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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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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殇。”
“舞落。”
“见过尊主。”
圣殿之外,卷云骑众将士齐齐跪于雪千肃脚下。
“三军听令,当今圣上昏庸无道,听信谗言,害我雪家满门忠烈,边陲战士得不到抚恤,更是战士沙场,暴尸荒野,楚老家军尸骨未寒又遭刨馆鞭尸,此等皇帝,要他何用?今天我们冲上殿去,取他首级,以慰亡灵!”
“杀!杀!杀!”
杀声震天,冲得圣殿摇摇欲坠。
圣殿之门忽而缓缓开启,马蹄声,呐喊声,响遏行云。十八万御林军自圣殿之内潮涌而出,瞬间散开,将圣殿之门紧紧护住。卫兵身着铠甲,在烈日地映衬下反射着刺目的光华,似水银在圣殿之前汩汩流动,若冰山在大地之上岿然不动。
七万卷云骑士兵手持刀戟,头戴钢盔,灼灼生辉,宛如银盘撞日,霎时劈开万道霞光,战旗猎猎,威风凛凛,杀气森森。
一道白影掠过晴空,在卷云骑阵前战马上立定,若王者睥睨群雄,傲然而绝世,孤高而清绝。手中长剑直指天际,那一剑之光华令晴空之上那轮红日黯然无光。
咚咚然战鼓齐鸣,喊杀声立时冲入云霄。前方旌旗飞彩,这边戈戟生辉,利钢刀,飞云掣电,尖白枪,夺雾穿云。寒风飒飒,浓雾阴阴。只听得乱箭嗖嗖,像雨点般在天中破空而过;但见那宝剑雪亮,若闪电般自天际穿雨而出。
弯弓强弩射翎箭,利刀见枪绝地魂。
呐喊声震撼天空,鲜血布满大地。后方涌上的士兵踏着前方倒下的尸体,喷涌向前。
忽而黄沙漫天,紫气缭绕,圣殿之内,满天氤氲着五色的光华,分错复杂。一条巨龙腾空而出,咆哮之声响彻九霄之外。
那是本朝第二代君王,集合了黑白二巫之力封印于大殿之下的南海恶龙,如今被这弥漫空气的血腥之气所召,被这穿梭于九华之上的喊杀之声所激。巨龙在九天之下不住腾转,目露凶光,利爪微舒,便带起一片飞沙走石,血盆大口喝退晴空浮云,白玉线般的龙须被带起的劲风鼓动,若晃眼的金灯,燃起万丈光霭,一时之间,日月无光。
摆尾之间,龙口吐出万千洪流,倾盆而泻,顷刻之间,九华之下,一片汪洋。圣殿高高悬起,卷云骑众将士被洪水冲得四散而去。
雪千肃眸光一沉,一声轻呵。
“收兵!”
舞落凌空而起,足尖轻置于滚动的潮水之上,但见她纤腰低低地向后弯去,长袖在空中舞起,刹那间,宛若芙蓉出水般,绯红色的衣袖在她眼前绽开了一个圈,猛然,她直身,双臂向两侧伸去,当她再次将双手在胸前聚拢时,无数条身长数丈的青蛇笔直地射出,如利剑般直奔巨龙而去。
银光四溢,漫天殷红,巨龙狂啸着张开前爪向舞落抓去。
舞落倾身向后倒去,背脊贴上冰冷的洪水,仰面看着龙爪自身前抓过,随即双掌平拍水面,身形一跃而起,从巨龙双爪的缝隙间直冲霄汉,在龙首处悬住身子,一张逐日神弓劈开漫天华彩,两支掬月华箭搭上弓弦,舞落运足气力,猛退数丈,两道金光刺破彤云,带着石破天惊的利风,呼啸而去,直刺巨龙双目。
身下巨浪滔天,直追向后撤的卷云骑。
奔跑的人群中,几点身影赫然定立在惊涛骇浪的边缘,迎向那摧天噬地的浪涛,阮三娘,缨儿凌空飞跃,口中念念有词。红色番帐自二人手间闪出,瞬间化为遮天蔽日的帷幔。阮三娘与缨儿分扯住帷幔左右两侧的幔角,从空中坠身而下,硬生生割断奔腾的洪流。巨浪冲上帷幔,直逼天际,那番帐也越长越高,任它水浪翻滚,也冲不过遮天巨幕。
舞落两只掬月华箭刺破巨龙鼻间,直上双眼,巨龙长尾甩动,钢爪乱舞,掬月华箭顷刻断于巨龙爪之下,折为数段,深入水底。舞落转身低旋,飞近巨龙两爪之间。逐日神弓迎上灼灼日华,红彩流溢。舞落举弓又一支金箭射出,如流星划过天际,曳着夺目的光芒,撕破沉重的空气,夹着穿空九天之势,利若闪电,声如惊雷,霎时刺入巨龙腹中。
恶龙利爪催开,拨断腹中金箭,血花也不见半点。巨大的龙目在九天之上射下道道凶光,嘶吼声几乎将舞落心脾一并震裂。龙爪轻挥,舞落躲闪不及,肩上立时被抓开一道血痕,大滴大滴血珠坠入身下的洪涛,瞬间化为乌有。那一刻逐日神弓险些脱手。
舞落深吸一口气,猛然提起,瞬间将身体提上九霄,却在胸口仿佛被什么阻隔了,一口气不曾吐出,整个人便恍若受伤的孤鸟,颓然下坠,直奔翻滚的波涛。
两道身影同时掠向巨龙,一道直追下落的身形,将其托起,转身而回。
“歌殇?”舞落吃力地吐出两个字,昏死过去。
卷云骑已退至神郡南部的九华峰,歌殇急将真气一波波度入舞落体内。
琴喑倚在树梢,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圣殿,她的心一寸寸缩进,眉头紧锁,死死咬住双唇。
白若冰雪的长袍飞舞在巨龙双目之间,一柄赤月剑直贯长空,若长虹贯日,凝聚烈日最灵气的光华,赤月剑宛如结满了冰霜,寒气逼人,阴森彻骨。雪城纵身,赤月剑自眉间刺出,直向巨龙额际。
巨龙眸间两道深紫的烟气忽而迸射而出,直扑雪城。
眼前登时一片漆黑,赤月剑乱了方向。
白玉须扫向雪城腰际,抽裂长袍的那一瞬漫天血花绽开,好似飞舞的红莲,又似殷红的桃瓣,扬扬洒洒四散开去。
“城,回来吧。”
千里传音。
“你胜不了他的。”九华峰上,琴喑跪倒在地,泪如雨下,双唇不住颤抖着,口中不断重复着,“你胜不了他的。”
剧痛让雪城保持着完全的清醒,他紧闭双目,骤然提气,越身而起。
三道身影同时跃出围绕圣殿的雾霭,在九华峰落定。
“哥哥——”雪庭冲上前去,伸手扶住重伤的雪城。
琴喑缓缓起身,遥远地看着他们蹒跚地走向大营,她的唇甚至被咬破,腥甜的血气充斥鼻间,红色的溪流自唇畔蜿蜒而下,在阳光的照射下几近透明。
卷云骑暂时在九华峰安营扎寨,休养生息。
主帐内雪千肃闭目坐于堂上,众人分开两侧,空气似有片刻的凝固,众人不语,心中却不免有些失落。
“歌殇。”良久,雪千肃睁开双眼,轻声道。语调低沉,透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疲惫。
“尊主。”歌殇单腿跪在雪千肃面前,拱手道。
“如今士兵必是势气大减,舞落又受重伤,只你一人负责安抚三军。”
“歌殇定不负尊主所托。”
“三娘。”
“主人。”三娘近前。
“城儿和舞落二人就烦你照顾着了。”
“主人放心。”
“你们都下去吧。”雪千肃疲倦地挥了挥手,深深叹气道。
“叔叔!”雪庭抢前一步,似乎有话要说,却被雪千肃打断。
“回去罢。”雪千肃闭上双眼,向后靠去,此刻,他已然身心俱疲。
众人尽皆退去,主帐内,只有雪千肃颓然靠在木椅上,还有堂下默然不语的琴喑。
琴喑缓缓踱至雪千肃身前,双眼红肿着,面色苍白如纸,十指垂在体侧不受控制地抽抖着,指甲灰白,没有了光彩。
忽然,她直跪在雪千肃身前,伏在他身前,放声痛哭,压抑了十七年的情感好似决堤的洪冲体而出。
“爹——”十四年来,她第一次如此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