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览恩仇》慕贤容众

115、第一一四章 明镜亦非台

　　不错，当日钟素素被擒之时，江天青以妙音园之利诱她，她当时险些走火入魔，说的也确然真话，但是，人都是会变得不是吗？

　　权利在手，谁敢说自己心无尘埃？

　　况且，况且，那是她钟素素不仁在先，也不能怪我阿碧不义在后。

　　阿碧问道：“那，那可怎么办，教中使者是不是很厉害？你挡不挡得住啊？”

　　江天青沉吟着，并不说话，只是挑着眉梢看她，看得阿碧垂下眼帘，这才笑道：“你不是早也知道，如果教内派了使者，我一定不会比你好过吗。”

　　阿碧抿住嘴唇，有心开口。

　　江天青堵住后话道：“行了，天塌了自有高个子顶缸，且轮不到你来烦心，你回去吧。”

　　阿碧无可奈何，只得走了。

　　月夜如此漫长，妙音园中心思各异，终究也是过了一夜。

　　到得翌日天光破晓，余何意在榻上收功，近日来他的化功大法仿佛陷入瓶颈，明明眼前只隔着一层纱雾，却怎么也拨不开看不清，汹涌得内力尤其在经脉中逞威，这几日运转时已经让余何意感到了不少关窍处隐隐刺痛，只怕再不破境，就要反噬自身了。

　　余何意心中虽含隐忧，倒也并不焦虑，实际于他的天资经历来看，向来只有功法跟不上他的脚步被淘汰的，还没有他练不成反倒自食苦果的。

　　不过，这魔功也不愧盛名，想不到练下之后竟然是功法推着人不得不前进。

　　当日云州与庄破天一战时，余何意就感受到了破镜的玄妙，只是那时率先攻破了云龙折的大关，凡玄功妙法，三层一坎，五层一关，庄破天虽然是个外功行家，可是他欲成奇功，加上江湖二十多年，内功自然也不弱的。

　　余何意吸走了他的大半功力后，将之一部分用化功大法同化，但庄破天的内力过于浑厚，致使余何意经脉受损，险些成为废人，而另一部分溢出的内力被云龙折运转破境，用掉了，破境完之后的内力，自然是归散天地之间。

　　这也是余何意当时昏迷之故，正常武林人士，如遇破境，那必得找个静室，水滴石穿，慢慢磨开，这样的破境才是正道，又能在突破之时，收归逸散于天地的本真元气，使自己的境界更加稳固。可是余何意那时危在旦夕，破境根本是无可奈何之举，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样破的，更休提固本培元、静心炼化这些，那是痴心妄想的了。

　　是以当时有一部分破镜的内力，都回复天地间了。

　　化功大法也就无法破境，之后赶路的两个月间，余何意当然是以温补经脉为重，修行功法次之，且一路上行行走走，赏玩风光，刻意拉长了时限，若不是他刻意走得慢了，从云州到长安，也不过月余的脚程。

　　何况江湖人晓行夜宿，并不拘泥于山间乱林，走得只会更快，不会再慢。

　　可是即便余何意并不醉心于化功大法的修行，也在两个月后的今天，迎来了化功大法的催促，余何意能做什么呢？

　　余何意睁开眼睛，飒然一笑，他自当一力进取，直往无前，习武者焉能贪生怕死，纵知道化功大法的弊端又如何，只要他足够强大，就无惧于任何艰难险阻，这才是余何意的证道之心，亦是他武中真意，如无此念，他就不会是他。

　　就在余何意念头通达之时，他仿佛听到体内‘啵’的一声脆响，仿佛有什么窒碍被打破，但随即运功内视，又不见有什么关隘已平，化功大法依然是三层，坎儿还在，纱雾也在，余何意正在思索，忽尔门外‘榼榼’两声。

　　他抬头望去，口中道：“进来。”

　　门应声而开，穿着一身道袍的陈不谢站在门外，他眼下青黑一片，唇色泛白，显然一夜未眠，就不知是在余何意门外站了一夜，还是清早时分才来。

　　“进来吧。”余何意见他只是推开了门，却不动身入内，又再说了一遍。

　　陈不谢这才迈步进屋，并向余何意做了一个大揖，口中道：“江大哥，我来向你道歉，昨晚上的事……”

　　余何意却打断他道：“不必道歉，其实我本不姓江，你知道了吧？”

　　陈不谢一时停住了弯身的腰，神情也晦暗一片，对着青砖石地。

　　余何意见状，方证实了先前推测，又道：“你应该知道，钟光说的？还是钟碧说的？”他又摇了摇头，“其实都无关紧要，我救你一命，你还我一报，咱们俩两不相欠。通天庙里就不算数了，昨晚上的活命之恩，你得认吧。”

　　陈不谢直起身来，点了点头。

　　余何意笑道：“还要多谢你给我上了一课，想不到少年人做起戏来也这样好看，险些就被你诳骗住了。”

　　余何意是在昨晚看到陈不谢想要拔剑时，才反应过来的。他为什么那么在意钟光，几乎到了愿意为她以卵击石的地步，甚至是对这个救他入城治伤的江长老，都能以剑相向，不过是半日功夫，是什么能让陈不谢转变至此？

　　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余何意的谎言被戳破了。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陈不谢才会对所谓的江大哥，实际上的清风观叛徒余何意生出敌意，余何意自嘲得笑了一笑，想不到会在此处被上了一课，不过还好，因为救钟素素之事的变故，致使陈不谢早早在他面前漏了马脚。

　　如若不然，到找见藤长老后，到那时节，陈不谢再临场反水，那可真是要害死人的，想到此处，余何意也不免有些余悸。

　　他也没有料到，小小的一个钟碧，竟会给他带来这么多的变化。

　　事实上，余何意的猜测确然无差，当日屋内，钟碧遣钟光以□□人，陈不谢虽然并不上钩，但也表明愿意相助，在钟光叙述之下，陈不谢也慢慢道出一些话来，其中就有所谓江长老救他一事，钟光早自钟碧口中得知了余何意此人南鹞北鹰之性，且武艺高绝，当即就戳穿了余何意的身份。

　　而陈不谢从钟光口中知道了余何意的真姓名，也是大惊失色，清风观的诛杀令至今还悬在榜上，想不到叛徒余何意竟还敢大摇大摆的在自己面前出现。

　　且还托身为妙音教中长老，明目张胆的诓骗自己，陈不谢心中又怒又急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