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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一五七章 谁见蕉下鹿 ...

  •   满生愣了一下,打自己巴掌的手都停下来,一时拿不准余何意是在说反话还是在质问他,期期艾艾地答:“我,小的,小的错在不该扯您老的虎皮,去贪要东西。”

      余何意摇了摇头,乐道:“这算什么,一套不值钱的瓷盏罢了。你错不在此,再想想。”

      余何意越是温声和气,满生心中就越是惧怕,苦思冥想,只恨不能在这时候巧舌如簧,哄得余何意放过他一条性命。

      妙音园的差事确实是好,好到满生进来之后,家中的处境由米汤改为米粥,但妙音园的规矩也是出了名的严酷,酷烈到每每有犯错被打死的杂役仆从,都无人敢为之伸张。

      错在什么?

      满生汗如雨下,莫敢作声。

      余何意见之便道:“你既然替我办事,讨赏也不算什么,可惜不讨自取,看来,留不得你了。”

      满生被这一话吓得一个激灵,脑子忽然贯通东西,机灵道:“对,对,都是小的该死,小的,小的错在没能上报大爷,小的知错了,小的该死。”

      说罢,他把头叩在地上,咚咚咚的响,撞得眼冒金星也不敢停。

      “行了,起来说话。”余何意本也不是为了吓唬一个小厮,看他作态如此,便叫停他。

      满生被他喝止,心中更加惴惴难平,但一听尊命,不敢不从,随顺起身道:“大……大大爷。”

      一说起话来,牙关都在打战,心里悔恨莫及,悔不该因为干娘几句话,贪墨了那套锦鱼儿双喜瓷盏,其实那丫头嫁人有没有这套盏子都嫁的,怪只怪满生由小到大,不曾有谁这样看重他,□□娘几句话,说得心上热血翻涌,禁不住就许了。

      谁能想到短短几日就事发了,是谁告的密?看库房的冯子义?还是厨房里和干娘素不对付的刘老三?要不是他们多口多舌,这等眼高于尘的老爷,怎么会关注如此细枝末节的小事?

      满生想的实际也无差错,不过算漏了一件事,有心人把他的行径看在眼里,随口一提,却不甚在乎他的死活,只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罢了,与他无恩无怨,也无仇无恨。

      世上的事又何尝不是如此,也许哪朝一日,某人自高空堕下枝头,也不为什么,只因为某一天,某街市上,一位贩茶的大娘卖了一碗茶尔。

      端的毫无道理,又仿佛天理自蕴其中,世上因果牵系,万物万事冥冥中都为一体。

      余何意慢慢地说:“你的性命,我暂且寄留在你这儿。我要你为我办一件事,这是一半的报酬。”

      余何意话到如此,顺手丢出一锭形如元宝的银锭,满生忙不迭的接在怀里,错愕之情几乎难以掩盖,他愣愣地低着头看向那锭银子,又抬起头,又低下头,如此反复三回,方道:“大爷,有什么事吩咐小的,小的万死不辞,一定做成。这银子,这银子就……”

      满生想推辞,不敢受这锭烫手的白银,但一回话,脑海中茅屋瓦舍的门房就挥之不去,家里那几张嘴天天都喊饿呀,妙音园虽供得上一家人吃得上饭,也只是勉强勾饱。再要加上些三不五时的病痛,那就远远不及了。

      余何意道:“你附耳过来。”

      满生侧身去听,两人正论些什么暂且按下不题。

      却说那一边天一传过话后,又向南昭文所住之处行将过去,兴许修行不到境界,人还未至,房门已然紧闭,天光大亮,习武之人自然不会失晓,那么,就是有意避而不见了。

      天一微微笑将起来,在门外道:“江娘子请南老先生过楼叙阔,陈说旧情。”她的声音不高,但稳稳当当,穿透力极为强劲,天一自信,屋中人必然听见。

      而后她静静得等待,其实她不确定会不会得到一个答案,但她依然要等。

      因为她仍然是天一,是妙音娘子麾下最得力也最默然无名的天一,是天魔部的头首,是没有名字的一把刀,她可以是任何东西,唯独不能是她自己。

      就像她告诉余何意的那样,江天青身处于九重云之天外,不愿意低头,也不愿意俯身,所以看不见她还是个人,看不见她一切有关于人的爱恨。

      天一也默然,将一切故事都按落,她是天一,所以不必有爱,不必有恨。

      “滚!”

      屋内的声音中气十足,有力而简短,是毫不客气,且也毫不容情的拒绝。

      但天一笑了。

      她等到了。

      “南老先生,你一路奔波远行而来,妙音园未能好好招待,是妙音园的过错。你要是不去,江娘子会发怒的,到时候人头落地的,可不止我一人,你忍心吗?”

      她又等了一会儿,耐心稍稍失衡。

      “南昭文,你也不想你的一世英名,在这儿折戟沉沙吧?如果这趟你不去,我向你保证,你会后悔的。”

      屋内再没有别的响动,天一无可奈何,论武艺,十个她也休想比得过南昭文,论口舌,她能说的只能说到这里了,再多的,说出一个字来,都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想不到南昭文在榜上赫赫大名,却是个无智少识之辈,她恨恨咬牙。

      “好吧,既然老先生累了,我就去回禀娘子,只道先生乏累,去不得,有什么结果,先生一应自承就是了。我等告退了。”

      天一领着一众人转身离开。

      她走后不久,屋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南昭文衣冠整齐的站在门口,目光锐利,望着天一离去的方向,口中自言自语。

      “这小女娃子想暗示什么?藏头露尾,必不是个好心。此地不可久留,免得延误了大事,还是及早去催那小子上路吧。要不是楚岭千万嘱咐,哼,这事儿何须带上这么一个拖油瓶。”

      南昭文名闻天下,处事也自然磊落,向来奉行的都是快刀斩乱麻,极少有这缠障不清、拖拖拉拉的破事儿,所以也懒得去赴那包藏祸心、不怀好意的宴席。

      妙音娘子,他确实见过,但也就是见过而已。

      懒得跟那女娃子耍心机,南昭文一个念头打定,大步迈了出来,往长廊另一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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