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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一往而深 ...

  •   然欧阳锋为师二十春秋,从来认定,凡有错,必是弟子之错,于是接着满脸威严,咳珠唾玉地骂,“吾人执教二十春秋,不敢说桃李满天,也是硕果累累,如尔等般顽劣非常而乏self esteem之辈,还是头一次碰到!”据学哥学姐们确认,此话其实他每届必骂,“人若无self esteem,何其为人也?尊严何在?value何在?”一时间,但见老毒物嘴里金牙闪动,珠玉伴着唾沫星子满教室乱飞。
      “什么叫self steam?”容儿写条问晓曦。她知道self,也知道steam,但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冒烟,而欧阳锋又何以那么希望大家自己冒烟。
      “自尊心,”晓曦没好气地写,“说我们没自尊心!”
      Self steam 敢情是自尊心?容儿又一次感到英文的博大精深。
      “纵观诺大教室,尔等...”欧阳锋抹掉嘴角上的一粒唾沫星子,“举目自省,上课说话者有,吃零食者有,看杂志者有,以为为师没看见而已!认真笔记者,三三两两,用功聆听者,寥若晨星,前几排,唯余张彦一人,尔等情何以堪!尔等...尔等让为师...情何以堪!有学生如尔等,实乃为师生涯中一大embarrassment!Listen,日后尔等毕业,如有人问起,切记,千万莫提,为师曾教过你们!”这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让大家的脑门都开始冒烟了。
      欧阳锋这句在武侠小说里一般用来把弟子提出山门的狠话“莫提为师曾教过你们!”当时听得大家心惊胆战,后来才明白那其实是他的口头禅,再重的口味,听多了耳朵出茧也就习惯了;事实上是,日后凡是对人提起欧阳锋,对方知道内情的,无不投以万般同情的目光,“天哪,他教过你?你太倒霉了。”
      “作业中尽是勘误,为师每周用多少时间为尔等批改作业,可知否?所谓春蚕到死丝方尽,为师呕心沥血,但尔等有几个...认真看过为师的批注?!又有几个,花时间去认真修改?尔等---情何以堪?!”欧阳锋这点吐槽靠谱,所有的老师中,数他最喜批注,尤爱红色钢笔,作业发下来,淋淋漓漓,每页纸仿佛都经过一番酷刑,血迹斑斑,圈了又圈,点了再点,每每批注比原文还多,让人怀疑他是否还吐了两口血上去。
      老毒物骂着骂着开始借题发挥,“...古人云,非上上智,无了了心,吾人素以为,要启学生之上上智,为师者,自己必得有了了之心,right?”他看看第一排的张彦。
      “Certainly。”张彦是为数不多的还能在他的臭骂中稳住心神的人之一。
      欧阳锋叹口气,“尔等芸芸,唯张彦尚有灵气,唯方越洋才华横溢,其余,贩夫走卒之辈而已!悲呼!”
      这句名言给张彦和方越洋拉了无数仇恨,“贩夫走卒”们的目光刀剑般地集中到张彦和方越洋身上。张彦坐第一排看不见,洋洋很不舒服地皱起眉头。
      同学们也很不舒服,方越洋你这么牛,那就去考北大北外外交学院什么的,好吧?高考时真被人放了蓖麻油吗?明明该去未名湖边溜达的人,偏偏要跑到为民湖边来跟我们过不去,什么了不起,就算你是白天鹅好了,跑到我们鸭子窝里来跳什么芭蕾?你确信自己烤了比我们更好吃吗?我说你---情何以堪,你让我等---情何以堪!啊?
      欧阳锋和洪七公都是老狐狸,很懂得属典型,有效地把学生对他们的仇恨转嫁到学生之间去,把洋洋得的那两个一百分在年级各班里大肆宣扬,并把它作为增加课业的借口,为了“帮助尔等缩短和方越洋同学的距离”。
      这真是莫名其妙,一般情况下,学霸无非就是负责装装B让人feel bad的嘛,洋洋非但让人feel bad还让人多做功课多挨骂,岂有此理。
      那一级的老师不乏爱骂人的,欧阳锋带队,后面跟着大学语文的梅超风师姐和高等数学的邱道长,都是一骂一节课的武林高手。于是,在很多不那么风花雪月的人回忆中,青春是一场大雨,由老师们的唾沫组成,想淋不想淋反正都淋了;而方越洋,是“那些年,我们一起烦过的女孩”。
      话说欧阳锋把小弟子们痛骂一番,还不满足,开始含沙射影,想起那套坐北朝南南北通透本该属于他却被孙教授生生分给了洪七公的大二居,想起两年前洪七公脑洞大开居然还托系里曹教授做媒试图想让他刚毕业的宝贝女儿去嫁给老洪那老大难的草包儿子气得他几天没吃好饭,满肚子的气就忍不住热喷泉般汹涌而出,“想我Q大外语系,二十年前,卧虎藏龙,人才辈出,曾经一年之间就为联合国输出六名高级口译人才,震惊全国高校界,”下面一句是重点,“其中五名,均为我的学生,其中有两位日后成为优秀外交人才”,“到如今,一年不如一年,一届不如一届!也难怪尔等,上梁不正,下梁始歪,观系里办学策略,急功近利,浮躁虚荣,求实之心,早已不见!”他痛定思痛,“更有人,把师道尊严抛在脑后,一心只为赚钱,成教班,培训班,每每跃跃欲试,无非想在退休前给儿孙多存点钱而已,悲呼!”
      他这一套弟子们早已听惯,没人在意他怎么骂老洪,只关心着下一步你想怎么整我们。
      终于,“鉴于尔等基础如此之差,吾人决定今后,”全班屏住气等他往下说,“每堂课后的阅读量和essay---加倍,以助尔等,奋起直追...”
      小弟子们几乎集体晕了过去。要知道欧阳锋的课,课后阅读量不是一般的大,读完了还要写至少三页感想,再加倍...简直就是要命啊。
      “张彦,你看,如何?”欧阳锋阴险地点名张彦。张彦虽然在他的课上已经身经百战,也没想到他会这样,略略迟疑一下,估摸形式,当机立断,决定,把方越洋给卖了。
      “这个...好是好,不过,老师有所不知,洪老师...适才泛读课上,已经...给我等作业量加倍了,因为,洪老师也给了...方越洋满分,”他说着流畅起来,“依我所见,方越洋同学固然可为我等学习之标地,老师也需因材施教,像洪老师那样不分青红皂白,无异揠苗助长,反而无益,老师,您看呢?”
      张彦说完了,自己都有几分得意---欧阳锋的习性是,凡洪七公干的事,只要他知道,就不会去干;这回给方越洋满分,完全是事先不知老洪也给了满分,属于意外,知道老洪给大家作业加了倍,他应该就绝不会照葫芦画瓢。
      但张彦到底还嫩,欧阳锋混迹江湖多年,自然不傻,他和老洪水火不容,实则心意相通。
      “哦?”他认真地翻出两个眼白,“既然洪老师已把作业加倍,吾人,就不步他后尘了。”
      大家的心放了下去。
      不料他立刻接着说,“那么,张彦你看,三倍,如何?”
      这会,张彦真急了。顿时感到全班的目光集中在自己后背上,仿佛还看到了孙凯握紧的拳头,知道自己这回要是说错话恐怕被拔掉的就不止是气门芯了。
      教室里鸦雀无声,进入了那传说中“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见的境界”,郭进看着张彦的后脑勺,心里默默地说,张彦啊张彦,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兹事体大你可千万想好了再开口啊,即便班里男生我能管住了,全班十八个女生三十六个又尖又硬的鞋跟,一人就踹一下,让你落个半身不遂没悬念!
      “张彦?”欧阳锋看张彦没有像平时那样立即接下茬,阴险地追问。
      张彦终于徐徐开口,声调很郑重,“老师。”
      “嗯?”
      张彦接着说,口气平缓了一些,“老师常说,本班唯张彦略有灵气,不知老师可知道...原因何在?”
      孙凯想,靠,I服了U,你丫现在还有自卖自夸的兴致?
      “原因何在?”欧阳锋倒来了兴致。
      张彦态度自若起来,“原因在于...家祖父。”
      “家祖父早年毕业于复旦英文系,在教育界服务三十余年,一直为高中英语教师。自小,家祖父就谆谆教诲,读天下文章,做四海学问,家父母均为工程师,而我自幼爱好英语,多拜家祖父之影响。记得我六七岁时,家祖父就教我诵读莎士比亚戏剧,可惜我禀赋有限,只得其形而始终难得其神。”
      郭进听着心想,敢情你那位喜欢边撒尿边哼“社会主义好”的爷爷还是如此一枚大雅大俗的牛人。不过他有些不解,你那牛人爷爷和我们现在的困境有什么关系?
      “哦?”欧阳锋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每次上老师的课必坐第一排,不仅为了方便听课,更有一个原因,老师您,”张彦抬起头来,脸上满是仰慕,“很多方面,与家祖父极其想像。”
      随之一通马屁,关键词包括“高风亮节如岁寒三友”,“造福桑梓”,“鞠躬尽瘁”,“出淤泥而不染”,云云云云。大部分同学直接屏蔽,少数不屏蔽的听完了立刻想用酒精擦擦耳朵。
      欧阳锋听了却十分受用的表情。欧阳锋本人的二十年教龄就是一本会走路的教科书,里面满满记载着情商的重要性---偶尔站错队跟错人难以避免,然纵观全系,没有一位教师能像他那样,二十年如一日,天天,月月,年年,每时每刻,矢志不渝地---站错队,跟错人。基本上,谁当权,他就和谁唱反调,唱到那人下台为之。从这个角度来说,他能评上副教授,是Q大外语系历任领导肚量的最好见证。而他最爱听的马屁,就是夸他“高风亮节”,张彦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到□□上了。
      “家祖父和您,长得也十分想像...”张彦接着仰慕地凝视,“每每见您,就有一种感觉,如同见到他老人家,想要亲近,所以,老师上课,学生必坐第一排。”
      “哦...”欧阳锋几乎和蔼起来,“难得你一片孝心。难怪你如此懂礼,家风使然啊。下次见到你祖父,请代我向他老人家问好。”
      大家想,有门,敢情张彦真能把老毒物的心给软化了?
      张彦一动不动地看着欧阳锋,沉默片刻,轻轻地说,“谢谢老师,不过,家祖父...已归道山。”
      班里一半人不明白这句半文半白的话什么意思,另一半人迅速把他们教明白了。
      “不过老师,您的音容笑貌,一举一动,与家祖父的遗像,简直如出一辙!”张彦深情地说,“您刚才说,对我等很失望,要我作业翻三倍,家祖父在世时...也是这样,学生不努力,就加倍要其努力,所谓驽马更要加鞭...”他低下头去,“老师方才问,可知您每周花多少时间为我等批改作业,就算别人不知,我也很清楚,因为家祖父当年也是,字字句句,一丝不苟,其中心血,唯有自知......为此,老人家积劳成疾,年方六十便......老人家走的那天,是在讲台上骤然晕倒,随后不治...医院里,老人家给晚辈的遗言是,‘人生一世,凡事,不要太认真’,”张彦越说越感伤,停顿一会儿,话题突转,“老师您,也有五十多了吧?”
      这句诡异的问话让教室里一片静默。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投向欧阳锋。
      欧阳峰脸上的表情颇为复杂。过了好一会,有些突兀地开口,“上课!”
      张彦却又补一句,“老师,那我等的作业...”
      “另议。”欧阳锋板起脸。
      “什么意思?”容儿问晓曦。
      晓曦在字条上写,“就是缓刑!”
      课间休息铃一响,欧阳锋刚飘出教室,张彦的脑袋立刻就趴倒在桌上。孙凯走上去,一拍他的肩膀,“兄弟,真像!”
      张彦挪开他的手,“什么?”
      “刚才啊,装得真像!”
      张彦一本正经地回答,“装个屁,我是真想我爷爷了。”一面伸出手给孙凯,一摸,手心里全是汗。
      孙凯使劲点头,“好兄弟,今天晚上去研究生食堂,我请客,你最喜欢的白切鸡,双份!”
      这时一个纸团越过两人的脑袋落在张彦课桌上,打开来,歪歪扭扭地写着, “How does his fart smell?”
      那是容儿罕见的原创。
      张彦笑笑,摇摇头,写了几笔,递给孙凯,“你把这个给黄容。”
      纸条回到容儿手里时,上面潇洒地写着:
      Disgusting to the nose,yet tasty to the mouth。Would you like to try?
      BTW,黄容,I sincerely hope that one day, in my humble life,your handwriting can be as pretty as your face.
      Yours truly,张彦
      条子到了容儿手里。
      “什么意思?”她问晓曦。
      晓曦边读边为她翻译,“就是...闻着臭,吃着香的意思吧...这句话张彦翻得还挺不错...”
      “真恶心!”容儿皱眉,“还有呢?”
      “嗯...还有,夸你漂亮...然后...鼓励你好好练习英文书法。”张彦方才扭转乾坤拯救了全班,晓曦对他颇有感激,于是就把字条上的意思美化了一下。
      “夸我漂亮?”容儿大惑不解。
      “那是英文里的一种...礼节性问候方式。”晓曦含糊一下。
      “哦,”容儿恍然大悟,“这问候方式不错,”她点点头,“张彦那孩子平时是挺懂事的,难怪欧阳锋喜欢他。”
      晓曦看看她,忍不住想,没文化可怜啊。
      教室前面,男生们热情地争着犒赏张彦。
      “张彦,我请你一个星期早饭!”
      “那我就午饭!”
      “我给张彦打一礼拜开水!”
      “郭进,我建议给张彦免一个礼拜宿舍卫生值日!”
      张彦不动声色,把男生们扫视过来,微微扬起眉毛,叹了口气,伸出食指,指指兄弟们,“刚才如果我说错了话,你们这些王八蛋现在应该已经把我揍到桌子底下去了吧...” 摇摇头,瞬间换上欧阳锋的口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吾人—情何以堪,尔等--情何以堪,尔等让吾人--情何以堪!”
      男孩子们有些发愣,孙凯反应最快,立刻不买账了,“我靠,给你根杆子你还真往上爬啊!弟兄们,一起上啊,今天不揍他,咱们好好摸他,蹂躏他!”自己先上去,“张彦姑娘,你孙—大--爷-----来了!”一面便去张彦身上做乱摸状,一时男生们轰然而上,把张彦团团围住,上下其手。
      孙丽正好走过,看到这一幕,皱起眉头惊叫,“天哪,我们班的男生-----好幼稚啊!”
      她走到自己座位前,刚坐下,抬起头,吓了一跳,孙凯双臂抱胸,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面前。
      “你...干嘛?”
      “Miss 孙丽,刚才你说什么?I beg your pardon?”
      “我说...”孙丽也不怕他,“你们这些男生好幼稚!”
      “I beg your pardon?”孙凯微微眯起眼睛。
      “你耳朵有毛病吗?”孙丽索性大声说,“你们这些男生---好---幼---稚!”半个教室的女生都笑起来。
      孙丽有些得意,全然意识不到自己大学四年会为这句话付出多大的代价。
      孙凯认真地点点头,“听见了,”一撇嘴,“说我们男生幼稚,那你就不幼稚了,对吧?那好,从今天起,孙丽同学,我给你换个尊称吧,我妈有三个姐姐,我就有三个姨妈,你呢,长得还真有点像我最漂亮那个大姨妈,我们以后就叫你‘大姨妈’,好吗?兄弟们,跟我一起念,‘大姨妈,压岁钱!’”
      “你......”孙丽懵了。
      “大姨妈!”男生们齐刷刷叫起来,“压岁钱!大姨妈,压岁钱!大姨妈,压岁钱!”
      从那天起,张丽就成了全班的长辈,是不是被人要红包,后来有了男朋友,大家就多了个“大姨父”,硬生生敲大姨父请了全班一场电影,还不是普通电影,是票价贵出两倍的“泰坦尼克号”--咱都叫姨父了,你丫还不得好好出点血?
      直到拍毕业照,孙凯依然毕恭毕敬,“大姨妈,您---请往middle站,让我等来烘托您的和蔼可亲!”孙丽百般无奈。
      大姨父是外系的,此事流传出去,坊间便传闻,外语系男生的心眼比针尖还小。然so what?这等无赖手段立竿见影,从此再没有人敢说96经贸英语班任何男生幼稚。
      作业加倍的事,欧阳锋到底没有“另议”,而且,仿佛在不大不小程度上改变了他的三观。那天以后,当张彦再次坐在第一排用小花痴式的仰慕表情看着他的时候,欧阳锋貌似不再那么受用,也不再时不时揪他起来接下茬了。等欧阳锋修理完96级去修理98级的时候,据学弟学妹说,老毒物开宗明义,定出规矩,前排不得坐人,原因是“吾人素来高风亮节,不喜与学生过从接近,以为避嫌。”
      欧阳锋留给外语系的一大非物质文化遗产是这句车轱辘话“吾人情何以堪,尔等情何以堪,尔等让吾人情何以堪!”这句话非但让人难堪,更引人深思:这三句话,感觉上去,好像至少有一个说法应该是不对的吧?那么,是哪一个呢?在这种困惑中,被骂的人暂时也忘了自己是在挨骂。而这三句话,用来骂人,那真是极爽的。
      终于熬到下课,梁晓曦走出教学楼,徐伟老师果然已经和工学院的辅导员一起在门口等着她了。她心里愤愤地,但毫无办法,只好随着他们往宿舍方向去。
      两位辅导员老师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貌似刚吵了一架,还想在路上争分夺秒接着吵的样子。
      “徐老师,刚才你在保卫科说的话,我...实在不敢苟同!”张老师憋了一肚子气,也不避梁晓曦,直接朝徐老师招呼过来,“什么叫明知故犯?现在第一不清楚到底犯了什么,第二不知道到底是谁犯的,怎么叫明知故犯呢?徐老师你怎么好这么讲话呢?好像我们工学院的男生...事情没调查清楚你就要扣帽子,你...”他一时语塞。
      “张老师啊,”徐老师知道哥们脾气上来不是好对付的,避开锋芒,悠悠地开口,“当初,我们系的新生需要地方暂住,物理系数学系都主动要求出借宿舍,很积极的啊!我记得,是你张老师拍胸脯说,住你们工学院宿舍,最安静,最安全,最安心,这不是你说的吗?”徐老师摊开手掌,一脸无辜,“现在呢?5号楼那边是安静,可安全,安心呢?你知道,男女同楼,也是不得而为之的暂时举措,我们系里很多学生家长意见很大,当初闹到孙主任办公室去,幸亏我,特别善于做思想工作,一个一个,把他们劝回去的...兄弟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们‘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想法,有条件也会成全的嘛,只是,得月,不等于那个...哦,看见,这个月亮好好看...就...就,一脑袋直接扎到水里去的吧!你说,对吧?”
      晓曦听得脸红起来。
      “徐老师,你这样讲话我真的不爱听!”张老师到底是个老实人,不善于诡辩,闷闷地发作了。
      “爱听,不爱听,随你,”徐老师一脸严肃,“这个事情,看似不大,其实性质不小,你们工学院当初针对这个情况定出一系列条例,第一条就是,不可攀爬铁门,违者严重处分,我没记错吧?现在呢,非但攀爬铁门,而且还丢了钱,现在夏副校长风纪抓得特别严,再说,要是我们系学生家长知道,那还......”
      张老师意识到,留校十年,睡在下铺的兄弟那股农民式的狡猾压根没变,立刻拿出农民式的无赖与之抗衡,“攀爬铁门是为什么啊?有因才有果,如果不是你们系的女同学从旁挑逗,怎么会......”
      “你说话那个一点!什么叫挑逗?”徐老师立刻反击。
      “那你呢?要我说话那个一点,你自己先那个一点!”
      “这件事要是闹大了,归根到底是你们工学院男生纪律不严缺乏自制!”
      “哼,你们外语系女生至少有一半责任!”张老师脑洞突开,“红颜祸水,红颜祸水!”
      晓曦直想转身去食堂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这时已经到了5号楼220宿舍,也就是铁门那一头紧靠晓曦她们宿舍的第一间宿舍。两位辅导员的脸色都更难看了。
      张老师板起脸,“一层楼的男生全在,敲门啊!”
      “敲就敲!”徐老师白他一眼,伸手,咚咚咚地敲门。
      门打开,果然一屋子的愣头青,好像还刻意修饰了一下,个个穿得正人君子,对着辅导员们咧嘴笑,笑得和哭有一比,“老师们好!”
      张老师威严地转过身,对着梁晓曦---祸水,点点头,“这位同学,请你好好辨认,这里面,有那天早上你见过的吗?”
      所有的男生齐刷刷地看着晓曦,表情里清一色写着,妹纸,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你可别害我啊!
      晓曦明知道赵宇铭不会在这里,但还是做认真状一个个看过来,然后摇摇头,“没有。”
      “看仔细了?”徐伟老师问。
      她点点头。
      “好,那我们走!”张老师开路。
      221, 222, 223, 224, 225,226......
      在227宿舍的门将被敲开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张老师。”
      那个声音让晓曦立刻定住了。她想要转过身去,却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把她牢牢绊在原地。
      刚才周游六个男生宿舍,她一面假装认真一面在心里暗暗盘算,等到了229以后该怎么对付,最后下定决心,也说“没有”,那样的话,在所有的男生宿舍里都找不出人,她至少还可以装傻装天真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可能是外面来的人吧,反正我不认识他”,这件事可能就会不了了之。方才张老师和徐老师的谈话她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两位辅导员如此互相推诿责任,可见事情不小。
      赵宇铭,我都决定装不认识你了,你为什么要自投罗网呢?她的手心里渗出汗来。再一想,赵宇铭当然不会知道她心里怎么想。晓曦不由叹了口气。
      “你是...”张老师略一迟疑。
      “赵宇铭。229宿舍的。”声音很平静。
      “哦,赵宇铭,”张老师沉吟一下,“就是...今年转来的?”沉吟着,张老师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皱了起来。
      “是。”
      “有......什么事吗?”
      晓曦终于转过身去,低着头,只顾看走廊地板上的印迹。徐伟老师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赵宇铭。
      “两位老师查了这么多宿舍,应该都很辛苦了。我想---为你们节省一点时间,”赵宇铭的声音里透着点淡淡的讽刺,“上星期五,铁门是我爬的。”
      张老师的脸正式阴沉了下去,说话声调也跟着低了两度,“是~~~吗?”
      “是。”赵宇铭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随便。
      “这个...为什么?”张老师颇为尴尬。徐伟在保卫科当着夏副校长的面放厥词把矛头指向工学院,他当时恨不得给他□□脸上来两拳,立刻回击,好啊,好啊,让你们系的小妞,不,女生来认人,认出来算我们的,认不出就是你们外语系自己有问题!
      小王八蛋,想不到那小妞还没认出来,你就自己跳出来了!真给老子长脸啊!
      张老师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口气加重一点,“你为什么要爬铁门?”
      在张老师强光电筒般的目光下,赵宇铭居然笑了。
      “严肃点!”
      “因为,当时...我需要到那边去。”他想了想,淡淡地说,“门打不开,所以就只好爬了。”
      周围哄起男生们的笑声,徐老师也笑着推推眼镜。
      张老师的脸越发难看,“这门就是打不开的!开学初,我专门和你们开会讨论这个铁门,一系列纪律,第一条就是,坚决不能爬铁门,谁爬谁处分,忘记了吗?!”
      “老师,你那个会...我大概没参加,”赵宇铭想了想,“我是转来的。”他的口气显得有点玩世不恭,仿佛完全没拿辅导员放在眼里。
      “你......”张老师气结。
      “唉,这个...小赵同学,我觉得吧,你...和你们辅导员这么说话,那个...不太合适吧...啊...”徐伟老师心里想着姓张的你活该,嘴上还是要力挺他一下的,“张老师是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你...有什么动机...不,那个...什么必要,要去爬...这个...铁门?”
      徐老师的城府比张老师深,在他看来,赵宇铭这个学生看着挺青春的,说话不经大脑,那就好,哄他多说点出来,报上去,领导那里,责任就彻底是工学院的了。
      “徐老师,”梁晓曦突然打断他们的谈话,“我...已经都说过了,星期五早上,我被反锁在宿舍门外,急着进去又没带钥匙,宿管科老师又不在,正好赵宇铭同学在走廊里经过,所以就请求他过来...帮我开门”,她一口气把话都吐出来,“他是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才爬铁门过来的,所以,主要的责任应该是在我!”
      这番话一出,走廊里静寂了。周围的男生们显得有些惊讶,有些甚至开始小声说话。张老师的脸色好看了不少,徐老师的脸色虹吸作用般阴沉了下去。
      沉默了一阵,徐伟老师开口了,“我没记错的话,今天下午,在辅办,你说的好像是‘我没带钥匙,很着急,他正好看见,就翻栏杆过来帮我开门’,梁晓曦同学,我再问一遍,你确定----你请他过来帮你开宿舍门了吗?”
      晓曦倒吸一口冷气;徐老师竟然把她下午在辅办情急之下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出来;看来,无论外表多和蔼,搞政工的就是搞政工的,也就是,搞特工的表弟们。
      她看着徐老师那变得有些严厉的眼神,咬咬牙,点头,“是的。”
      徐老师的脸色很明显地不好看了,慢条斯理地一字一顿,“梁晓曦同学,在我的感觉里,你不像是那种......随随便便,大大咧咧的女生吧?一个男同学,完全不认识,就请他翻过铁门来帮你开宿舍门,是不是有点...不太合你平时的个性?”
      “这...”晓曦方才的镇定在徐老师的追问下动摇了,她有些慌乱,“这个...主要是那天外媒选读课考试,欧阳...不,杨锋老师,你知道的,特别严格,说考试迟到一分钟扣十分,他的课本来就很难,要是那么扣的话......真的,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每人加了十分,否则大部分人都会不及格......”
      “梁晓曦同学,我们现在讨论的,不是杨锋老师的教学风格,而是星期五早上在这个走廊里发生的事,”徐老师有些不耐烦了,“请你如实回答。”
      “徐老师,”赵宇铭开口了,“能不能请你允许我说两句?”
      “请说,请说。”徐老师打心眼里高兴,立刻欣然允许。张老师皱起眉头,却也没办法。
      “两点,”赵宇铭懒洋洋地斜靠在走廊墙上,双臂抱胸,“第一,那位女同学说她请求我爬铁门去替她开宿舍门,她怎么说是她的自由,我不记得有那回事,就算她说了,我也没听见;第二,也是更重要的,我和那位女同学素不相识,老实说,刚才看见她,花了很久才想起是谁。我这个人有自己的原则,不会因为她,”他指指梁晓曦,“要求我做什么事,就去做。我那天爬铁门,其实是早就一直想爬,拿她的事儿找个借口而已,所以,本质上和她完全没有关系,”他停顿一下,“张老师,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接着谈?比如说,去你办公室?”
      徐老师心想,老子爱死你个大嘴巴的愣头青了!
      张老师的脸色乌青,一副雷雨将来的样子。
      “这个...张老师...既然小赵同学这么说,我看...这个事情哪...”徐老师看看张老师的脸色,立刻收起得意,但得意并不是那么容易收起来的,所以立刻转换话题以彰显自己的宽宏大量,“我听你们的谈话,小赵同学是新来的,难怪有些纪律...不是很清楚。那个...张老师,小赵同学是...你们从哪个学院...下载的?”
      “徐老师,你要说话就说话,不要讽刺人好不好?”张老师终于忍无可忍。
      “我哪里讽刺人了?”
      “什么叫哪个学院下载的?”
      “就是从哪个学院那儿接收过来的!你们搞计算机的,不都喜欢这么说吗?”徐老师满脸真诚的无辜。
      “下载”是个他昨天听来的新词,当时小袁老师在辅办的电脑前捣鼓来捣鼓去,一面捣鼓一面抱怨“怎么就不能下载呢?”徐老师于是问她下载是什么意思,小袁老师随口回答“就是计算机术语,从别的地方接受什么东西”。
      工学院的男生们“哄”地笑起来。
      张老师很无奈;无知是无知者的盾牌。
      “报告老师,我是从林浦学院那边上传到工学院来的,”张老师还没开口,赵宇铭已经认真地回答,“在那边...学不太下去,感谢本部的老师不嫌弃,再给一次机会,就把我给下载了。再造之恩,永世不忘。”说着还微微欠身鞠了一躬,但口气里一派不以为然。
      林浦学院是Q大若干校区里教学实力最弱,学风也最差的。
      张老师想,妈的你就是个病毒软件啊,哪位院领导猪油蒙了心把你个活宝给挖了过来?!
      “赵宇铭,严肃点!”张老师发作了,“站有站相,不要靠在墙上!”
      “是!”赵宇铭竟然立刻来了个军训式地漂亮正队站得笔挺,看着却更加讽刺。
      “跟我到办公室去!”张老师低声怒斥。
      “报告老师,我还有话说,”赵宇铭却仿佛还不过瘾,“请问两位辅导员老师,根据我的理解,这扇铁门设在这里,是为了保护对面女同学的安全,所以才不许我们攀爬,对吗?”
      “是,”张老师点点头,“这件事学校非常重视。”
      “那么请问老师,学校既然那么重视,又为什么把这个铁门造得这样花里胡哨,从上到下几乎全是踏点,让人看了,除了想爬还是想爬?”赵宇铭指着铁门。
      “什么叫...踏点?”张老师有些迟疑地问。
      “您看这里...还有这里...依我看这铁门本该是实心的,现在非但空心,这些所谓的花纹,正正好好,从下到上,排成一组非常适合攀爬的凹洞踏点,就是往上爬踩脚的地方,我估计,身高一米七以上,体重中等的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爬过去。我几乎有点怀疑,设计这铁门的人本身就当过贼。”
      “讽刺的是,这一道铁门,男生可以容易地爬过去,女生却不容易爬过来。我们这栋宿舍楼,宿管科办公室在男生这边,每天晚上到了十点以后,女生那一头还要反锁,当然是---为了她们的安全,每个宿舍的窗上还有铁杠,”他嘲讽地笑笑,“然而,如果半夜里发生火灾,她们才是需要更多时间逃生的,假如宿管科的老师无法及时把那边的门打开,她们中的大部分人没力气爬铁门,很可能就会没命。”
      张老师和徐老师的嘴同时张开了。
      “最后一点,也是最可笑的。女生宿舍的门锁和男生宿舍一样,但这样的门锁,不要说小人,连君子也防不了。你们如果不信,我可以现在就演示一下,一分钟之内,用三种不同的方法,把门锁打开。”
      周围一片沉默,大家面面相觑。

      围观的男生中有个矮胖子打破了沉寂,“就这门?你说,一分钟之内,用三种不同的方法,把锁给打开?”

      “对。”赵宇铭点点头。

      “好啊,演示一下呗!”矮胖子叫起来,男生们跟着起哄,“演示一下,张老师,让他演示一下吧!”

      张老师的脸色很迟疑,徐老师心里飞速估摸一下,这事到现在,跟外语系基本上就没毛关系了,那个叫赵宇铭的小子已经把黑锅给背了,那看看热闹,何乐不为呢?再说,刚才得罪了张老师,现在顺水推舟正好补一补嘛,于是便大方地说,“张老师啊,要我看,就让他演示一下,这个...铁门和宿舍门锁都是保卫科装的,发现什么问题,正好反过去向他们反映嘛...这个...毕竟大家都是为了同学们的安全嘛,你说,是不是?”

      这话让张老师眼前一亮,既然保卫科对我们系科发难,那何不找机会把皮球给踢回去呢?于是点点头,“有道理,那,”他看看赵宇铭,“那...你就演示一下!我看着表,一分钟,你把门打开三次!你准备好了告诉我。”

      赵宇铭不说什么,微笑一下,示意大家后退几步,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两样东西,攥在手心里,又看看自己的脚,“准备好了。”

      “好,开---始!”张老师看着表说。

      之后的一分钟给大部人留下的印象是“不可思议”。大家的眼睛都盯着赵宇铭,可他的动作仿佛比所有人的眼神都快,还没等大家来得及反应,门锁已经开了。

      赵宇铭挥挥手里的饭卡,“我上星期五就是用这个帮那位同学打开她宿舍门的。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基本上大家都能用。”

      随后,他“砰”地关上门,变戏法似地从手心里取出一根回形针,把它迅速拉直,伸进锁孔,三两下,锁又开了。

      他又把门用力关上。

      “张老师,还有多少时间?”他微微一笑,问。

      “二十...二十秒。”张老师迟疑了一下,回答。

      “最后一种方式最简单。”他退后两步,猛然抬腿,只听一声巨响,门再次打开,门框上锁舌处的那块木头仿佛被人齐根切断,“啪”地掉在了地上。
      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张老师,关于这个,您是不是去和保卫科谈一谈?”赵宇铭依然微笑着。

      “这个...”张老师板着脸,支吾一下,“你先跟我去办公室!”

      赵宇铭点点头,做了个“从命”的表情。

      “其他人都散了,这个...”张老师今天多少有些灰头土脸,当着徐老师的面,忍不住训斥两句自己的学生以现威严,“我告诉你们,让你们和外语系的女同学们住在一起...这个...同住一个楼,是院里对你们的极大信任,你们要好自为之,不要辜负院里的信任,知道吗?”

      “知道,知道!”那个矮胖子连连点头,“我们知道!这是...绝对的!我们...从来都洁身自好,好自为之,对吧?对面的女生,其实啊,跟您说,我们...从来都不把她们当女生看的,我们平时...其实就把她们当男生看待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是吧?”他看看周围。

      旁边的男生们点头如捣蒜,“是啊,是啊!”

      “那就好!”张老师点点头,带着赵宇铭走了。

      等到二位辅导员的背影消失在宿舍楼门外,男生们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

      有人轻声问矮胖子,“宝哥,这情况,你看,今天晚上的牌局...还开不开?”

      “开,当然开!”胖子斩钉截铁地回答,“去问问外语系那些妞,今晚都有谁?”

      “你不怕老张又折回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再说了,”胖子挤挤眼睛,“老张心里该清楚,我们不开牌局,怎么追女孩子?到时候谁给他红包?他还等着你们每人上交一个月工资呢,对吧?”

      “就是啊!”大家醍醐灌顶。

      Q大有个富有人情味的传统:每届毕业生,凡在学校里恋爱成功的,毕业时通常会给自己的辅导员包一个红包,从一百块起步,上限一般是半个月的工资。原因是,象牙塔里的人精神文明固然大量充实,也有非精神文明的需要吧,在外语系,教授副教授之类的可以随时拉上几个研究生甚至高年级本科生,几个周末就编出一本什么“名著选读”之类的东东,伐掉几棵无辜的树捞点外快;讲师助教可以上各种名目繁多的培训课赚辛苦钱;辅导员却是实实在在的清水衙门。于是,学生们自发决定孝孝敬敬他们。
      这一级工学院的男生为了争取和外语系女生比邻而居的机会,承诺张老师如果成功,毕业时每人上供一个月工资。加起来,那可就不是蚊子肉了!
      在后来穿越剧风靡一时的年代,有位年轻的年级辅导员但凡办公室需换灯泡都主动请缨,特踊跃地爬上桌子亲手换,深受领导赞赏,其实他是特希望哪次换灯泡时从桌上掉下来,穿越回90年代末去。2000年,Q大推行货币分房,工学院的张明老师和外语系的徐伟老师仅仅凭着毕业生们孝敬的“意思”,在Q市新区一人买了一套带阁楼的三室一厅,可把今天的辅导员们给羡慕得下巴都跌掉了---这可真叫“我的成功你无法复制”。

      “据说每届毕业时老张红包都能拿这个数...平时还老说自己没钱没钱,带我们出去吃饭光吃饺子,真够那个的!”男生跟宝哥说。

      宝哥慢条斯理地说,“我们老张哭穷是因为他老婆不给零花钱,刚才外语系那个辅导员才是真黑,知道吗,你们给老张一个月工资的红包,老张还得跟外语系的辅导员三七开,给人家三成!”

      这是当初徐伟老师和张明老师讨论宿舍问题时达成的共识,原因是恋爱恋爱,得一男一女吧,问题是女生普遍比男生小气,给半个月工资了不起了,外语系的起点工资也赶不上工学院,于是徐老师提出四六开,张老师有点那个“你还想拿双份啊”,徐老师提出“男婚女嫁不得讲究个彩礼啊”,张老师立刻反驳“那你们的嫁妆呢”,徐老师当机立断开始农民式流氓“不愿意那就算了,那个...我们系的女同学哈...反正各方面都基本不用担心出路...”,张老师脱口而出农民式无赖指出供求的辩证关系“学校里就外语系女生多吗?”徐老师想老子会吃你这套吗“好啊,那你去找其他女生多的系科好啦,比如那个...财院啊,中文系啊,女生好多哦”,张老师到底蔫了,财院和中文系的辅导员都是女的,那一年又特别不巧,倆女辅导员一个嫁了个校领导的儿子,一个嫁了个有钱老公,刹那间清高起来,高得都不认识张老师了,为了自身形象也绝不屑于和他做这种买卖,徐老师奇货可居,是完全有道理的。

      “徐伟你个王八蛋!”张老师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不平等的条件。

      “真他妈的黑!”工学院的男生们听完宝哥的陈述,纷纷感叹。

      “这不叫黑,叫有商业头脑!”宝哥很轻蔑地撇他们一眼,“从看似平凡细小的事情里发掘商机,那才叫有本事,哪像你们这些呆瓜,一看就是写一辈子程序的黄瓜屁股命!”他言归正传,“来来来,我说,谁要买牌位?我这里还有...孙丽,陈敏,吴建梅,哦,那个,买二送一,买以上两个牌位,送一张方越洋的哦...黄容的?抱歉,卖完了,等过阵子吧!”

      每个系科里都有这样一种大哥型的人,宝哥就是工学院那一级男生里的大哥,巨牛,综合了两位香港巨星的风采–再高一点能赶上曾志伟,再帅一点能超过洪金宝。牛吧?

      事情是这样开始的。某个月黑风高而百无聊赖的周六夜晚,5号楼的男生和女生宿舍不约而同地想玩一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民间传统游戏 –拱猪,偏偏都有人手不够之烦恼,于是宝哥叼着个吃了一半的鸡腿到走廊上张望,正好铁门那头一个刚洗完脚的小女生叼着牙刷施施然而来,宝哥灵机一动,“Hi,妹妹,...let's 拱猪...together,OK?”

      那小女生是绰号小天使的苏敏。小天使看着超凡脱俗,却刚好是个牌迷,迟疑一下,说“我去问问我们宿舍舍长”,一分钟后,从宿舍门边探出头,笑眯眯地说“OK!”

      于是乎那一声OK揭开了工学院男生们和外语系女生们交往的一个新纪元。

      二楼的铁门边,每到入夜,变戏法地排开一溜课桌,刚好摆三副牌局,那边的男生们和这边的女生们隔着铁门沙蟹拱猪斗地主,大家的情窦都开得跟爆米花似的,背景里再加上哲式情歌里那首最适合恶搞的“难以抗拒你容颜”,感觉就颇为那个了。

      阿哲花痴地唱“我试着对你微微笑
      你总视而不见”

      大家合唱“活该活该活该!”

      阿哲唱“却又难以抗拒难以放弃就算你对我说”

      大家合唱“别再烦我!”

      阿哲唱“你难以靠近难以不再想念
      我难以抗拒你容颜
      把心画在写给你的信中
      希望偶尔能够见到你会心的”

      大家合唱“白眼!”

      根据统计,虽然外语系的女生们在工学院宿舍里只住了一个多学期,最终成功了十几对,用工学院张老师的话说叫“硕果累累”,用外语系男生的话说叫“惨遭洗劫”。

      宝哥是个聪明人,他明白,以自己的外型条件,情窦就算开了,也就是个路边开了盖的窨井,多半只会招人往里面扔易拉罐什么的。于是,当男生们普遍把注意力往下半身转移的时候,他执着而英明地把注意力保留在上本身,从中开发出一项特殊的业务–在男生中经营和女生对面打牌的优先权,简称“牌位”。

      “牌位”这说法听上去实在晦气,却是一个设置得极其科学的系统,主要用来调剂与平衡男生们和心仪的女生面对面打牌的需要,避免资源浪费,减少男生之间不必要的矛盾。

      宝哥是从数据结构课的堆栈概念,确切说是先进先出的“堆”的概念中得到这个灵感的,跟宿舍的哥们一说,被视为天才,于是得意洋洋地开发出一整套系统。

      具体操作如下:宝哥建了一个数据库,用来存储楼道铁门对面全体女生信息,用四个变量通过男生间的随机抽样为每个女生打分:一,容貌;二,身材;三,性情;四,可行性;四个参数各自经男生讨论后被设定权数,不必说,容貌的权数自然最大。“可行性”最开始叫“可操作性”,后由于一个大舌头的男生总把它说成“可操性”而改名。为公平起见,每个女生的分值由至少三个男生的反馈组成,从1到10,打分后取平均值,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四舍五入。

      以我们的方越洋同学为例,容貌的平均值是9.127,是个绝对高分,这给了方同学极好的起点;身材得分就比较低了,因为被抽样的三个男生身高都在1米7左右,不约而同希望找个身高在一米65到一米7之间的女友(别问我他们哪来的自信心,我也不知道),所以方同学由于1米62的身高,即使比例算是匀称,身材还是只得了7.887分,有点遗憾,不过还好啦;性情,这一点是方同学的硬伤了,三位打分的男生都以“难以接近”为由给她打了低分,平均后5.816,算是单项不及格了;最后一条,“可行性”,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说“我听外语系的女生说,方越洋和那个政法学院的林少峰,就是前阵子广播里两人天天闹分手的那个,又好了,好像现在是她死活不理那姓林的,那姓林的呢,死活每天早上6点给她送早点,她不肯见林少峰,林少峰就把早点给她宿舍里的女生让她们代送,对她好得不行了...”

      “我靠!”宝哥大喝一声,“这女生哪点好,搞得那男生跟孙子似的?!”

      “不就...挺漂亮吗?”有个男生低声说。

      “漂亮能当饭吃吗?”宝哥瞪他一眼。

      “还有,我听说...方越洋特别厉害,上回跟林少峰吵架,打起来,硬是把他的手都打折了!”

      “就这样,那姓林的还要追她?”宝哥无比惊诧。

      “追啊!”

      宝哥皱起眉头,狠狠摇了几下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该阉!”

      这么一番讨论后,洋洋的“可行性”被毅然定在0.001分。宝哥的系统无法设定0.000,所以是0.001,导致了她的总分落到4.675分,成为一个绝对的低分。

      “可惜了那张小脸,这号娘们,谁娶了她,不天天上房揭瓦?!”宝哥总结陈词,“女生最要紧是,长得好,听话,会生娃,成绩好顶个屁,混个毕业证书就足够足够了,女生自己牛了,还要男人干嘛?!老子最看不惯这些南方男生,一个个娘里娘气的,撵着女生后脚跟跑!”

      宝哥是北方人,到南方读书后,从女孩们嘴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评价是“有病”。用现在的眼光来看,宝哥的症状就是典型的“直男综合症”三期患者,已经到了需要随身带药,一季度去医院检查一次的程度了。可惜90年代医疗条件落后,多年查不出是什么病,后来等查出来,已经是直男癌扩散了,所以这死胖子到现在都直得跟高速公路似的,坚决认定要和谐社会,职业妇女就得立刻都滚回厨房去。

      经过几天的精确打分和细致讨论,所有女生的分数都存储进数据库,根据分数再计算出每位女生的“牌位值”,分越高的,牌位值越高,牌位值在一块钱到十块钱之间,总的来说还是价格亲民的,比如黄容的牌位值是八块钱,孙里的牌位值是六块钱,苏敏的牌位值是七块钱。而洋洋由于低分和从来不参加牌局,她的“牌位”通常被用来买一送一优惠时做搭子,反正也是有价无市。

      宝哥负责管理所有的“牌位”,男生们可以按照顺序买女生的“牌位”;每天晚上开牌局,宝哥去联系女生,回头通知男生们,那些拥有出席当天牌局的女生们“牌位”的男生便有优先权。

      “熊猫,你去宿管科老师那儿买二十个茶叶蛋,猴子,你负责今天晚上的点心!要有小笼包的就买小笼包,孙丽和陈敏都喜欢吃。”宝哥颇有大将风度地调度着。

      卖“牌位”的钱由宝哥统一管理,分成三份,第一份,打点宿管科老师,定期去买她们的茶叶蛋,豆腐干,电话卡什么的,让她们眼开眼闭;第二份,打牌时买点心吃;至于第三份呢...

      宝哥说,“我这么辛苦,为大家呕心沥血,不得弄点管理费什么的?”

      兄弟们回头算算,够丫全年的生活费了!

      十几年后,网上流传一篇关于宝哥的软文,说他“华丽转身”,从IT领域转行金融,成为某基金管理人。

      与他相识于微时的人无不同声“靠”:华丽转身个屁啊,这死胖子天生不就该干这个吗?!

      而且,认识他的人谁都不把钱给他去管理,都知道,黑。

      当年宝哥被问及个人问题的时候,总是微微一笑“再等等”,然后一指墙壁,“我要找,就找那样的”,兄弟们一看,那是孟庭苇,海报上写着,“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哄笑起来,“哥,来点肘子,醒醒酒吧”。

      以成功人士身份出现的宝哥果然解决了个人问题,找了个90后的萌妹子,还真像孟庭苇,直接在朋友圈上了大肚照,下写,“好菜,让哥给拱了。”一个“拱”字让人浮想联翩。

      时间证明了他的英明,当他那些黄瓜屁股命的苦逼兄弟们已经到达天天被老婆唠叨“饭桶,你看,你看,人家老公,已经升VP了也”的时候,他的萌妹子小娇妻还在“欧巴,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地在改变也”。

      人生赢家。

      “还有梁晓曦的牌位吗?”有人问。

      宝哥打开Excel,调出几张精致的图表,“没了,都让...赵宇铭给买了...没错,我靠,全让那小子给买了,而且...统统都送给了...刘刚...” 刘刚就是上次舞会请晓曦跳舞的大蟋蟀。

      宝哥困惑了,“赵宇铭这小子,他是对梁晓曦有意思,还是没意思呢?”

      “哥,赵宇铭把今天宿管科老师的茶叶蛋全给买了,留了个条说,让我们好好玩,他回家去了。”

      “这小子,有点意思。”宝哥笑了。

      张老师和徐老师曾谆谆教诲铁门两岸的同学们,“在这个特殊的时期,特殊的情况下,希望大家都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性别的差异上,而是做到...那个...求同存异嘛,我们呢,也都是年轻时过来的,俗话说,哪个少男不多情,哪个少女不怀春...”女生们彼此看看,觉得恶心死了,你才怀春呢,你们全家都怀春!

      “这个...不是要大家绝对的坚壁清野,而是把心思呢,放在学习上,工学院,外语系,都是比较好的专业,应用型都很强,在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合适的状态下,互相交流,互通有无...那个...分享学习心得,做到,打造双赢,甚至,打造多赢,这个...我们绝对都是举双手双脚赞成的嘛!”

      显然,辅导员老师们得装他们该装的那份B,又不想断了毕业时红包的来路或减少红包的厚度,故而暗示。

      男女生们彼此看看,心想,老师,你们说的哦!

      于是5号楼二楼的牌局兴旺发达,宝哥的牌位系统大受欢迎,很快发展出二级市场,在男生宿舍里,女生们的牌位迅速成为继人民币后的第二类通用货币,可交易,可兑换现金,可专卖,甚至可以炒作,居然还出现专门倒卖热门牌位的“黄牛”。一张苏敏的牌位原价七块钱,曾经卖出过三十块的高价,涨幅百分之三百。

      宝哥的管理费不是白拿的,他以职业基金经理人的天分和勤奋管理着整个制度,包括:和女生们搞好关系确保女孩子们,特别是高牌位值女孩们出席牌局的热情;合理安排出席牌局的男孩们,以避免丑八怪们凑一桌的状态扫女生们的兴;当牌位二级市场出现失控苗头时予以监控,“是你丫把黄容的牌位卖给昨天物理系那鸟人的?来,跟哥去趟操场”;当某女生的牌位连续跌停板一段时日后,考虑将其停牌。可以说,那段时间的模拟,为宝哥日后走向金融领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既然辅导员老师们都鼓励大家互相交流,牌桌上的气氛就相当活跃了,时不时有一些工学院的伪才子们,忽悠不了自己院的女生,就来忽悠外语系的女生们。

      比如,“这个因特尔奈特,就是互联网,你们听说过吧?”某伪才子一边甩出个老K一边吹牛,“可牛了!怎么个牛法呢?它的根本精神就是-----平等!信息资源上,彻底的,完全的,无保留的,平等!无论什么信息,只要你放在因特尔奈特上,那无论对方是在北京,上海,美国纽约,英国伦敦,还是南美亚马逊丛林,甚至南极洲,只要有联网的计算机,打到你的网址,就能得到同样的信息资源,就能和你用电子邮件联络!”

      友情提醒,那是1996年。

      “比如,那个美国总统,比尔.克林顿,就把自己的电子邮件地址放在因特尔奈特上,全世界任何一个人,在任何地方,都能很容易地给他写信!”

      “是吗?”小天使苏敏被忽悠住了,扬起天真无邪的脸,“真的啊?”

      “当然!”伪才子一看奏效啊,有些激动。

      “那...就是说,我们也能给克林顿总统写信吗?”

      “是啊!”

      “那...”苏敏脸红起来,想了想,歪着脑袋,“孙丽啊,前两天,我看到报纸上说,美国哪个地方突然发现了好多大闸蟹,以前没见过,把他们给吓了一大跳,他们的专家鉴定来鉴定去,就是不知道该怎么个吃法,最后认定那是害虫,要消灭!我觉得美国人好可怜啊......你们说,能不能给克林顿总统写封信去,跟他讲讲大闸蟹的吃法,让美国人不要把大闸蟹当害虫了!”

      “美国人把大闸蟹当害虫消灭?”孙丽颇为惊讶,“那多可惜啊!”

      “所以说应该给克林顿总统写封信去,系里不是推崇跨文化交流吗......对了,就找方越洋执笔!”苏敏兴奋地说,“把我们老家的大闸蟹介绍到美国去,那该多好呀!”

      “喂喂喂,苏敏啊,别激动,别激动,”黄容在另一张牌桌上,左耳朵上夹着一张黑桃A,手里摔出一张红桃A,一副牌棍气场,皱起眉头,“我说你们家是卖水产的吗?”

      “卖水产?”苏敏被问得有些懵,“不是啊,不过,我们家倒是认识卖水产的,下次你们要吃大闸蟹就跟我回家,我带你们去吃,保证又好又便宜!”苏敏的老家靠近某著名大闸蟹产地,每年到了秋天都有不少同学慕名跟她回家去吃。

      “问题就在这儿,”容儿慢条斯理地黑桃老A换到右耳朵上夹着,“你们家不卖水产,那么起劲干嘛呀?”她“哗”地理顺手里的牌巡视着,“美国人不吃大闸蟹,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进化晚啊!”容儿又拍出一张牌,“你想想,我们中国五千年历史,他们美国多久历史,我们中国人琢磨了多久才琢磨出大闸蟹的吃法,美国人民不会吃是他们的文明还没进化到这个程度,能着急得来吗?我看过一本杂志,上面说,我们中国人喜欢吃的很多东西,外国人都不喜欢吃,因为他们舌头上的味蕾长得和我们不一样,得再过至少两三千年,他们美国人的舌头进化到我们现在的程度,才会知道,啊,原来大闸蟹这么这么好吃啊。你懂吗?”

      “所以...我们才要教他们啊!”苏敏有些不服气。

      “小天使啊,帮帮忙,”容儿有些不耐烦了,“美国人民要是真的对大闸蟹产生了兴趣,你以为是件好事吗?”

      “怎么了?”

      “我们家是做服装的,每年好多美国的订单做女装卖到美国去,最清楚了,你看我,”容儿拿下耳朵上的黑桃A,一撸袖子,露出莲藕似白润的胳膊,周围男生的眼睛顿时换了高瓦数灯泡似地一亮,“你觉得挺胖了吧,可每次我穿那些美国款的女装,连小号都不行,得超小号,美国女人穿的大号,超大号,根本不是给人穿的,是给河马穿的!”

      容儿撸下袖子,“你想,你们老家有多少大闸蟹够几千万河马吃?美国人民一旦知道了怎么个吃法,哗啦啦,你认识那些卖水产的全出口去换外汇了,到那时还轮到到你吗?就算有,那也是出口转内销,缺胳膊少腿的,想要吃个蟹钳子,做梦!想想看吧,几十年以后,等你当了奶奶,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去求人,‘行行好吧,我孙子病了,什么都不爱吃,就想吃整个的大闸蟹,要八条腿,两个钳子的,求求你,给我留一个完整的吧,这是一千块钱,一千块不够啊?那好,两千块,求求你了!’ ”容儿总结,“小天使,我知道你善良,但是,吃的东西,特别自己爱吃的东西,绝对不能善良,跟美国人搞跨文化交流,太简单了,把我们的‘鲁迅全集’介绍给他们嘛,不用方越洋执笔,我来执笔就行,‘There're two trees; one is a 枣树,the other is a 枣树, too’,让他们美国中学生集体背诵!”

      这一番教育醍醐灌顶,把小苏敏给吓得几乎从板凳上摔下去,只剩下点头的份。不仅苏敏,周围所有人,包括宝哥,都对容儿刮目相看。

      牌局结束的时候,容儿说了一句更加令人刮目相看的话,她指指牌桌对面的男生,“你说实话,今天和我打牌,花了多少钱?”

      那男生脸红了,支吾着说,“没多少...”

      “多少?”容儿追问。

      “二十五块。”男生很尴尬。

      容儿瞄一眼宝哥,“生财有道,你们真够可以的啊,”又对那男生说,“以后你要再想跟我打牌,直接来找我,我陪你打三局。”

      那男生满脸惊讶。

      容儿指指他的衬衫领子,“每次看见你,都穿这个牌子的衬衫,那是我们家的牌子,这么忠诚的客户,陪打几场牌,不应该吗?”

      这回连宝哥都跟着脸红了。牌局后,男生们集体大幅上调了容儿的“性情”分,然而“可行性”分也同时急剧下跌---你每买一件衬衫都得给她家里交钱,难道还想泡她吗?

      那场牌局的建设性意义是,大家一致决定,让舌头进化晚的美国人接着认为大闸蟹是害虫吧,假如美国总统写信来询问其吃法,一律回复“Dear Mr. Clinton,Sorry but what is 大闸蟹?”同时热情向其推荐“鲁迅全集”。

      容儿志得意满地回到宿舍,心情立刻一转一百八十度。三个室友都在埋头做洪七公的作业呢。是啊,那小老头把作业加倍了,每周两次课,两天后就要交作业了,还不得努力做吗?

      “哎哟,你们这些人,庸庸碌碌,太无聊了,”容儿倒在床上感叹,“一点都不懂得人生的乐趣!”

      “你每次输牌都这副德兴吗?”洋洋淡淡一笑。她的作业已经做完,合上劳伦斯的“虹”。

      “哼,我赢牌了!”容儿说,顺势往上爬,“女侠,你自己做完了,就行行好,替我把作业一起做了吧?”

      容儿那胖乎乎长了十个可爱圆窝的小手伸到洋洋的“虹”上,洋洋看看她,一言不发,轻轻皱起眉头,立刻把书挪开。

      “干什么,干什么呀?我的手又不脏!”容儿立刻抗议,“方越洋你干嘛这么看着我?一副旧社会有钱人家小姐看见劳动人民的样子,你干嘛这么嫌弃我?你凭什么呀?!”

      洋洋看容儿无聊劲上来了,抿抿嘴,无奈开了口,“别误会,我一点都不嫌弃你,就是特别希望你来嫌弃我,别理我,行了吗?帮个忙,找别人去,”她伸手去床头的包里翻了翻,翻出块薄荷润喉糖,“那,这还有块糖,给你吧。乖,啊。”

      容儿想你当我小孩啊,想打发就打发吗?“方越洋,我天天叫你女侠,不能白叫吧?女侠,就得有点古道热肠,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气概吧?洪老头对我,那不就是欺压弱小,鱼肉百姓吗?你们搞一个作家就够了,哦,我现在落得,既得搞“廊桥遗梦”还得搞海明威,你觉得合理吗?”她摊开手,很无辜地吐槽。

      “不合理,可我也没办法,”洋洋叹口气,“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你还有什么事呀?”

      “不关你的事。”

      “不说就是没事!我是忙着去打牌,所以没空做功课,你又不打牌,忙什么呀!”容儿理直气壮。

      晓曦忍不住“噗哧”一声笑起来,笑到一半立刻去捂嘴,怕容儿听见,把胡闹的目标转移到自己这儿来。

      根据经验,打完牌归来而发现还有一堆作业要做的容儿是最最难缠的,能避开坚决要避开。

      洋洋盯着容儿看了几秒钟,叹口气,抓住容儿放在自己床沿上的小胖手,语重心长地说,“亲爱的,无耻,也得有一定限度吧。”

      这话激怒了容儿。她决定拿出杀手锏。

      容儿站在凳子上,趴在洋洋床边,直起身来,“方越洋,你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吗?”

      洋洋看看她,不说话。

      容儿接着说,“我知道你在想,我现在想什么,关你屁事,对吧?”她停顿一下,“你要是这么想,那就大错特错了。因为,我现在在想,政法学院那位热情的,执着的,坚定的-----姓林的小哥哥,明天会送什么早点来。会是--- 豆沙包?鸡蛋饼?不,鸡蛋饼已经送过两天了,我希望他送点别的来,豆沙包我不太喜欢...要是肉包子就好了......”

      洋洋即刻转为厌恶的眼神让容儿笑了起来,心想,女侠你好好可爱哦。

      “我还在想,他明天会来找我还是找时翠萍呢?”容儿托着腮帮子,“不过不要紧,我已经跟翠萍说好了,无论叫谁,都是我去。啊...不要钱的早饭...顺便还能跟小哥哥聊聊天,多好啊!”

      洋洋板着脸一言不发,容儿看看她,接着说,“唉,女侠,我想,那位小哥哥好像对你真的很感兴趣,他要是问我关于你的问题,我该回答他,还是不回答他?”

      “随便你!”洋洋咬着嘴唇,恶狠狠还了一句。

      “好!”容儿得意地说,“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告诉他,你的例假-----是...每个月的8号到12号,你一般用安尔乐的卫生棉......”她边说边微笑着眨眼。

      洋洋明白,当林少峰遇到黄容,的确可以达到无耻加无耻,双剑合璧的效果。
      “我来给你写‘廊桥遗梦’的precis,海明威嘛,你自己找人写吧。”终于,洋洋咬咬牙,让步了,“不过你必须保证,永远不跟林少峰说我的例假!”

      “绝对!”容儿立刻保证,“不过,海明威,我还得自己找人写啊?”

      “那是你的作业!”洋洋忍无可忍,“再说我又不搞海明威!”

      “搞谁不搞谁,你和那些作家不都表兄妹似的谁都熟吗?”

      “不行!你自己找人吧,找个...搞海明威的,”洋洋斩钉截铁,“我已经帮你写一半了哦,你好自为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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