗？

　　真敢想，真敢做，不愧是女海盗的男人。当然，他的独子也不差，心机城府胆略样样不缺，因为年纪的关系，比元大人更多几分少年人的真诚和热忱。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孩子天生与玄门有缘，与自己有缘，所以昨夜才会在无知无觉之时受入梦术的影响，生魂离体进入自己梦境，旁观了自己与僧道二人的对决。

　　这就有点难办了啊，不杀吧，少年知道的有点多，保不定哪天就会往自己身上爆个大雷，杀了吧，又怪不忍心的。

　　自己难得看到一个人会如此心生亲切，仿佛曾经认识很久一般，上两个让自己有同样感觉的还是番货铺的老板娘王熙凤和她的表妹林黛玉。

　　巧的是，无论从面相还是从骨相上看，王熙凤和元家父子都有七八分相似，所以是巧合还是另有渊源？

　　两日之后，王熙凤就会来到元府，想必那时自有答案。

　　施夷玥忍不住开始期待后天的到来，拍了拍元辰的肩膀，“你说的对，茜香国虽好，终究不过孤悬海外偏安一隅，怎及大安□□上邦，不仅物华天宝，更兼人杰地灵。随便上个街都能遇见有趣又有才华的人，我也挺喜欢这里的。”

　　元辰凝视着她的眼睛，“不怕被人当做异类吗？”

　　施夷玥自恋地摸摸脸，“难道我已经美到没有同类了吗？”

　　元辰无语片刻后笑出声，“对对对，你美到没朋友！想法很好，继续保持！”

　　笑完又想到昨夜的事情，忍不住问施夷玥可会催眠术。

　　施夷玥睁大眼睛很是惊奇，昨夜消除元辰入梦记忆并暗示他正在梦游的人正是自己，不过，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什么是催眠术？师父说我天分平平，只传了我最浅显的几个术法，只比街头变戏法的略强些罢了。你若对这些感兴趣，为何不去清虚观请教那位玉京子道长，义父说他是龙虎山张老天师的关门弟子，那位才是正宗的玄门高人。”

　　元府大门口，清虚观的马车上跳下一个小道童。门房从小道童手里接了拜贴，一见落款，连忙开了府门让马车入府，又着一个年轻腿脚快的赶紧去向姑娘和公子报信。

　　接到下人禀报的施夷玥对元辰笑道，“说曹操曹操到，你去好好和道长聊聊，我先回房歇着了。”

　　元辰迟疑道，“和尚道士上门找你麻烦的事，要不要告诉道长，请他帮着拿个主意？”

　　施夷玥垂眸看了一眼胸口玉牌所在位置，“不用你告诉，都说了他是玄门高人，说不定早已未卜先知。有什么疑虑只管去问，相信这位老国师高徒都能给出答案。”

　　她的反应有些奇怪，元辰疑惑道，“姐姐，你似乎很了解道长，你们认识？”

　　施夷玥眨眨眼，“见过两次面，昨日奉义父之命去送请帖，方才知道他同我师门长辈颇有渊源，按辈分，或许我该称呼他一声小师叔……”

　　胸口玉牌发烫，脑海里忽然闪过另一个自己向某人敬茶的画面。

　　施夷玥捂住腮帮子，牙疼的同时，封存的记忆也在向她发动攻击。

　　所以，这次触发记忆封印的敏感词又是什么？

　　难道是……？

　　胸口玉牌更加灼热了，似有灵性一般，甚至突突跳了两下。

　　施夷玥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怀疑有人正在说自己坏话。

　　元辰兴奋不已，“真的吗？想不到姐姐和道长竟然还有这一层关系……所以，姐姐，你的师门到底是？”

　　施夷玥推着他往外走，“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还不赶紧去招呼贵客！”

　　到了客厅，下人告知道长去了花园，那里正是施夷玥布下幻阵与僧道斗法之处，元辰心头一紧，怀疑又让便宜姐姐说着了：玉京子道长有未卜先知之能，对上午发生过的事了若指掌。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元府花园，玉京子正在查看阵法的遗留痕迹，他的表情很有些欣慰，比起上次在郊外别院，玥姑娘在阵法上已经有明显进步。

　　想必，那两位来自太虚幻境的使者并没有在她手中讨到便宜。

　　“道长！”

　　十足少年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玉京子转身。

　　元辰忍不住心生赞叹，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拥有道长这样的气度呢？

　　如果世上真有神仙，大概就是道长这样了吧。

　　玉京子向元辰微微点头，元辰快步走近，“城里宅子不比郊外，寒冬腊月也没什么奇花异树可供观赏，让道长见笑了！”

　　本就不是为了赏景而来，玉京子自然不会对元辰的谦词和元府花园景致发表看法，单刀直入道，“玥姑娘可在？我有话同她说”。

　　元辰一愣，“在。那……我请姐姐过来？”

　　正常来说，大冬天会客，没人会选择室外。

　　施夷玥和玉京子无疑都不是正常人，两人披着斗篷并肩而行，凛冽的寒风仿佛也对他们格外温柔。

　　花园高处的观景亭里，元辰一边运功御寒，一边腹诽回廊里那对“叔侄”。

　　“真是一对怪人！屋里有虫子咬你们还是怎地，天寒地冻的，干什么非得在外面说话？”

　　不过，这两位看着可真是养眼，一样都是神仙姿容，不似凡尘出品。

　　撇开辈分和身份不谈，仅看外貌的话，道长和便宜姐姐还挺般配！

　　外公说过，龙虎山的道士是可以成亲的，并且他们对自己的伴侣极尽忠贞。

　　看着那对宛若璧人的身影，元辰忍不住兴起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与其便宜了外人，还不如让玉京子道长成为自己的四姐夫！

　　这两人要是结了婚，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想象着一个缩小版的玉京子喊自己舅舅，元辰忍不住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