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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一七零章 吾往矣 ...

  •   蒙兆虎是个粗莽的和尚,没机心的赤子,虽是日常老子娘也的乱骂一通,手上也沾人命,但其实一腔侠肝义胆,不是等闲说说而已。

      前面被南昭文劝住,是因为确无实证,又敬重南昭文是他恩师的知交,不敢相悖,后来被余何意堵住,那也是碍于南昭文,自己又不够格探查。

      现在听了车夫一席话后,他咬着牙关,左思右想,左想右思。

      当年上山之前,其实他已经无处可去,他爹是恶名远扬的劫道山匪,人送外号暴烈虎,只有他这么一个独子,按照常理来说,他长大之后就会继承他爹的武学衣钵,也继承他爹的恶名远扬,成为下一个暴烈虎。

      在他十六岁之前,蒙兆虎其实一直都是这样以为的。

      直到十六岁生辰那天,曾被暴烈虎杀了妻小的游侠打上门来,领着一班人和暴烈虎立下了生死斗,蒙兆虎坐在席面上,眼睁睁看着自己亲爹被人活活打死。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

      他已经不记得了。

      之后的两年内,蒙兆虎的生活都在杀人中度过,他杀掉那些想杀自己的人,杀掉试图报仇的,他爹的仇家,因为他爹已经死了。

      暴烈虎已经死了,于是一切名声都作了古,没有人会再顾忌他的报复,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向他儿子,挥下愤怒的刀。

      至于这些人为什么在暴烈虎活着的时候不来,便是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最危险的一次,蒙兆虎在围杀中砍掉了对面人的肩膀,血液喷射出来,蒙住了他的眼睛,下一秒,蒙兆虎的左肩被人斩了一刀,几乎横越过半身。

      蒙兆虎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他或者也不为此难过,只是觉得很疲累,想到终于可以休息了,他甚至有点儿释然。

      直到那声佛号,传入耳朵。

      “阿弥陀佛,贫僧,了凡。”

      没人会不卖了凡大师的薄面,因此蒙兆虎得以苟延残喘。

      他活下来了,但也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坚心屹志,在终日浑浑噩噩的迷茫中,蒙兆虎上了少室山,他在江湖上名声很大,并不是威名,而是,暴烈虎的后人,这个代号。

      他向少室山的知客问询,说找了凡恩师,他向佛山忏悔罪孽,细数自己犯下的累累罪行,终于,了凡愿意为他落发,收留他在山上修行。

      只是可惜,三年佛理不通,了凡说他尘缘未定,六根难净,要他不得剃度。他曾被落下的发重又长上了,但这次,他不爱束发冠带,整日蓬发乱须。

      蒙兆虎只是少室山的一介修行僧人,哪怕不得剃度,他的心业已入佛门。

      那么佛门中人,能够坐视不理吗?

      蒙兆虎大喝一声:“勒马。”

      吓得车夫拉紧了缰绳,将马驻足,马车因此震荡了几下,余何意看向面前这个蓬头乱发的修行人,以不解的眼神质询,南昭文亦看他,但蒙兆虎丝毫未有停滞,往前探身,出车厢,两步落地,回身合十行礼。

      他道:“南老前辈,希望你不怪罪,昨晚上的事,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坐视不理,我是一定要查清楚的。余小哥不愿意跟我同去,人之常情,老前辈昨晚拦我劝我,也句句推心置腹,无怒心里都晓得,都清楚,可是……”

      蒙兆虎还在措辞,似乎要说一些更加振奋的话,更能表现他的意志,他坚决的手那么有力,大风吹过,吹的他须发蓬乱,他还想再说下去,但已被南昭文挥袖的动作卡住咽喉。

      “走吧。”

      车夫两相权衡之下,觉得还是得听车上大爷的吩咐,扬鞭一驾,马又往前走了,没人在乎车外的人还有什么话说,还有什么磐石之志。

      蒙兆虎的脸上显出惘然,随即,耳边传来南昭文凝音成线。

      ‘英雄帖之事,我会代你传达,活着回来。’

      蒙兆虎看向马车远行的方向,终于笑了,他背着戒刀,摸了摸颈上的佛珠,大踏步向救世观走去,而此去无畏。

      马车之上,冷眼旁观,并不以热血为荣,也毫无感动的余何意正在冷言冷语。

      “真放他去啊?那地方可不容小觑,蒙兆虎的确功夫不错,可惜少室山的轻功并不见长,他要是失陷在那儿,可跑不出来哦。老前辈,难得他也是故交之徒,怎么你不照拂着点儿?”

      南昭文老神在在,仿佛毫不在意。

      “各人有各人的路走,谁也拦不住他找死,老夫也不能够。”

      余何意点头赞同,遂往车厢上一靠,不再说话。

      二人一路沉默,直到马车赶赴至长安城门外,虽然寅时起身,卯时出发,但赶到城门外时,这里早就人流如织,亚肩叠背,前车压着前辙,后车压着后辙,怎是一个水泄不通。

      城门外顺顺利利的通关入内,只是耽搁了功夫,等到马车进城时,已经过了巳时,车夫收了银子,将车赶去长安的分行,同余何意等人在长安城关大街辞别,走前,车夫唯唯诺诺的向他二人约定,如还有需要他时,三日内来车马行中,他都还在。

      车夫自然是一片诚心,可惜尽抛给了沟渠,余何意二人压根没想着再回雍州去了。

      长安,许久不到了。

      余何意心神澎湃,有太多事要做,亦有太多的事发生过,他曾在长安城做过太多事,陈家灭门,漕运更迭,花船夜游,他其实最清楚柳岁与他不过是狐朋狗党,彼此利用,但细论江湖结识之人中,竟只剩得下一个柳岁,能堪可信、可用、可交。

      距上次一别不过半年,但这半年,余何意却已经历了太多,无论是背离清风观,还是荆州除魔事,又或者云州庄楚、雍州妙音,余何意想的都是,找到柳岁,让他出个主意,想想办法,实在不济,就把这事儿赖到柳岁头上,不怕他不帮手。

      现今终于到了长安,白虎堂近在咫尺,余何意几乎难掩兴奋之色。

      “老先生,你到南关大街西牌楼上点一壶酒,慢慢地等我,待我和他说明了前后,就差人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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