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下深渊后我变强了》夜明昭昭

7、第 7 章

　　女神喜静。

　　永夜城的各大神殿也保持着相当安宁寂静的氛围，夜月的星光顺着穹顶的水晶玻璃折射下来，落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神官们的袍子摩挲地面时也是静悄悄的。

　　光点们飘荡着从远方而来，轻巧地落进神殿中央女神雕像微微合拢的掌心，好似捧了一弧皎洁月光。

　　看不清面容的神像温柔而仁慈。

　　海瑟安虔诚地做完祷告，凝视着光点逐渐消失，她知道那是被女神聆听的表现。

　　“近日，来自圣迦那帝国的祈祷变多了。”

　　神殿里的另一位神官克里安合拢了手中的圣典，微微点头，他也听闻了圣迦那帝国正在进行信仰大清洗。

　　光明神冕下的行事不是他们能质疑的。

　　于是，他道:“海瑟安，那并不是我们应该操心的事情，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女神的旨意。”

　　海瑟安摇头。
　　她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从圣迦那逃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她特意观察了下这些人的特点。

　　一开始只是恶魔与人类的混血，后来却是一批又一批的纯种人类，他们唯一的相同点都是头发，黑色或者红色的。

　　永夜城的居民也大多是这样的人种，不同的是比起外来那些人，他们脸上明显安逸许多。

　　外来人暂时不许入城。

　　克里安神官怜悯地看了他们一眼，语气里带着淡淡的骄傲:“不用担心，女神总会处理好这些事情，我们到时候会迎来祂更多的信徒。”

　　克里安就是个无脑女神吹。

　　海瑟安瞥了他一眼，她当然不担心这个，她担心的是这一切的发生已经有了点神战的雏形了。

　　她祖母小时候是经历过神战的。

　　据说当时太阳神与黑暗神便是为了帝国的一位公主产生矛盾，发展到最后直接演化成了信仰神战。

　　当时的两大帝国被卷入其中，双方直接打成了狗屎，显而易见的是如今两位神明通通陨落，庞大的帝国也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做好准备。”

　　夜弥丝挥散周围的光点，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诺因在清扫异端，人类中的某些人背叛了祂与魔鬼合作，将恶魔们带入了诺因的领域，并参与了后面的埋伏行动。

　　那是祂所不能容忍的事。

　　在光明神冕下的怒火停歇前，一切都不会停止，换做夜弥丝也是一样的，再温和的神明也会有自己的脾气。

　　但宁可错杀，不可放滥，在夜弥丝看来还是有些过了，更别提那些残酷的刑罚，或许她应该去找诺因聊一聊。

　　她召来海瑟安，交待了一些事情。

　　海瑟安眼神发亮，信誓旦旦:“保证完成女神冕下的任务。”

　　她从来都不做无准备的事，目前永夜城已经做好了放开城门的准备，居民的情绪也已经安抚好，就等女神的神谕了。

　　夜弥丝有些惊讶，她定定地看了海瑟安一会儿，微笑道:“海瑟安，你能成为我的神官真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海瑟安也笑:“冕下，这是我的荣幸。”

　　城门打开，风尘仆仆、面容沧桑的外来者们惊喜地称赞着女神，在神官们维持的秩序下一点一点入了城。

　　居民们很好奇这些远道而来的外乡人，也纷纷自告奋勇地前来帮忙。

　　拥挤的人群中，海瑟安眼尖地才看见城外有一片真空地带，外来者们无疑不掩着鼻，避开了他们。

　　她不动声色地询问道:“那群人是得了什么严重的疫病吗？”

　　“噢，神官大人。他们和我们可不一样，那些人才是真正该上绞刑架的可恶家伙，看那恶魔一样的眼睛，天呐，那些杂种怎么可以和我们待在同一个地方！”

　　有人回答了她的问题。

　　“那他们伤害了你吗？”

　　“……那倒没有。”

　　　海瑟安静静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身边的骑士耳语了几句:“让他住的远一点，看紧他。我不希望这样的不安分子扰乱城中的清净，影响到女神的心情。”

　　或许是她的目光实在惹人注意。

　　待人群慢慢减少后，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半恶魔少女犹豫地走了上来，小声地哀求道:“尊敬的神官大人，可以让我的母亲入城吗，她实在是太老了，不能再在外面长途跋涉了。您放心，等母亲一入城，我们就会彻底离开女神的领地。”

　　海瑟安没有回答，她注意到这个混血少女的眼睛有一只是瞎的。

　　混血少女察觉到了她在注意自己的眼睛，她瑟缩了一下，缓慢地后退了几步，低声道:“大人，已经没有了。”

　　“你叫什么名字？”

　　“安吉拉，她叫安吉拉。”旁边另一道苍老的女声焦急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打扰您了，大人，我们不会入城污染女神的净土，请您放过她吧。”

　　头发微白的妇人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泪流满面:“安吉拉，我的天使，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要进城，不然妈妈连你在外面哪里受苦都看不到啊。”

　　安吉拉小声啜泣。

　　她们身后还有一些混血恶魔们闪躲地看着这些高贵的大人物，眼神惶恐而不安。即便那么害怕，他们还是忐忑地来到了这里，目露期待之色。

　　海瑟安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有哪片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她犹豫地不知该怎么办好。

　　夜弥丝一直在分神注意这边的事情。

　　她想了想，柔声道:“让她们进城吧，永夜城的另一边还有些地方是空的，那边人烟稀少可以缓冲一下。”

　　海瑟安点头:“我也会让神殿的神术师们多关注下那边，以免城中生乱。”

　　她将女神的旨意传达。

　　安吉拉和她的母亲梅根夫人都愣在了原地，不敢置信道:“我、我们都能进去吗？”

　　海瑟安微笑:“当然，后面的那些人也可以。”

　　他们注意到这位尊贵的大人称呼自己为人，而不是什么杂种、食腐者之类的蔑称，他们热泪盈眶，漂泊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赞美女神。”

　　梅根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她其实并不算很老，但多年颠沛流离的经历让她无疑沧桑了许多，她喃喃道:“女神的黑夜包容一切……”

　　这句话出自圣典。

　　海瑟安挑了挑眉:“您是女神的信徒？”

　　梅根夫人攥紧了自己布满老茧的手指，面容依稀可以看清年轻时的漂亮模样，她道:“是的，或许您不会相信，但我和安吉拉都是女神的信徒。”

　　“我以女巫的灵魂起誓，我对女神的信仰至死不渝。”

　　海瑟安震惊了。

　　她知道世界上除了人类和深渊生物，还有一些特殊存在，只不过她们的数量实在是太稀少了。

　　她们才是整个人类社会彻头彻尾的异端。

　　梅根夫人有些落寞:“大人，或许您不知，女巫也是自人类中诞生的，我们除了会一点小小的魔药制作，其实与其他人没什么两样。”

　　夜弥丝并不惊奇，她是知道一点的，对旧神来说，只要能提供信仰，祂们并不在乎那些是什么生物，弱小的存在根本就进不了祂们的视线。

　　她比较意外的是安吉拉她们的信仰以灵魂起誓。这意味着她们永不背叛，是女神最忠实的信徒，她们的灵魂会随着神明的陨落而一并消亡。

　　深渊生物们也是如此。

　　他们不是没有信仰，而是信仰往往以灵魂为代价，对于自私自利的魔鬼们来说，这简直与要他们洗心革面，善于助人一样恶心到了极点。

　　人类中也很少出现如此虔诚的苦修士。

　　至少前世身为人的夜弥丝来看，如果有一个人这么迷信，她只会觉得是对方昏了头，被彻底洗脑了。

　　然而如今祂是神了。

　　梅根夫人放下了心中的戒备，慢慢地说起了自己的往事，她的丈夫，毫无疑问那是一个来自深渊的恶魔。

　　她脸上带点甜蜜，羞涩地回味了一下，感叹道:“恶魔们的滋味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安吉拉的父亲，他是心甘情愿与我签订了灵魂契约，不觉得让一个自私自利的家伙为你生出占有欲，为你放弃自己狡猾奸诈的本性，也很有意思吗？”

　　她笑着眨了眨眼，看起来无比风情，“当然，神明的滋味也还可以。”

　　“我指的是过去的旧神。”

　　她特地强调了下。

　　海瑟安脚步踉跄，思想莫名拐到了不知名的地方，她浑身激灵，在心中忏悔道:“尊敬的女神冕下，请您原谅我的无礼和我那龌龊的灵魂。”

　　没想到大家都是那样的没有节操。

　　喜欢看神明堕落，魔鬼圣洁，还是人类会玩啊，尤其是从人类中诞生的女巫，翘楚中的翘楚。

　　“可惜，他为我死在绞刑架上了。”
　　梅根夫人神色落寞了下去。

　　海瑟安也不再说话，生怕自己又问出了什么不该听到的肮脏的东西。

　　两人的思绪混乱异常。

　　夜弥丝自然不知道她们想到哪里去了。

　　毕竟此刻她已经来到了圣迦那帝国的首都，比起之前那段平和的日子，这里安静了许多。

　　不是她喜欢的那种平和。

　　而是肃杀的、冷漠的、压抑至极的静。

　　诺因端坐在高高的神座上，身上的服饰不复之前的简约，繁复的金纹和漠过猩红地毯的白袍，祂手里握着金色权杖，冰冷地俯视着跪拜在脚下的信徒。

　　炽热、威严、一轮燃烧到极致的太阳。

　　夜弥丝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诸神时代最辉煌、最灿烂的那个时刻，俊美耀眼的太阳神身披战甲，驭使烈日，搂着祂的情人巡视着祂的地上神国。

　　诺因愈发像祂的父神了。

　　祂的目光从绞刑架上挪了下来，似是已经等待了女神许久。

　　火光中，祂的面容看不真切。

　　夜弥丝记忆中的诺因也好似逐渐走远。

　　高高在上的光明神冕下俯视着站在祂面前的女神，冰冷彻骨的嗓音里满是血的腥气。

　　“夜弥丝，你庇佑他们，是打算彻底站在我的对立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