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青椒拌皮蛋

14、第 14 章

　　成晓怡盛装出行。玫瑰红的落地长裙，在腰部和臀下恰到好处地收窄，凸显了她修长的身形和前凸后翘的丰满。耳坠上的珍珠发出柔和的光。头发烫成大卷，整齐地缠成髻。这个年纪的女人本是最忌讳烫卷的，但成晓怡此时却透着尊贵，丝毫不同于市井师奶。
　　董俊业冷冷看了她一眼，心里却在想，要是一衣用心打扮，怕是要比成晓怡美上千万倍吧。
　　会议开始，每一个董事都到了，唯独金成遥不在。三分钟后,秘书走进传达了董事长因故无法出席会议，由副董事长董俊业代其主持会议的消息。
　　董俊业不着痕迹地一抹笑，却被成晓怡看在眼里。她的心里越发得意，连坐姿都变得慵懒起来。哪知董俊业心里想的却是，叫你不休息，遭报应了吧，哈。
　　董俊业本就不打算让金成遥出席这次会议的。到底是要对付他的妻子。不管他对她的感情是爱是愧疚还是已经疲惫都好，要是他在，一定会阻止自己这样做的。
　　董俊业定了定神，走到长桌尽头的屏幕前面。站定，颇含深意地看了成晓怡一眼，点头。成晓怡的心又定了一分，很有分寸地微笑回应。
　　“今天的会议，我们暂时不进行公司近日来运转问题，在这里，我想先传达一下个别股东的股份转让问题。这位，我们公司的新晋股东，成晓怡，想必大家已经都见过面了。”所有人都把眼光转向成，成微微一笑。“她提出，有偿将股份转让给我。”董俊业说到这里，声音清亮很多。底下立刻骚动起来。成晓怡仍旧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
　　“所以，加上成小姐所拥有的百分之八点七的股份，本人所拥有的股份已经超过金董事长。”底下的议论声越发大起来，成晓怡也笑得愈发灿烂。
　　“但是，”董俊业的声音不大却十分坚定，所有人都忽然安静起来，等待下文。“我决定，将这八点七的股份转让给另一个人，她同样可以称得上是我们公司的股东。”
　　成晓怡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她心里突然出现前所未有的恐惧。
　　“让她进来。”董俊业对着桌前的电话说。
　　有敲门声响起。最先进来的是秘书。所有人摒住呼吸等待着。
　　在看清来人的样貌后，成晓怡再没有先前的淡定，她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一衣：“你…你…”说不出话来。
　　一衣的笑不同于先前的成晓怡，她笑得很谦虚，也很无辜，以致于现场的人都想不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大惊失色。
　　一衣轻声向董俊业道了谢，取出一支精巧的U盘，插入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中。打开投影出来的，是一份文件。
　　原本站着的成晓怡，瘫坐在椅子上。
　　是成晓怡给董俊业的文件。是她的全部计划。
　　怎样帮董俊业夺走金成遥的董事长之位，怎样利用成晓辉的职权替董俊业在上位后创造出辉煌的业绩，全部，清清楚楚。
　　一衣等待所有哗然和议论停下来后，开口说话：“成晓怡的这种行为，是对公司法则的极大不尊重，其中，企图利用其兄制造假业绩的行为一旦施行，就将构成犯罪。另外，”一衣关掉文件，又打开另一件。“成晓怡还让她的哥哥成晓辉挪用公款来操控股市，已经构成犯罪事实。这个就是成晓辉挪用公款的记录。”看到底下的股东面露困惑，一衣又连忙补充：“之所以在这里公开这些资料，只是为了请各位做一个见证，也是对大家的一个提醒，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一衣最后的话似乎是触怒了底下的股东，众人都有些不服气的样子。也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孩子，有什么资格用这样严厉的语言去提醒身为长辈的他们？
　　一衣并不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太过担心金成遥。这一次是她知道了计划，下一次呢？作为金家独子，从小就以继承人的身份接受教育的金成遥，把家族企业看得比生命还重要。
　　生命其实很廉价。金成遥的生命不如家族荣誉值钱，董俊业的生命不如他的友谊值钱，金一衣的生命不如她的仇恨值钱。都是可以用来兑换和挥霍的，却不知自己的生命在别人心里远比在自己心里重要。
　　还是董俊业开口为一衣解了围。“各位董事不要动怒，金小姐的提醒，不过是说给有心人听的。无心之人，让它随风过了便是。”董事们听罢，想了一想，自己若是太过追究，岂不是承认自己是有心之人？还是不要太在意的好。
　　“那么，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了。如果有需要，还烦请各位帮忙出席作证。”“那是自然。”大家都没有发难，表明心意后，纷纷离去。
　　不过两三分钟，办公室就由嘈杂转为静谧。
　　成晓怡愤恨的眼神，一衣接受得很坦然。
　　“你没有资格恨我。”一衣的表情就像是面对剧情老套制作拙劣的动画片制片人，有讽刺，有不耐烦，还有，挑衅。
　　“我含辛茹苦地把你养大，没有我，你活得到今天么？”成晓怡的声音尖锐，接近疯狂。
　　“我的命，你若是拿得走，尽管拿去便是。”一衣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啊…”成晓怡一声尖叫，冲向一衣，用手死死地掐住一衣的脖子。
　　董俊业像是很不高兴有人无视他的存在似的，伸手一用力就把成晓怡拖到地上，丝毫没有从前的绅士风度。
　　“你疯了吧，我在这，你以为你能把她怎么样？”他挑眉。
　　成晓怡还想再冲上来，可是董俊业已经把一衣护在身后，他紧紧抓住成晓怡的手，让她无法动弹。
　　“就算我死了，你也当不成你以为的那个贤惠聪颖的金太太了。”一衣的眼神里闪过狠意，“你从前的那些事，都被我用日记的形式呈给他了。之前他不计较，是他对你愧疚，也是他觉得他可以靠他的努力来补偿我。可是你想想，如果我死了，不在了，他还能对你的恶行熟视无睹么？刚才那么多人看着，就算他想保你，他保得起么？大家都清楚，你和我，都比不上他的公司重要，你又拿什么筹码跟我斗？我好歹身上流着金家的血，你呢？充其量不过是个外人！”话说到这里，董俊业听到了一衣从未有过的恶毒语气。
　　恨到这种地步了。
　　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换对方的落败。
　　成晓怡终于受不住情景的巨大反差，目光变得呆滞起来。
　　“其实我们本可以打成平手的。去告诉他我有多恶毒多可怕，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我设给你的局，或许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女儿而把我送走，可惜，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因为，你已经疯了。”一衣厌恶地说完最后一段话，看了董俊业一眼，走出办公室。董俊业随即掏出手机联系了精神病院。
　　成晓怡疯没疯谁也不知道，但她却从此在精神病院度过余生。

　　金成遥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一衣就站在他面前。
　　看到他的愤怒，看到他的震惊，原本忐忑的心，却忽地平静了。
　　金成遥举手，速度之快，用力之大，甚至让一衣听到了手臂划过带起的风声。她闭眼，却没有得到预期的疼痛。
　　是舍不得，还是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一衣重重吸了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跪下。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家人，当成长辈去尊重了的。不管这件事，自己是否会后悔，是否有一天会认为自己做错了，还是希望，得到他的原谅。金成遥却再没有看她一眼。
　　侧过身绕开她，离开，重重地把门关上。
　　心沉沉地下坠。还是太高估自己了么。
　　混乱，沉重，疲惫。复杂的情绪与感受让一衣感觉自己的身子越来越沉。却始终没有站起来。不是有意要学电视剧里俗套的剧情，只是真的希望，这样惩罚自己，可以让他心疼，让他原谅。
　　却在不安中等了整整一夜。
　　最后的意识太过淡薄，甚至辨识不出，抱自己回房间的是谁。很肯定的是，不是金成遥。没有，没有那淡淡薄荷香混烟草的味道。

　　醒来的时候，一衣正躺在粉红色的大床上，额头上搭着凉凉的白毛巾。是发烧了吧。难怪头这么痛。
　　门把旋转发出簌簌的响声，几乎是本能的，一衣立刻又躺下闭上眼睛。
　　熟悉的味道一进入到鼻腔，立刻有想要哭泣的冲动。还是忍住了，害怕一睁眼他就会离开。
　　唉。
　　轻轻的叹息声，让一衣心里一沉。让他，这么难过么。
　　嘴唇忍不住颤抖起来，眼泪也划过太阳穴，流到粉色的枕头上。温暖的手轻轻抚过，不着痕迹地擦去咸涩的液体。
　　“我不怪你。”声音温和，却带着抑制不住的心痛。“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我知道我和她都欠了你很多。明明知道你们不可能做到和平相处，却还是不住地退缩，不愿意上前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是爸爸太懦弱。从前懦弱，我本以为过了这么多年，走过这么多路，遭遇过这么多艰难苦恨，没想到现在仍旧是这样懦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