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语系的小妞们》温莎林

32、第三十二节

　　“我有什么必要告诉你？”洋洋问。

　　“你有什么必要不告诉我？”林少峰针锋相对，“值得隐瞒吗？请告诉我，三八还是王八？”

　　“就是不告诉你。”

　　“那你就别想我跟你配合搞什么公开分手，记住，你要搞的是分手，f—eng分，sh--ou手，那是两个人的事，没我的合作，你一个人是分不成的，”他干脆地说，“说吧，三八还是王八？三八，还是王八？”

　　“是王八！”洋洋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好，我告诉你，是男的。好了吧？”心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近墨者黑，简哥哥估计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如此躺枪。

　　林少峰的眼微微眯起来，“果---然啊...” 他点点头，“好，那我索性再猜一下，这只王八，应该是...出自你们那个...黄浦江吧？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是吧？”

　　“你......”洋洋被他气得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拜托你嘴干净点！”

　　“我嘴再不干净，从不对人家的事儿说三道四！”林少峰反唇相讥，“唉，那只王八，自己有女朋友吗？”

　　“你不是才说，不对人家的事说三道四吗？”洋洋瞪林少峰一眼。

　　“我那不是说三道四，是索取正当信息！我是问他没有女朋友，可没鼓动他去跟他女朋友分手！”林少峰回她一眼。

　　“我不知道！”

　　“我猜就没有！”林少峰一拍床铺坐起来，“什么-----人哪，自己没女朋友，怂恿人家搞分手，唉，我说，你们上海人都这样吗？”

　　“林少峰，我请你不要这么无聊好不好！”洋洋忍无可忍，“那是我的同乡，人特别好，我请你不要再莫名其妙地侮辱他！”她紧紧皱起眉头，一手拉住床
　　栏，转过身，轻盈地跳下了床，站在地上瞪着林少峰。

　　“人...特—别—好，就像大灰狼对小白兔那么好，是吧？当然，方越洋，纠正一下，我不觉得你很像可爱的小白兔，”林少峰扬起眉毛，点点头，“我—还侮--辱--他了.....好，好，那么，”他抿起嘴唇，“看在你那个人特别好的王八老乡份上，我们来好好谈谈分手。”

　　“我是学法律的，法律上有条规则，以‘全有或全无的方式’应用于个案当中，什么意思？就是说，如果一条规则所规定的事实是既定的，必须接受该规则所提供的解决办法。如果该规则本身是无效的，那么该规则对裁决不起任何作用。应用在我们之间，就是说，如果我们要分手，那就是假定一个既定事实，我们恋爱过，对吧？你觉得，我们-----恋爱过吗？我们拉过手，拥过抱，亲过嘴吗？如果我没记错，你除了打我，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别的亲密接触吧？注意，打是亲骂是爱，法律上是不承认的！所以方越洋，如果你觉得我们没有恋爱过，那么缺乏恋爱这个既定事实，谈什么分手呢？假定我们一定要在缺乏既定事实的前提下搞分手，还要照你那王八男老乡的馊主意公开分手，那么，我们就需要来一次，”他看看她，重重地说，“公开恋爱！你要是想那么干，我可以奉陪，我们立刻出发，去为民湖边手拉手转一圈，在大庭广众下亲个嘴，然后---再按你希望的方式，公开分手！”他最后补上一句，“亲嘴之前，请麻烦你刷牙漱口！”

　　“你......不可理喻！”洋洋气得几乎晕过去。

　　“不可理喻？请问，我刚才那句话里没理？方越洋，你别忘了---我是学什么的！打架我就算打不过你，吵架，你是绝对占不到便宜的！”林少峰针锋相对。

　　“流氓！”洋洋说。

　　“强盗！”林少峰回敬她。

　　“臭流氓！”

　　“女强盗！”

　　洋洋一怒之下拿起桌上的书包和保温饭盒就要往外走，一开门，几乎撞上老大，老大买饭回来，手里端着一个外卖的饭盒。

　　“喲，同学，这是...怎么了？”老大对漂亮女生初见时容易露怯，几次之后，一旦习惯就自如了。

　　“我走了。”洋洋把口罩往脸上戴。

　　“怎么就...走了呢？”老大打量她的脸色，再看看林少峰，明白了一大半，指指她手里的饭盒，“这是...吃的吧？也要...拿走？”

　　“是...”洋洋咬咬嘴唇，愤愤地说，“喂狗的！”

　　她话音刚落，老大一拍巴掌，“是吗？那可巧了！我们宿舍啊，宿管科安排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给弄错了，人家宿舍，一宿舍六个人，我们呢，是五个人加一条狗，狗还是没驯好的那种，特爱汪汪乱叫，不分百天晚上，叫起来那个烦...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想着换宿舍，后来想想，就当养个宠物解闷，是吧？不过，这两天哪，那狗特不听话，打架，让人把腿给打折了，特别麻烦......”林少峰狠狠瞪老大一眼，老大装没看见，“真不好意思，早知道你今天来，应该在门上贴个条，‘小心恶犬’啥的，同学，你...没让狗给咬着吧？要是咬着了，回去打个狂犬疫苗啥的...”

　　老大有东北男生的横，东北男生的耿，东北男生的仗义，东北男生的粗犷，东北男生的憨态可掬，东北男生那不动声色的小狡诈，到底还有优秀东北男生的胸怀和豁达。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立志读法律，无论看着有多敦厚多老实，嘴皮都不会太孬，脸皮都不会太薄。政法学院男生总体来说，是学校里口才最为出众，应变能力最强，而底线最有弹性的一群。这些特长使他们在一轮轮情场的华山论剑中，即使不特别骁勇善战，起码给人留下深刻印象，多少让人联想起某著名江湖门派-----丐帮。

　　老大一边说着，顺势接过保温饭盒，坚决地放回桌上，“同学啊，这个既然拿来了，留着，留着，我们正好喂狗！谢谢！这书包里---还有啥？”

　　洋洋被老大这么一说，心里的气消了一些，看看饭盒，又一抿嘴，“你们喂完狗---就不用还我了！”

　　“行，行，更好，以后当狗食盆！”老大又问，“唉，你这书包里...还有啥？拿出来，看看，看看！”他大声鼓励着。

　　洋洋迟疑一下，从书包里拿出一个蓝白镶边的痰盂，脸微微有点红。

　　“嚯-----，老四啊，这是给你的...夜壶吗？真正的！”老大叫起来，“太好了太好了，正赶着用呢！同学你想得真周到！”

　　林少峰看着那个痰盂，愣了一下，脸也微红起来。

　　这时洋洋已经把口罩戴回脸上，隔着口罩说，“我本来以为你真的躺在床上起不来才买的，没想到全是装的！真...不要脸！”她愤愤地说，全然不看林少峰，一面就要往外走。。

　　“唉，同学，你等等，”老大叫住她，“还有个小事，求你帮个忙。”

　　她看看老大。

　　“这个...我们宿舍那狗，还小有文化，早上汪汪地吠着要看一个什么童话书，叫皮特儿潘，点名要英文版的，咱英文不咋的，怕去图书馆借不着，要不，你...帮着借借？”

　　这句话让洋洋的表情变了一下，她抬起头看看林少峰，又立刻把视线挪开。

　　“你是说，Peter Pan？”

　　“就是！讲...一小男孩跟一仙女儿......”

　　“大哥，犯得着求她......”林少峰插话。

　　“说人话呢，别吠，好吧？再吠我给你嘴里塞袜子！”老大喝了一声，对洋洋笑笑，“嘿嘿，宠物嘛，能有啥觉悟？你别见怪，帮个忙吧。”

　　洋洋迟疑了一会儿，又抬起头，看着林少峰，“你...要看Peter Pan？”

　　“是。”林少峰这回老老实实地回答。

　　“为什么？”洋洋又迟疑一会儿，突然问。

　　“这个...”林少峰被问得也有些迟疑了，想了想，“哦，那个...要考四级了，我们老师指定增加阅读量，书单里就有这本书。”

　　洋洋想了想，点点头，“好，这本书，我帮你借，”她板起脸正视着他，“借来了我帮你送来，然后我们就算两清了，我不欠你任何情。刚才我说的事你不同意，没关系，不过以后我不会再理你，麻烦你不要再浪费时间精力来找我。你上次往我饭卡上打的那三千块钱，等寒假过了以后，我会还给你。”

　　洋洋说完转身去拉开宿舍门，林少峰叫住她，“你等等。”

　　她半转过身子，看看他。

　　“这是...”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我的呼机号，以后...你要...再有事找我，就打我呼机，最好不要直接跑到宿舍来，更不要...不在楼下登记就上来...”他补充一句，“我这是为你好！”

　　洋洋看着他，犹豫要不要接，老大已经眼明手快地抓过那张纸递过来。

　　“接着，接着，真的，是为你好！”老大说，“这回他说的真有理，我们这楼管宿舍的那阿姨啊，有个女儿，长得特像...一特经典的文学作品里特经典的人物形象，知道谁吗？”

　　洋洋看着他。

　　“老舍‘骆驼祥子’里的虎妞！这虎妞的妈呢当然觉得虎妞是个美女，所以特费心想为她挑个中意的小女婿，在我们这楼里锁定了一连串目标，那名单上就有...”老大伸出胖胖的大拇指，指指林少峰，“还挺靠前，每天走进走出，走进走出，看他真跟丈母娘看女婿似的，我们班女生有事来找他都不敢直接叫他，得叫我们下去，然后上来传话给他，到那程度了，所以今天你不登记就上来是特别英明的，否则我估计你现在还在楼下被她盘问呢！所以真的，下回有事，打他呼机！”

　　洋洋听了这话，才接过那张纸，放进校服口袋，“我猜，那位老师知道你脚受伤了，特别关心吧？”

　　“可不！”老大说，“那个心疼啊！你咋知道？”

　　“因为祥子是拉黄包车的！”洋洋瞪了林少峰一眼，转身走出了他们宿舍，快步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