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7、阿芙洛狄忒的腑脏 ...
-
骆春敷扯断绳子,拆开包裹。
“从哪儿找到的?”他问。
林抱朴闭了闭眼,“顶层阁楼上。”
包裹里面,两根灰白腿骨栩栩如生,端口处的刺眼编号却令大家心里都松了口气。
“太好了,还差上身和另一根手臂,我们就能拼好出去了!”不知是谁,声音有些后怕的松了口气。
满心的快乐。
骆春敷看着不省人事的林守拙,问:“怎么伤的?”
“在我们拿腿骨的时候,房梁要掉下,哥哥看见了,推开我后被砸伤了。”
人群中一阵唏嘘。
甚至有人脑干缺失,安慰:“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大家都知道……”
他犹犹豫豫,吞吞吐吐:“死亡是再正常不过的的——”
“滚!”林抱朴一个杯子摔过去,惊呼声响起一片。
他眼眶通红,声音有些发颤:“我们是巫师,即便受了再重的伤,也有办法能救命。”
“但是……”他哽咽:“我的牌在他身上毫无用处。”
林抱朴有些迷茫,将脸贴在哥哥的发丝上:“我只有哥哥了,我只有他了。”
“他是为了救我……他是为了救我才被砸伤的。”
联想昨天两人的死相,大家齐齐噤声了。
谁都知道在这个本受伤会是什么下场,于是一阵唏嘘,潇潇拍拍他的肩,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又被咽了下去。
【6月27日,晴】
【在阁楼逮到两只老鼠,一只被猫咬死了,可惜,另一只跑掉了,老鼠真讨厌!】
【师父告诉我,有一种原材料,可以制出全世界最好的人偶。】
这行字写的明显要比上面一行潦草许多,甚至有些地方因为握笔不稳洇脏了边缘。
骆春敷坐在厕所的马桶上,捧着那本笔记,眉头越皱越紧,直到这页看完,他疲惫的倚在后墙,动也不动。
笔记里描写的阁楼里的老鼠,自然不可能是真正的老鼠,与今日林家兄弟的遭遇完全应验,一时间,他竟有些不知说什么了。
“我猜的没错。”骆春敷恹恹低声:“看来大美人你的愿望落空了,我是一向很倒霉。”
他抬眸时有些哀艳的眼神落在随雅身上,很让人受不了。
随雅将他抱小孩一样拖起,两手抱着晃了晃:“你是全世界最幸运的小孩。”
骆春敷将头搁在他肩膀上,尖下巴隐在柔软布料里:“古人是怀璧其罪,我又算什么呢。”提前预知到既定的结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悲剧的发生。
“未必。”
随雅从他手里拿过那本笔记,他翻了两页,日记结束在六月二十七日,之后却是一整本空白的纸卷,仿佛无声嘲笑他们的愚蠢行径。
随雅拽住那页纸,骆春敷只是轻轻瞟了眼,淡淡道:“水,火,撕,涂;我都试了。”
他叹口气:“没有用,根本就没有用。”
骆春敷荡了荡小腿,漫不经心的数着随雅垂下的柔软睫毛。
扇面一样的浓密深邃。
随雅并未答话,不疾不徐的继续手里的动作。
随着他动作幅度加大,骆春敷的眼皮也渐渐抬起,有些亮晶晶的碎星散落在他眼底。
“卧槽——!!!!!”他一个激灵,清醒了。
“小随雅你怎么这么牛bi——!!!”
随雅勾起唇角,声音柔和动听:“不过是……大力出奇迹而已。”
男人反手将碎片丢进垃圾桶,一根一根手指擦干净,才去碰他。
随雅声音低低,带着些点儿轻佻的喘:“知恩图报,嗯?”
抚他头发的手力道加大,精巧喉结被粗糙指腹反复摩挲,他在他耳边说下流的要命的脏话,灼烫热气蒸的青年侧脸皮肤发红,格外醒目。
笔记被随手丢在地上,随雅扣紧对方的手,恨不能将人融入骨血,啖进肚腑。
晚饭时二人一前一后,神色如常回了厅堂。
林守拙果然已经微微好转,虽然脸色白的要死,却已经睁眼吃饭了。
林抱朴小媳妇一样给他喂饭,明明对方手脚没事,他却伺候的好像他哥是个瘫痪八十年的老患者。
骆春敷表情微松,落座后大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
今夜没有汤水,负责做饭的几人蒸了松软的馒头花卷,可能对昨夜实在心有余悸,盘子都没用,直接蒸笼一锅端上来了。
这顿饭大家吃的十分心惊胆战,好在过程还算顺利,不知要多感天谢地。
骆春敷懒洋洋靠在随雅身上小憩,浓长睫毛落下一道婉转剪影。
就在距离午夜的前两个小时,大家排排坐在沙发上,似乎已经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时,一口气没上来,魂都要吓飞出去。
摇摇欲坠的吊灯,嵌着尖锐漂亮的水晶,反射出五彩斑斓的美丽成像。
嘭——
骆春敷瞬间睁眼。紧接着,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他的眼上,声音有着不容抗拒的安抚意味:“睡吧。”
血浆溅满整个沙发,崩的到处都是。
离近的人被波及的厉害,满脑袋都是潮湿腥气。
骆春敷掩在随雅怀里,对方身形高大,将他整个罩住。
他指尖微颤,湿冷的手指打开笔记。
笔记上一段话映于纸上:
【6月27日,夜。】
【既然已经有了新的原材料,那么这些劣等的残次品,也就不需要了吧。】
【那就,摔碎好了。】文字殷红沁血,无限恶意自这本笔记的主人而来。
笔记断页处还有些被撕碎的分界,仿佛正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
撕碎一页,还有一页,只要这本笔记依旧存在,就无法时时刻刻规避风险。
接受意外和命运的安排,似乎成了一朵久久不散的阴云,笼罩在大家心头。
“回去吧,快到点了。”潇潇听到自己冷的滴血的声音说道。
所有人愣了半刻,即便再难过,也后知后觉开始收拾起残局,距离午夜还剩十几分钟,林抱朴紧紧揽住哥哥的身体,有些故作轻松:“我先进去。”
大家颤巍巍坐起来跟上,一个个如同被放牧的羔羊,在规定时间准时被农户驱赶回家。
贴心为自己关好笼门,所有人安静等待命运审判。
午夜十二点零几分,玩偶师姗姗来迟,抱歉一笑:“大家久等了。”
他今日脾气格外暴躁,站在原地不停踱步。大家怕触他眉头,静静缩在笼子里,不敢说话,连呼吸都放轻。
终于,他开口就是发难:“大家,今天回来的人可真多啊!”有些哀哀可惜,他扫视着铁笼,在受伤的林守拙身边停下。
笑笑:“原来在这儿。”
林抱朴狼崽子一样的眼神紧紧盯着玩偶师,只要玩偶师有动作,他就会立刻打开笼门冲上去。
哪怕万死,也要保全哥哥。
玩偶师察觉到身畔炽热目光,挑了挑眉,他敲敲笼子,留下句意味深长的话:“你们当然不能分离,分开了,就不值钱了。”
笼子里的林守拙勾了勾唇角,青白的脸被炙光灯照的像活鬼:“你可以试试。”
玩偶师勾唇,仿佛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他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子,一扫忧恼:“各位,好梦。”
灯闸拉下,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过了会儿,窸窣交谈才小小声四起:“他这是什么意思?”
有刻意压低的声音回答:“林家兄弟,我看着……”
……
林抱朴奇异的没有反驳,他闭上嘴,眼镜在黑夜中亮的惊人,目光凝聚之处,是他最最重要的唯一亲人。
“哥,你感觉怎么样了?”林抱朴声音轻轻的问。
林守拙眉梢料峭冷意回暖:“没事,你好好睡觉,明天我有东西要送你。”
眼皮打架,林抱朴在哥哥柔软的话语中昏昏欲睡,仍不忘惦记:“哥,你好好的。”
一行清泪滑落脸庞,清秀相似的脸庞,林守拙看着昏昏欲睡的弟弟,手指隔着笼子描摹对方的轮廓。
第二日清晨,一夜无梦。
林守拙死了。
笼子里,脑袋轻轻垂在膝上的林守拙,安详的再也没有醒来。
他手里还握着从厨房顺来的料理刀,锋利泛着白光,映在林抱朴血红的眼球里,波光粼粼。
骆春敷躺在随雅身上,就那么一直睁着眼,懒散又疲倦的蹭了蹭随雅。
“好累。”他小小声,有哀哀的思绪。
林抱朴没有碰他,那张脸已经青白瓷化,一碰就会碎掉。
多了一个收藏品,玩偶师却没有多少喜色。
盯着活下来的,双生子中的弟弟,目光如炬,半晌,又恹恹挪开视线。
不值钱了,都是因为小老鼠的自作主张,让他丧失一个值钱的大单。
如果不是大家硬摁着将他藏在身后,被束缚手脚的林抱朴早就冲上去了。
他手里还握着哥哥用来自杀的料理刀,紧紧握着,像要化为一体。
林守拙昨晚说要给他的东西,是寄生在对方身上的那张巫师牌,在他死前最后一刻,被剥脱后又认主了林抱朴。
就如同所有的来日和过往,林守拙永远都会守护在他身前,从未离开。
手握两张巫师牌的林抱朴显然比其他人多了一层厚厚的回血buff,他脸上却半点喜色都没有。